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便回。”
未等他的反應,她已經拉開車門,冰涼刺骨的寒風吹得倆人懼是一抖。
高懿忙抱住她的一條腿:“孃親,別丟下懿兒!”
她掙了掙,沒掙開。“六皇子,鬆開。”
“孃親......”
“鬆開。”
他紅著眼,不情不願鬆了手。
繡花鞋穩穩落下,樓清莞伸手:“下來。”
高懿驚喜不已,眉開眼笑蹦了下去。
候了多時的小全子一見這動靜,立馬焦急的過來問詢:“師孃,您有何事儘管吩咐小全子就好了,何必親自下車。”
樓清莞:“無事,我就下來走走。”
小全子滿是為難:“師孃,這恐怕不行.....”
“我就是陪六皇子下來轉轉罷了,你若不放心,大可在身後跟著我們。”她努努嘴:“喏,不是還有一溜串的錦衣衛跟著麼。”
“可是師父說了,讓您和六皇子在馬車裡休息,若是師父知道了小全子放你們下去,定要問小全子的罪了。”
樓清莞淡笑:“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說罷,便領著六皇子大搖大擺的走了。
小全子跺腳,哀嚎著跟上。
第68章 拌嘴
今日倒是沒下雪, 樓清莞牽著六皇子一路溜溜達達,被大雪壓倒了的屋舍觸目皆是,還有橫倒在街邊的樹。
方如海像是料定了她會不安分, 所以提前和小全子打了招呼, 給她留了雙厚底純白長靴, 連六皇子的黑靴都備好了。
雪堆積的深厚, 一踩就是一個深陷的腳印。
“阿啾!”
“冷?”
高懿揉揉鼻子,小聲回:“懿兒不冷, 孃親別丟下懿兒。”
“六皇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不說的話,沒人會知道你的感受。”樓清莞攏緊他的領口,又揭過他蓮蓬衣後的帽子蓋上。
高懿懵懂的凝視她,她道:“現在好些了嗎?”
這些瑣碎的小事情她做的很是自然。
高懿用力點頭, 星眸盈滿欣喜。
一行人遊走在蒼茫廢墟之間,有人神色凝重, 有人漠然,有人好奇。
高懿逛了一會兒就覺得厭煩了,沒有能讓他提起興趣的東西,嚷嚷的走不動, 要背要抱。
小全子自告奮勇, 高懿不屑的瞪他一眼,顛顛的繞道樓清莞跟前,展開雙臂。
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可樓清莞哪裡會依著他,一點不拖泥帶水的無視而過。
“啊啊啊啊, 孃親, 要抱!”
“要抱!懿兒要抱!”
他在原地撒潑打滾,咬死了她這個娘。
“這這.....六皇子, 您還是快些起來罷,要讓旁人見了您這幅模樣,怕是要笑話您哪。”小全子苦心勸著。
“不要不要,我要孃親!”
他滾了滿頭滿臉的雪,卻只換來樓清莞翩然前行的背影。
她本就穿著身素色衣裳,如今悠然漫步在瑩白天地間,身影越來越小,像要馬上消失不見。
高懿扁扁嘴,豆大的熱淚滾落,邊奔邊哭。
“孃親別走,別走!嗚嗚嗚嗚。”
他緊緊抱著樓清莞的小腿,眼淚鼻涕蹭了個乾淨。
樓清莞皺著眉,溫和而不失嚴厲道:“六皇子,您還要鬧到什麼時候?若您沒哭夠,我便在這兒等您哭盡興了。”
這回高懿像是聽懂了,他無措的垂下腦袋,打起了嗝。
等了半晌,直到完全靜了下來,她才再度啟唇。
“哭夠了?”
他腦瓜動了動。
“不鬧了?”
高懿絞著她的衣襬,怯生生:“孃親別走.....”
“起來罷。”
樓清莞彎腰拂落他身上的雪,拿手帕擦去他未乾的淚痕。
細聲細語道:“六皇子,您十歲了,是個半大的小子,凡事該張弛有度,把握得當。日後長大了才能少吃苦頭,多積人緣,曉得了嗎?”
高懿黑瞳透著迷茫,依然用力的點頭,好像生怕她嫌他笨似的。
樓清莞從袖中取出一方小小的紙包,揭開後是兩塊甜糕。“你方才做的很好,這是獎勵你的,吃吧。”
高懿興奮的尖叫兩聲,如獲珍寶的接過甜糕,張大嘴準備下口。
忽然停了停,拈起一塊甜糕送到她嘴邊。“孃親,您吃,很好吃。”
她愣了愣,然後笑眯眯的咬了一小口。“吃吧。”
倆人又走了幾條街,呈現的情景如出一轍。出來也有好一會兒了,說不定方如海都在回來的路上了,還是早些回去罷。
最重要的是,萬一把高懿凍傷凍病了就麻煩了。
正打算帶著他往回走,卻發覺手邊一涼,她目光掠過。
高懿不知何時跑到一旁滾雪人去了,吭哧吭哧玩的不亦樂乎,雙手凍得紫紅紫紅。
這下要凍壞了。
她快步走去,“六皇子,咱們該回了。”
“哎再玩會兒嘛,就快好了。”他細嫩的手掌雪團上拍拍打打。
樓清莞蹲下身,“六皇子是在捏雪人嗎?我幫你。”
高懿抽空抬頭看她一眼,笑嘻嘻:“才不是呢,孃親猜猜懿兒在做什麼。”
他手中的雪團凹凸不平,坑坑窪窪,若不是渾身雪白,倒像是填坑的石頭,當然她不能這麼說。
絞盡腦汁的連猜了幾個全錯。
而高懿似乎對猜謎的遊戲上了癮,非得讓她猜對了才肯離開。
而此時,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雪。
不能再耽擱了。
樓清莞使出殺手鐧:“六皇子,您吃不吃甜糕?回去了我給您做。”
高懿手下動作果然停了,很愉快的答應了。
“孃親您真看不出懿兒捏是什麼嗎?”
“民婦眼拙,見識短淺,六皇子無需掛懷。”
他嘆氣:“是您啊。”
他埋怨的瞪她幾眼,然後賭氣的踢掉了半成品,氣沖沖的跑了。
樓清莞提裙要追,忽然周圍炸出一聲驚叫。
“屍、屍體啊!”
“娘娘娘我的娘!”
小全子抖抖索索,連滾帶爬的躲到錦衣衛身後。
只見原本高懿堆雪人地方露出一隻凍爛了的手掌,直挺挺插在中間。
不待樓清莞吩咐,隨行的錦衣衛自發的上前查探,徒手撥開堆積的厚雪,一具青紫的男屍曝光於世,
雪日裡,他衣衫襤褸,猶如還未問世的嬰兒,躬身蜷縮。
是被活活凍死的流浪漢。
隨著錦衣衛不斷的挖掘,發現周圍藏了不下十具屍體,男女老幼皆有。
屍身僵硬如鐵,姿勢如同一口,都是被活活凍死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樓清莞生在富饒闊綽的京城,四書五經,戲文話本她耳濡目染,放眼萬千世界,鳥會飛,馬會跑,魚能遊,輕易探尋到人所不能到達的地方。
可即便是如此,它們仍需仰人鼻息,人雖能力有限,卻能主宰這萬千生靈。
人之間你爭我奪,勾心鬥角,為了那點名那點利,那點權錢,鬧的不可開交。
殊不知一場天災,就能叫他們費盡心機得來的一切,付之東流。
竹籃打水一場空,命都沒了,還能爭什麼。
這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真該叫那些高枕無憂,不知所謂的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