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管那讓人心煩的李誠,扭頭看向成珺:“吞雲教怎麼?”
顧枳實氣勢迫人,再加上眉宇間的鬱色,更讓人膽戰心驚,成珺是個沒出息的,雖不知他問這作甚,還是一五一十答道:“數日前,有訊息傳出,說三長老中毒瞎了。又說,教主也不見了。”
顧枳實離教時分明沒讓人知曉,也一直暗地裡與教內書信相同,為何沒人知會他此事?
他雙目微眯,顯得更為陰鬱:“此等訊息,怎會輕易流出?寨主,當心被人欺瞞,平白作勢反招厄運啊。”
此話聽著似乎為勸告,卻處處透著威脅。
成珺摸不著頭腦,不知他為何如此敏感,傻了吧唧地得意道:“我木霧寨豈是尋常寨子?探子多如牛毛,鋪天蓋地。”
顧枳實只冷淡一笑,成珺甩開臉不要,自我誇耀他並非看不出。吞雲教內部管理如何,顧枳實心中自然有數。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既有此訊息,則並非空穴來風。
他又將目光移向榻上,只見師楠靠在床頭,似乎正要將手放在溫曙耿臉上。他頓時變了臉,飛快閃身而至,拂開師楠的手,冷冷道:“你作甚?”
師楠饒有興味的看著他:“我喜歡他。”
顧枳實勃然大怒,猛地揪住他的衣襟:“你膽敢再說一句?”
師楠笑得分外愜意,他斜著眼看他:“見美貌之人,生愛慕之心,豈不是人之常情?我坦然表白,你發什麼火。”
顧枳實語塞。
師楠又道:“還是說,你喜歡他,所以見不得旁人染指?”
顧枳實一怔,繼而眸色漸暗。這人行事乖張,故意激怒他不過想要戲弄於他,理他作甚?
他鬆開手,徑直將他從塌邊推開,不再言語。
偏偏師楠方才聽了溫曙耿那番話,心下震動,久久安靜不下來,非要惹事生非:“原來你不喜歡他?”
他佯裝遺憾:“嘖。你去採羅熾果時,他可明明白白說了你是他的心肝兒。”
顧枳實本不欲再與他多廢話。可心肝兒一詞,重重地砸到他心上。這是個什麼分量的詞?這分量太重了。
顧枳實沒自信到此等程度。溫曙耿對他頗有好感,他能察覺到。若說心肝兒,他更願意相信是那人隨口玩笑之語。
師楠故意引戰,又道:“只可惜,方才他口中那人,估計才是他心繫之人。愛之深,吐血之多,足以見之。你還是輸了,一句心肝兒算什麼,哄人罷了。”
師楠只見這兩人之間暗流湧動,情意互生,便以為兩人必定正處曖昧之中。此下一人昏迷一人清醒,豈非挑撥離間的好時機?
可這句卻實實說到了顧枳實的心坎兒上。
顧枳實彎起嘴角,低低笑一聲:“是啊,輸了。”
心肝兒是假話,心繫之人可不假。再則,顧軼輸給顧枳實,不是天經地義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成珺:對不起,我沒有扮豬吃老虎,我是真蠢。
第17章
曙光初露之時,天際還泛著淡淡的藍色。兩山夾道,幽僻無人之地,這時遠遠地駛來一輛馬車。
馬蹄抬起又放下的速度越來越慢,彷彿十分疲倦。空谷裡盪開長長一聲“籲”,那馬方停了。自車中走出一名男子,又抱下一小童,那人卸了馬車又牽著馬徑直往河邊走去了。
車內,只餘兩人。
顧枳實輕柔地用帕子擦拭著溫曙耿的臉,他昏迷了已有十多個時辰,尚未醒來。
昨夜顧枳實與宋子玉達成共識,趁夜離開木霧寨,儘早送沈雲去到昌州,不再耽擱。
顧枳實稍稍抬起窗邊的車簾子,往後頭瞧了一眼,恐怕此刻吞雲教教眾已上木霧寨了。
成珺既已生異己之心,顧枳實豈能容他?他早早地修書一封,送去沛洲分舵。分舵主是由吞雲教最先培養的一批人,忠誠可靠,不比成珺這等被迫歸順的。信中顧枳實直截了當地下了命令,打。
成珺可笑至極,無知又荒唐,非武力不可使其折服。楊長老曾經打得他歸順,顧枳實便故技重施。這等蠢材,打便打了,簡直懶得同他周旋。
然而這樣的寨子不在少數,徹底整治已迫在眉睫。這些天裡,顧枳實思量許久,一套完整的管理方案已成雛形,但尚還需與諸位長老商議。
只是,成珺說方始影瞎了眼之事,雖有捕風捉影的嫌隙,但顧枳實實在擔憂。方始影外柔內剛,極為了解他,知他尋到師父必定不會叫他分心。若真出了什麼事,那堅韌的女子也並非沒有瞞著他的膽量。
顧枳實看向雙頰微微泛紅的溫曙耿,一時有些躊躇。他仰賴諸位長老,才得以一步步走到今天,於情於理,都不該不聞不問。
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師父,難道就捨得與他就此分開?否則,要用什麼理由,再度走到他身邊?
他心思轉個不停,陡然聽得被子裡那人一聲輕哼。他急忙俯身,輕聲問一句:“醒了?不舒服?可是哪裡疼?”
溫曙耿緩緩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剛清醒便冷不丁聽他問了一連串問題,一時無從答起,怔忪片刻竟笑了。
顧枳實覺得自己像個絮叨個沒完的婆子,也微微不好意思起來,又放心不下,再問了句:“餓嗎?”
溫曙耿聞言,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目光在慌亂地馬車內掃了一圈,又掀開被子,仔仔細細翻找了一圈。無果,他止了動作,茫茫然地看著衣角。幾乎有點兒委屈。
顧枳實一見他這模樣,比他更急,幫著他翻找了一圈,懊惱道:“我昨夜替你收拾東西的時候,明明都看了許久的,還是弄掉了你的要緊物什嗎?”
誰知溫曙耿埋下頭,小聲地嘟囔了句什麼。
顧枳實自責不已,心裡又害怕失了他的歡心,看他這般慌得厲害,竟大著膽子用手去抬他的頭。把那小小的下巴捧在手裡,像捧著了不得的瓷器一般,顧枳實著急地問他:“是什麼?我即刻回去幫你尋來。”
溫曙耿忽地心臟一顫。那溫暖的手掌貼著下巴,叫溫曙耿彷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包裹住了,有種分外安心的感覺。為什麼,這麼緊張我?
顧枳實還在焦急地看著他,目光坦誠,溫曙耿輕輕張嘴。
順著手掌心的顫動,那聲音一點點流竄上去,像不安分的撩撥,傳至顧枳實的耳中。那聲音既輕又慢,帶著點不明顯的沙啞:“你送我的柚子,不見了。”
明明是手臂震顫著,偏偏顧枳實覺得渾身都酥麻了,從後頸上泛起一層火光,再燒著了耳根。
目光相接,顧枳實移不開眼睛。方寸天地中,他話也不會說了,愣著、與那人對視著、心亂著。
紛紛的情思,鋪天蓋地,似一場大火燎原。
顧枳實的聲音也啞了,這不諳情/欲的男子婉轉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