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和呢子外套,王亦鳴喜歡在冬天曬太陽,這時候他覺得自己也終於能享受到做一隻貓是什麼感覺了。
“等月底考完研……我們兩個出去嗨兩天吧。”李可靠著欄杆,說。
“行啊。”王亦鳴說,“你想去哪兒?”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李可笑了笑。
“不跟你男朋友一起去啦?”王亦鳴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問他。
“我想跟你在一起玩嘛。”李可肉麻兮兮地說。
“太感動了,我的好朋友終於不逼我吃狗糧了。”王亦鳴道。
李可突然說:“小鳥,你現在沒事了吧?”
王亦鳴一愣,“我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能讓他過去就過去吧。”李可說,“以後我給你介紹個物件,比陸文宇還帥的那種!”
王亦鳴真心實意地說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可他不需要比陸文宇還帥的物件,他只是想要陸文宇而已。
王亦鳴揹著他的吉他,從學校裡走出來,他坐地鐵去上了最後一節吉他課,晚上去了心屋。
小雅看見他,說道:“寶貝你來啦。”
“能來一杯最烈的酒嗎?”王亦鳴看了看選單,問。
小雅說:“沒問題。”
然後,她給他倒了一杯熱牛奶。
王亦鳴:“……”
小雅一臉無辜:“是陸文宇吩咐的,你要鬧就跟他去鬧。”
王亦鳴那天晚上在心屋待了很久,他坐在吧檯那裡,手撐著臉,一邊喝牛奶,一邊看陸文宇的那張照片。你走了還要使壞!王亦鳴在心裡對他說,我沒酒喝都是你害的。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王亦鳴還是坐在那裡。
燈光暗了下來,杯盤狼藉。
小雅說:“你還不走啊?我給你拿條毯子吧。”
王亦鳴看著空無一人的舞臺,說:“我能上去唱首歌嗎?”
小雅說:“可以,要我做你唯一的那個觀眾嗎?”
王亦鳴搖搖頭,他說:“我只想要自己一個人。”
小雅理解地點點頭,對他說:“你去吧,那我走了。”
“嗯。”
只有他一個人。王亦鳴想,所以,看看這些日子以來的成果如何吧。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個臺子上面,在話筒前坐下。
“好了,歡迎……嗯……歡迎小鳥登場!啪啪啪。”王亦鳴一個人無聊地自言自語。
他抱著吉他,調整好姿勢,深吸了一口氣,那首《奇妙能力歌》又在這一瞬間復活了。
第一遍的時候,他磕磕絆絆地只彈了曲子。
第二遍,王亦鳴唱出了開頭:“我看過沙漠下暴雨,看過大海親吻鯊魚……”
他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見陸文宇的時候,看見他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看見他微微皺起的眉頭。
“看過黃昏追逐黎明,沒看過你……”
他從未想過會遇上陸文宇這樣的一個人,甚至說,愛上他。
“我知道美麗會老去,生命之外還有生命……”
如果說,再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王亦鳴會怎樣?他自己也說不清。
“我想要你。”
想要你。想要陸文宇。想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曲子戛然而止,王亦鳴好像又看見了那天漂浮在陸文宇周身的塵埃。
他就是塵埃。
第55章
陸文宇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頭痛了很久,有天晚上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因為高燒而發抖。他本來想撐到天亮再起床吃藥,但是等了一會兒覺得胃裡翻滾的厲害,就打了手電去櫃子裡找藥吃。
“陸,怎麼了?”義大利室友睡眼惺忪,把眼罩從臉上摘下來。
陸文宇咬緊牙關,輕聲道:“沒事,睡吧。”
“嗯。”男孩像夢囈般地應了一聲,隨後又傳來了輕微的呼嚕聲。
陸文宇去了洗手間,對著水池乾嘔了一會兒,什麼都沒吐出來。洗手間裡慘淡的白熾燈照亮了他的臉,他有點兒認不出鏡子裡的人到底是誰。
吃了藥,第二天他難得請了假。
室友回來給陸文宇帶了點吃的,他看了一眼實在沒什麼胃口,但還是說:“謝謝。”
“哦對了,筆記借你抄。”男孩笑了笑,說道,“陸,快點兒好起來。”
高燒來得快去的也快,陸文宇在床上躺了一天,到了晚上燒總算是退了,但是走起路來還是輕飄飄的。十二月份,臨近聖誕節。聖誕節在西方的地位很重要,陸文宇看到街道上已經開始提前佈置了起來。到了週五那天,倫敦終於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陸文宇忽然想到之前王亦鳴對他說的,他要來看他,讓他帶他去坐倫敦眼。陸文宇來了這裡將近半年,才發覺自己除了學習,壓根就沒有任何娛樂活動。
他總覺得,自己彷彿只是身體來到了英國,而他靈魂中的某一部分,始終停留在了南京,在每一個他和王亦鳴去過的地方,新街口,中山碼頭,浦口的鐵軌,玄武湖邊上的風。
那麼難忘。
週六,雪停了,陸文宇收拾了一下自己,準備出門。
他的義大利室友用一種歌劇般的聲音此起彼伏地說道:“陸,你要出去玩兒嗎?!”
陸文宇忍不住笑了笑,說:“出去走走。”
室友一直在說我的天啊,有一種太陽快要從西邊出來的感覺,又彷彿老母親看到宅在家裡多年的兒子終於去找工作了的喜極而泣。陸文宇覺得他很可愛,心情有一瞬間變得稍微好了那麼一點兒。
外面風還是很大的,陸文宇穿了件灰色的羽絨服,戴了頂黑色的毛線帽。他走在路上,雖然是亞洲人,但是身高卻並不比歐洲的那些男人矮上多少。
陸文宇搭了地鐵,去了泰晤士河畔,倫敦眼就在那兒,寒風裡仍然有不少遊客在排隊。
陸文宇手插在口袋裡,他其實並不是特別想去坐,門票要二十多鎊,對於他一個人來說,沒有花錢的必要。
如果王亦鳴在就好了,陸文宇微微抬起頭,看著河面,如果他在,他想去哪兒,他都會帶他去,給他買很多東西,帶他去吃很多好吃的。
可是……他不在。
沒人在。
也許命運就是專門和人對著幹的,陸文宇心裡剛這麼想,下一秒鐘,就覺得有人在用中文喊他。
一開始他沒反應過來,因為很久都沒人能用如此字正腔圓的中文喊他的名字。
陸文宇左右看了看,什麼人都沒看到。又過了一會兒,從遠處朝他跑來一個男人,那男人的樣子很滑稽,是個中國人,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陸文宇的面前,大口地喘著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陸文宇!真的是你啊!”
陸文宇的腦袋裡忽然一片空白,他看到那人眼角下的一顆淚痣,幾乎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