吧,我變得痴痴呆呆,看著他會笑會無意識地流出口水,他覺得我聽話了,把我放出去想打個棒子給顆棗了——實際上,那時候,我大多反應是裝的,我被關得快崩潰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崩潰,我要活著,所以我模仿了所有我認為一個被囚禁的人應該會有的反應。事實證明,我很有表演天賦——不過也可能是因為蔣城文用這個方法養了很多狗,他並沒怎麼在意。”
謝儻沉默地握住了孫渡的手。
孫渡感受到手掌傳來的溫度,有些啞然地看向謝儻的手,他的臉上忍不住盪開很一種很溫柔的笑。這叫他的臉上的豔媚之色全然被一種透徹的溫和取代。
“沒什麼,謝儻,都過去了。”孫渡笑著說。
謝儻看著他嗯了一聲。
孫渡反握住謝儻的手,繼續說,“然後蔣城文帶我去了很多,你知道的,他們這種人的聚會,我作為他的新寵,被炫耀了一陣子。在一次聚會上面,我認識了嚴泉——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為我從看他的第一眼開始,就發現他其實不是這個蔣城文圈子裡面的人。他有時看著……那種表演,會面露噁心……他藏不住的,因為我和他一樣,靠偽裝在這個圈子裡面……只不過他是謀財謀權,我是苟延殘喘。”
“當時,我就想,也許他會是一個我逃跑的突破口——但是也不一定,這樣一個精於偽裝的人,肯定薄情又聰明,不見得會伸出援手幫助我什麼都……只是我一直留意著他,我也一直在暗中計劃著逃跑。我企圖摸清楚蔣城文的作息,活動規律,門口保鏢輪休的時間,周圍的地形交通等等,但是我的自由活動時間太少了,我能掌握得也太少了,所以我的逃跑計劃進行地極其慢。”
“而這時,因為我失寵一時的林清清對我心生不滿,她為了喚回她的主人對她的憐愛和注意力,就給蔣城文說我計劃逃跑——雖然事實也是如此。她還找到一張我偷偷藏下的一片紙,上面畫著抽象的地形圖,以此為證據說我不老實,沒有衷心對待主人——雖然事實也是如此。”
孫渡聳聳肩,渾然不在意。
“然後,我的噩夢真正開始了。”孫渡說,他的笑漸漸隱匿了下去。
“蔣城文和他的朋友說強丨奸也許不合適?他們輪流上來,給我打了亢奮的藥,他讓忠心耿耿的林清清在一旁錄影。他們在笑,林清清也在笑,他們很開心,我的意識在沉浮,一會在飄散,在空中輕飄飄地走著,一會在被撕裂,降臨會在一個骯髒的下水道。”
“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可能我口吐白沫了,我將近休克了,我快要死了,他們放開了我,他們笑著來,又笑著離開。”
孫渡說,“我清醒的時候,蔣城文就把錄影播放給我看。他用一個很大的投影,什麼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讓我睡覺,他讓我看,他扭過我的頭,讓我一直看。”
孫渡停了下來,他閉上眼睛穩住自己的心神。
他看著謝儻,謝儻也看著他。謝儻的眼裡還是那樣平靜而包容,他彷彿可以看見所有的苦難。
靜默地,悄然地,清淺的眼淚從孫渡的眼裡流了出來。
“我快瘋了,我真的要瘋了,我想就這樣吧就這樣吧,我快不行了,”孫渡說,“我渾渾噩噩,有時候,我感覺我變成了一個怪物,可能是一隻狗,也可能是其它的。但是有時候,我又感覺我還沒有,我還活著我還是人。到了後面,當蔣城文放著那些錄影對我說,‘你看你狗狗,你真可愛。’的時候,我還無師自通地會笑著汪汪叫。”
“我這樣不人不物地活了好久,可能大半年?或者更久?我在海里面起伏,我一會沉進去,似乎要被溺死,我一會又浮上來,清醒一瞬間,告訴自己,‘孫渡,你他媽在幹嘛?你再這樣下去你媽怎麼辦??’”
謝儻伸過自己拿著手電筒和傘的手,用手背輕輕擦去孫渡臉上的眼淚。
他的力道很輕,也很柔和。
他看著孫渡眼神靜靜的。
孫渡也靜靜地看著他,“我哭了?”他問道。
謝儻頷首,他說,“你哭了。”
孫渡忽而笑了起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為自己流眼淚了。”
謝儻不語。
“慢慢的,蔣城文覺得我乖了聽話了服貼了,對我也沒這麼大的興趣了——畢竟他總是有新的狗等著他。我也在慢慢地醒過來。”孫渡說。
“直到有一天,我半夜睡不著,悄悄出去,我聽見了蔣城文和他那個圈子裡面的人打電話聊天。他們在商量幾個月後的一個大派對,裡面有很多新鮮貨好貨,蔣城文說,他會給他們帶來一個開場助興節目。 他說,他要讓他最新養得最乖的狗和一隻真正的狗在派對舞臺上表演發情。”
“他說的那隻養得最乖的狗,是我。”
孫渡的表情有些麻木,“那一瞬間,我徹底清醒了。我的腦子從所未有的清醒,我想蔣城文是想殺了我,他不僅要殺了我的自我,還要徹底殺了我這個人。”
孫渡扯出一個難看的笑,“所以,我下定決心,要殺死他。”
他望著謝儻,並不掩飾自己的扭曲,“我在跟著蔣城文出去的一次機會上,在廁所裡面堵了嚴泉。我聯合嚴泉殺了蔣城文——他謀財,我害命。”
“嚴泉故意約蔣城文出去喝酒,給他下了藥處理了他,當然沒殺他,只是讓他重度昏迷。然後嚴泉對外面的保鏢司機說,蔣少睡了,要先把我送回去。他們沒有多疑,我和平時一樣乖乖巧巧地被送了回去。接著我去蔣城文的書房,偷了蔣城文所有的卡,檔案等等,半夜的時候,嚴泉的人按照約定再把我接走。”
“接著,他財產轉讓,把蔣城文名下的東西——相當於是大半個蔣家,都轉到了自己的賬戶下面。確保這些萬無一失之後,開始最後一步毀屍滅跡。萬無一失當然最好的還是所有知情的人都消失掉,”孫渡笑著說,“他把蔣城文綁在駕駛座上,把我綁在副駕駛座上,一輛汽車,從一個盤山公路的最頂端被推下去。從慢到快——”
“最後’嘭咚’一聲撞在一顆樹上,翻車到地面。我看蔣城文拼命掙扎,他好拼命啊,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我一直笑一直笑,然後我從自己口袋裡面摸出了一把裁紙刀——這是我從蔣城文的書房裡面藏的,我割斷了繩子,從車子裡面爬了出來。蔣城文看著我一直嗯嗯地叫,我爬出來,滿頭的血,我就看著他笑,一直笑。接著’轟隆’一聲,車子爆炸了,火光把我衝到了一邊。”
孫渡手中的煙快燃到盡頭了,他熄滅了煙,拿腳碾了碾地上的菸頭。
他看著謝儻,臉上的眼淚已經幹了,只剩下嘴角嘆息般的笑,“那時候,夏蟬終於鳴了,它們叫得很大聲,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