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的時候,沈鐸才半歲,還沒斷奶。
蔣宜帶著長女回了美國,轉眼就嫁給了一位猶太裔的地產大亨,次年又生下了一個小女兒。
在最初的幾年裡,每年聖誕節,沈含章都會把兒子送去蔣宜那裡,讓他們母子團聚一下,培養感情。
畢竟是唯一的兒子,蔣宜對沈鐸還不錯,母慈子孝,畫面溫馨。
但是沈蔣兩家那時已開始交惡,大人不會為難孩子,但是小孩子在家裡耳濡目染,不免對沈鐸這個“沈家的小子”充滿了敵意。
“小鐸小時候可沒少受蔣家孩子的欺負,所以他至今都最討厭蔣家人。”惠姨苦笑。
沈鐸五歲那年,蔣宜生的小妹妹才三歲,叫茉莉。沈鐸來美國過聖誕節,小茉莉一下就黏上了大哥哥,兩人玩得很開心。
到那時為止,氣氛都還很溫馨愉悅。
直到蔣家親戚們拖家帶口一起過來慶祝聖誕節,蔣家的孩子和沈鐸一見面就起了摩擦。估計是沈鐸沒有讓他們佔上風,蔣家孩子開始聯手作弄沈鐸。
小孩子的惡是天生的,憑藉的是人性裡原始的“惡”,又不知底線在何處,所以更加具有破壞力。
蔣家孩子三番五次地偷偷欺負小茉莉,把小姑娘整得哇哇大哭,然後又讓沈鐸來背鍋。
“小王八蛋!”任勤勤罵,“就讓他們這麼栽贓呀?”
“茉莉年紀太小,自己也稀裡糊塗的,只知道哭。蔣家孩子一致指認小鐸呢。”惠姨冷聲道,“大人們也沒怎麼把孩子清白當回事。蔣宜越來越不耐煩,後來還當著眾人的面把小鐸罵了。”
時隔那麼多年,任勤勤光是聽惠姨這幾句話,都能體會到沈鐸當年的委屈與鬱憤。
小小的孩子,置身一群不是對他充滿惡意,就是對他漠不關心的人群之中。整個世界都在和他為敵,而他卻無法反抗。
“那時候,小鐸打電話回來,說想回家。當時沈老在外地出差,忙不過來,安慰他過完聖誕就接他回來。沒想一個多小時後就出事了……沈老後來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任勤勤輕聲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惠姨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說:“小鐸捱了罵後就跑走了。人們當他在賭氣,都沒搭理他。直到傭人在後院尖叫,把大家都驚動了。小鐸……茉莉浮在游泳池裡,小鐸就站在岸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任勤勤遍體生涼,打了個冷顫。
孩子被撈了上來,急救人員當場宣佈了死亡,蔣宜的天塌了半邊。
偏偏又有蔣家孩子在一旁惡毒地煽風點火,說肯定是小鐸嫉妒妹妹,把她推水裡了。
蔣宜當時快瘋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撲過去抓著兒子扇耳光,破口大罵。好在旁人及時將這對母子分開。
沈含章很快得到了訊息,氣得摔了電話,立刻派人用專機把沈鐸接回了國。
從那以後,沈蔣兩家關係進一步惡化,差點絕交。
“不對呀。”任勤勤聽出了漏洞,“都住在比弗利山莊了,又不是農村大院。小妹才兩三歲,應該是保姆帶著不離手才對。沈鐸就算要害她都下不了手呀。”
“你說到點子上了!”惠姨咬著牙,“後來還是監控錄影還了小鐸清白。保姆喝醉了酒,茉莉自己一個人跑到後院的游泳池玩,失足跌了進去。小鐸過了很久才過來,看到水裡的小妹,嚇得呆站住了。”
蔣宜痛失愛女,一度患上了抑鬱症,在療養院住了大半年才緩過來。等她弄清了真相,想找兒子重修舊好的時候,沈鐸卻已變了個人,相當牴觸她了。
從那以後,母子關係越來越生疏淡薄,又出了眼下這樁謀反案,怕是像風中殘燭,隨時都會滅成一縷青煙了。
患難之際見真情。親戚的欺負可以釋然,但是親媽對他的不信任,是將一顆心戳得鮮血淋淋的真兇。
難怪他會說,一開始就不期待,不投入,也就不會有失望和難過了。
難怪他會對母姐和外甥如此不假辭色。
在背叛之前,先就將情感封印,割捨掉,就能避免受傷了。
“小鐸回來後,也接受了很長時間的心理諮詢,受了不少罪。”惠姨的眼眶微微泛紅,“沈老先生疼兒子,可是他工作太忙,也沒多少時間陪他。再加上公司上兩家利益矛盾加劇,蔣家這些年來一直不遺餘力地抹黑他。你在外面聽過有關小鐸是個少年殺人犯的傳說嗎?全都是蔣家傳出來的!”
“沒聽說過!一點兒都不知道有這個事。”任勤勤笑得冒冷汗。
惠姨沉浸在過往的恩怨裡,也沒在意。
“小鐸從小就沒什麼朋友,性格越來越孤僻。以前沈老很想撮合他和商業夥伴的女兒,女方總嫌棄他又悶又乖僻。這麼多年,我看也就你和他能聊幾句了。”
任勤勤笑:“我一貫沒臉沒皮的,給我臉色我也看不出來。再說,我媽和弟弟的事,沈鐸本來可以不用理的,他卻連我都照顧得很周到。這次要不是帶弟弟回去上族譜,他也不會中了圈套。外人只看他孤僻傲慢,不知道他其實心胸寬厚,是非分明,又有責任心。”
惠姨握著任勤勤的手,感嘆得好半晌沒說話。
“生在這樣的富貴家庭裡,也未必都過得無憂無慮呀。很多東西,是金錢沒法彌補的。”
窗外的夜空正在逐漸放亮,林中已偶爾能聽到一聲早起的鳥鳴。這座城市正緩緩自沉睡中甦醒過來。
城市裡徹夜不眠的燈火終於燃到了盡頭,透過高層建築寬大的玻璃窗,可以一眼望見海港。海天交接之處的雲層呈現出瑰麗的色彩。
沈鐸站在玻璃窗前,高挑削瘦的身軀倒映在窗上,面容沉靜如水。
蔣宜顫抖著的聲音從藍芽耳機裡傳出來:“不論你信不信,小鐸,我絕對沒有參與這個事。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居然這麼喪心病狂!”
沈鐸雙手抄在褲袋裡,身影巋然不動。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們確實疏離了很多年了。但是你要知道,兒子,這天下做母親的,絕對不會去害自己親生的孩子……小鐸,你在聽嗎?小鐸……”
沈鐸終於開口:“你不會害我,但是他們要害我的時候,你也什麼都不會做。”
蔣宜語塞。
“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媽,你一點都沒變。”沈鐸嗓音低沉而冷冽,“我對你來說只是個附加物,你對我沒有一個母親應有的責任感。我好,你無所謂。我淪落,你就在一旁看著。我在你那裡,是隨時都可以被捨棄的。”
“小鐸……”蔣宜聲音倉惶,“不是這樣的……”
“我的利益,我的意願,總是放在你自己的家庭、姐姐,以及蔣家後面的。”沈鐸輕笑,“所以,你要真的作出把我送精神病院的事,我是不會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