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會出去“兜兜風”。
一個過於孤獨,且常年將孤獨隱藏極深的男人,他工於算計,侍奉資料,有超乎常人的理智,萬眾矚目活在商海巔峰。
事實上,他經常陷入失眠,神經衰弱,工作起來不要命,每每把自己逼到一個絕境,就會渴望速度的衝擊——
“商二,您現在做的事情是人類最原始的逃避本能——有個詞叫Superluminality啊啊啊!”[注:超光速]
厲威揚的頭髮亂了,灌了一嘴的冷風,嚇得抓緊著安全帶,話出口就被大風吹散——
“好吧,如果用相對論解釋,當一個人的時速接近光速,生命就會變長,如果超過了光速,大概就會逃避到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商二,你是不是想玩個穿越啊,逃到古代嗎,究竟想逃到哪裡去,你在逃避!
商宇賢沒回應。
厲威揚哀求:“商哥,慢點,我車是新的,我知道你和那小孩的事,但是他和許睿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
商宇賢輕聲:“沒關係,我知道。”
開上山邊國道,車速更快了。
厲威揚快嚇尿了。
“你和參朗……確定關係了?你們兩個……商二啊,真相就像美女走光一樣,一眼就被我看透了,你是不是被人給……那個,那什麼了……我一直都以為你是一個能幹大事的人,誰知道你是個被人幹了大事的人……如果你動了真感情,不能逃避……”
一聲劃破長空的尖嘯。
商宇賢打方向盤,踩了剎車。
厲威揚的後背撞在靠背上。
保時捷漂移,橫停在國道邊。
逃避?逃到哪裡?
望向夜幕降臨的路口,商宇賢久久沒有動靜。
路燈昏黃的光線灑在車內,他低頭垂眸,緊壓太陽穴,緩緩閉起眼睛——是他不愉快或冥想時的習慣性動作,可是他能想出一個什麼答案?
本來打算今天見面,給小朋友一個回答。
誰說其中不包含一種衝動呢?
剛才的畫面歷歷在目,如果將來發生這種事,他該怎麼面對?
現在,這個答案,他不敢給了,也不能給。
小朋友太年輕,人生才走過三分之一,未來有太多可能性,和太多不確定性。
商宇賢開啟車門,邁下車。
夜幕中,形單影隻,順著國道一直往前走……
厲威揚怔在車裡,這個他從小就崇拜著的男人,他看著他走向成功,從沒看過他失敗,也從沒見過他如此彷徨過。
直到商宇賢的身影遠了,他才回過神,下車去追。
但他只追了幾步。
商宇賢在黑暗裡駐足,很長一段時間,他一動也沒有動,
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這位內心強大的男人在思考一個多麼幼稚的問題。
他在想,如果真像厲威揚或愛因斯坦所說的,接近光速,生命就會變長,那麼,如果他停滯了速度,生命會不會,立刻消逝?
喘不過氣來。
厲威揚慢悠悠走到商宇賢的身後,剛想開口喚他,又頓住口,後退幾步,靠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仰望著星空。
男人惆悵的時候,也挺矯情的,不過兩個男人一起沉默的風景挺好。
後來,厲威揚在小超市買了兩箱啤酒,索性就坐在路邊和商宇賢開喝。
月光之中,蕭條的大街,掙扎的樹枝,綺麗的霓虹燈,高新區的寧靜夜色裡,兩個中年男人,聊一聊感情問題。
“你到底確不確定,自己能喜歡男人?
“不知道。”
“好吧,我換個問法,你喜不喜歡你那小朋友。”
“喜歡,就一定要得到?”
厲威揚舉著啤酒瓶子,走到商宇賢的身邊坐下,“商二,還記得二十歲生日那天,我們去澳門,用身上所有的錢,贏的那匹馬麼?”
商宇賢點頭:“娜娜?”
厲威揚點頭:“對,當時你給它取名叫娜娜,伊沙娜,三年爆一次冷門,這麼好運被我們撞上了。無論我怎麼阻止,你還是不顧一切買它贏。當時我問你為什麼買它,還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嗎?”
太久遠了,商宇賢想不起來:“直覺?”
厲威揚說:“不是,每個有直覺的人,都放不掉他的惶恐,可是你當時相當淡定啊,花光了我們所有的錢——算了,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回答很簡單,讓我至今難忘。”
商宇賢回想:“我當時說,我經過了周密的計算?”
“你是華羅庚?”
“我喝醉了?”
“你醉過嗎?”
商宇賢不耐:“我到底說了什麼?”
厲威揚嘆氣:“你說,你喜歡它,所以要得到它。”
商宇賢一怔。
厲威揚:“就這麼簡單,當時你說的,喜歡,就得到。”
終於明白,這個紈絝公子哥,究竟想表達什麼。
商宇賢笑了笑:“當時年少,語言匱乏。”
“什麼?扯淡,年少?我二十歲,你二十七八歲啦,”厲威揚乾脆單刀直入,“我說,既然喜歡他,就弄到身邊,搶過來啊,你到底在怕什麼?你這就叫……懦弱!”
商宇賢瞟他一眼:“活得不耐煩了?”
厲威揚是豁出去了,小聲說:“對不起,不過我沒說錯。”
“懦弱?”
身邊傳來商宇賢輕輕的笑聲。
“兩個男人,能有什麼好下場,你說的對,我是挺怕的。”
“……”
商宇賢垂眼,修長的手指擺弄著酒瓶,低聲:“我沒有勇氣,是因為我不盲目——格列佛遊記說,盲目可以增加一個人的勇氣,因為我們無法看到前方的危險。”
“什麼跟什麼啊,別跟我扯這些文縐縐的,我沒文化!什麼危險,就是坦誠點兒,主動點兒,那麼難?”厲威揚又開了兩瓶酒,“說句不好聽的,像咱們這種人,想找個對自己真心的容易麼,比如我,我都不知道昨天和我做過愛的,是因為喜歡和我做,還是喜歡和我的錢做,還是單純的喜歡我。一輩子遇見一箇中意的不容易,你愛我,我愛你,在一起,妥妥的。”
商宇賢:“然後呢?排除萬難,披荊斬棘,得到家人的認可?還是偷偷摸摸,把他養在家裡,像你養那些情兒一樣?”
厲威揚:“……”
商宇賢:“還是說,一起出櫃,過個十年八年,我老了,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的小愛人出軌了,我精神失常了,被送進大西洋某個小島上剛建起的瘋人院裡?”
厲威揚:“…………”
商宇賢閉起眼睛,他覺得自己有點醉了。
厲威揚小小聲:“可是,你動心了啊,不然看見剛才他和別人好上了,你也不會那麼生氣,這是吃醋吧……”
商宇賢沒回應。
厲威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