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身上,他才知道已經走了那麼遠了。
第二次,十八歲的時候被胡人挾持著不情不願地回中原,他在那裡十年,被胡人發現習武的根骨不錯,便逼他學習射術,回中原刺殺聖駕。
路過荒漠的時候,他無數次地想逃走,無數次地被捉回來,毒打一頓,綁在馬背上帶走。太陽火辣辣地烤,風沙熱滾滾地吹,身上的傷很痛,那段記憶裡只有兩個顏色,睜開眼是漫天黃土,閉上眼是無盡黑暗。
現在,第三次,他卻是自己回到了這裡,為了還清曾經犯下的錯,也為了徹底告別過去。
宋霽深吸了一口氣,跟隨著迎接計程車卒往營中走去,一路走一路與他介紹這些軍帳,跑操訓練計程車兵從他身側喊著呼號經過,揚起一地的塵土。
走到一間略微寬大的軍帳面前,士卒告訴他這是軍醫醫治傷患所用的軍帳,便點頭離開了。宋霽站在軍帳前,正打算撩開簾子,一個人卻從裡面衝了出來,迎面將他撞翻在地。
他身後一人拿著藥碾急忙忙地跟了出來,“你跑什麼你!你傷還沒上藥呢!”
宋霽被撞地暈頭轉向,睜開眼的時候,那人已經站了起來,往軍營門口衝了過去。
追出來的那人拿著藥碾氣得直跺腳,正好一群操練計程車兵經過,見狀紛紛衝上去制住要逃的那人。
宋霽撐著地起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人才注意到身邊有個人,轉過頭打量他,“新面孔,你是今年的新兵?”
“紀送,”宋霽報了假名,他登記的時候寫的也是這個名字,“我是今年新來的軍醫。”
“什麼!?”那人湊上前去,瞪著眼睛看他。
“什……”宋霽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
“你說你是什麼?”那人逼近一步,“新來的軍醫?”
宋霽猶猶豫豫地點點頭,那人一扔藥碾,握著他的手,激動地上下晃動,“天哪!老兄!你知道咱們部多久沒來個軍醫了嗎!?整天就老子一人忙死忙活,每天忙得跟八爪魚一樣腳不沾地!兄弟,你來的太及時了……”
“兄弟!”宋霽打斷他,指了指地上的藥碾,“你的藥翻了。”
那人回過頭,啊了一聲,垂頭喪氣地去撿藥碾。
“請問,”宋霽只能再問一遍,“剛剛那是軍營計程車兵嗎?”
“是啊,”那人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還沒自我介紹呢吧?我叫杜樂章,比你早來一年,剛剛那個士兵叫陳遠,是咱們營裡出了名的怪人。”
話說到這裡,士兵們正抬著陳遠過來了,一看便是經歷了一場不小的搏鬥,陳遠灰頭土臉地垂著頭,身上的衣裳磨破了,血色從破口處透了出來。
“你讓我們和讓杜大夫省省心成嗎!”提著他計程車兵將他扔下,氣憤地吼道,“上次夜間擅自獨離軍帳記的軍棍不是才打過?怎麼又來!”
陳遠趴在地上,慢慢地撐著地起身,但傷的實在太重,身子一晃又摔在了地上。
“我天啊,你們下手輕點,”杜樂章衝過去扶他,“他傷的很重,再這樣下去要沒命了!”
“我來幫忙。”宋霽擼起袖子幫他把人扛了起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侍衛的呼喊傳來,“讓一讓,讓一讓!公主的婚轎!”
“婚轎?”杜樂章愣了愣,“已經到了和親的日子?”
是秦承宣和親的轎子……宋霽心中不是滋味。
這時候,肩上扛著的陳遠又開始動了,似乎要推開他們衝過去,傷口崩了開來,血色漸漸滲透了衣衫。
“祖宗!我叫你祖宗了行不行!”杜樂章道,“別動了!人公主和親你著急什麼啊!”
陳遠一愣,不動了。
轎輦踏著塵土飛快地從眾人面前跑過,漂亮的紅簾吹了開來,露出裡頭紅蓋頭的一角。
陳遠動了動嘴,似乎要說些什麼,卻頭一歪,昏了過去。
“要了命啊,不能耽擱了啊!”杜樂章大喊一聲,趕緊跟宋霽將人抬到裡頭去了。
從晌午忙活到日落西山,連飯都沒趕得上吃,兩個人才把陳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給止了血,看著陳遠的呼吸也轉平穩,二人鬆了口氣。
“杜大夫!”帳簾掀了開來,伙房小兵拿著一個白麵饅頭進來,“我中午特地剩下的,大夫又忙壞了沒吃飯呢吧?”
杜樂章笑哈哈地接過,掰了一半,轉手給了宋霽。
宋霽一愣,笑了笑還沒道謝,就被杜樂章拉了過來,“阿越啊,這是咱們新來的軍醫,叫紀送,你以後留伙食的時候給他也留一份啊。”
“哎!”阿越應了,朝宋霽鞠了一躬,“辛苦紀大夫了。”
宋霽受寵若驚,阿越卻笑呵呵地蹦躂走了,說是要回去忙伙房的事兒了。
“那咱們也走吧,”杜樂章道,“帶你看看咱們的寢帳,我每晚都一個人睡,忒無聊了,今個兒有你來……”
“宣兒……”
杜樂章愣了,止了話頭,看著宋霽,“你在喊誰?”
宋霽也一愣,擺擺手說不是他,視線轉到了屋中躺著的陳遠身上。
陳遠在外頭撲騰了一天,臉上早就被灰土弄得看不出什麼,橫豎也沒受傷,他們也就沒管,現下細細想來,看到秦承宣和親轎子那麼衝動,莫不是……
宋霽拿來乾淨的溼帕子,將陳遠的臉擦乾淨,心緩緩沉了下來。
被髮配邊疆的秦承遠是怎麼混進軍營的?
“那個……”杜樂章在一旁看宋霽一臉凝重地盯著陳遠的臉,“怎麼了?”
“哦,”宋霽回過神,轉頭對他笑了笑,“沒什麼,只是……”
突然手腕被握住了,宋霽一驚,轉過頭,陳遠已經睜開了眼,抬起胳膊抓住他的手腕,沙啞地開了口,“宋霽……你……”
杜樂章耳朵一向很靈,湊過來問,“啥?你喊他啥?”
宋霽一把將帕子塞進了他嘴裡,顧不得秦承遠嘴裡嗚咽一聲,笑著跟杜樂章打哈哈,“我跟他老相識了,他喊得以前我娘喊我的小名,挺……”
“哦哦哦,我懂我懂!”杜樂章點點頭,“我娘也愛喊我那些亂七八糟的名字,喊得跟小姑娘一樣!”
“對對對,”宋霽不動聲色地瞪了秦承遠一眼,拉著杜樂章的胳膊,“我跟陳遠老久不見了,想敘箇舊,杜大夫您……”
“嗨,喊那麼生分做什麼,”杜樂章道,“以後我喊你小紀,你喊我小杜就成了,咱們可是這個部屈指可數的軍醫啊,要知道放眼整個部近千人,可都眼巴巴地等著我倆……”
“杜樂章!”宋霽喊他。
杜樂章呵呵一笑,朝營帳外邊走邊說,“你瞧我這激動的,又開始話癆了,我走,我走,立刻走,你倆好好聊,最好把陳遠那混小子給我掰正了,我告訴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