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被裴鈞好歹攔下了,帶上了人四下搜山,卻不料梅林玉當晚又回來了。
眾人皆問他去了何處,他無聲作答,急得無法,終於是回到屋裡關上了門,一個人無聲地痛哭了一場。
裴鈞同梅林玉相識至今約十三四年,哪怕小時候見梅林玉被他老爹打得狠了,也從沒聽過他這麼哭,可今時今日,他方知梅林玉不止心性似孩子,就連當真哭起來,也似個無助的孩子。
物資即將耗盡的危難壓在山中每個人頭上,不止糧食不夠了,鹽也不夠。
在省吃儉用、寡湯淡水地過了十天半月之後,裴鈞心中無盡的擔憂與山中的鬱郁終讓他催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當天夜裡他便將趙谷青拉入木屋,快天亮時又將錢海清提拎起來,三人一直商討至正午時分才一同頂著眼下烏青出來了,連飯都不急著吃上一口,便召集來護衛之中身手最好的四十人,各自貼上大鬍子、扮作土匪,說要去佔了幾十裡外的一塊鹽田。
這鹽田,便是當初錢海清和張三前去查案的那片鹽田。自那時被清繳一番後,京中亂了,李偲起義,官府自顧不暇,這鹽田便還未有專人作管,而它又距茶山不遠,若是佔下此田,往後便不愁鹽用,就算局勢再亂,有了鹽,也不怕換不著糧食。
眾人很快便趁夜色上路,行路一日夜至東南海口附近,稍作休整,錢海清同眾人講好道路,眾護衛便拿起武器,在日出前的黑暗中,無聲潛行至鹽田四邊,預備先行查探一番。
裴鈞本以為此時佔據鹽田的定是烏合之眾,他們只要稍加智取,之後定能滿載而歸。豈知眾人剛一靠近鹽田的外圍,護衛之中最當先的幾人便悶叫一聲,大呼:“有詐!”其後人馬遂趕緊護衛裴鈞後退,接著只聽“嗖嗖”幾聲,月光下,幾片銀刃以極快的速度從他們面門飛過,“鐺鐺”釘在周遭枯樹上,霎時已深嵌其中。
“該死,有陷阱,快撤!”裴鈞一聲令下,快步上前拉動當先受困的護衛,卻見他們腳踝已被地裡釘死的鐵扎困住,一時半會兒根本脫身不得。
正當他拼命想要救人之際,只聽一聲嘯響,身後傳來一陣勁風。他下意識握緊銀槍回身一擋,“錚”的一聲,銀槍撞上的劍刃宛如雷霆,震得他虎口發麻、幾欲開裂。
——好大的手力!
裴鈞心下暗驚,抬眼看去,只見夜色之下,一個蒙面黑衣人正握著被他格擋的劍,此時一擊不成,眉目頓厲,提起手便再度劈來。
裴鈞慌忙以槍杵地,翻身退讓,可那黑衣人見他身法快,卻執著長劍飛快地向他足下刺去——裴鈞落左腳,他便刺左腳,落右腳他便刺右腳,一劍劍刺得飛快而精準,再快一絲一毫,裴鈞便有失去雙足之險。
裴鈞雖少時習武,卻終究不是行伍出身,此時跳腳跳出一身冷汗來,身子一偏、躲閃不過,霎時叫那人戳中了腰間。
黑衣人的劍鋒穿透裴鈞衣衫、劃破他腰際,裴鈞身上吃痛,手中銀槍掉落開去,整個人也狠狠摔在地上,眼看那黑衣人舉劍便往他胸口扎來,他只來得及閉起雙眼,心覺此刻定當歸西——
然而片刻過去,意料之中的痛楚卻並未來臨。
頭頂傳來那黑衣人冷峻嘶啞的聲音:“你怎會有此物?”
裴鈞一愣,慢慢開眼,只見那黑衣人正執劍直指他胸膛正中,而他衣衫被劃破、前襟大開,胸前掛著的那枚從寧城撿來的姜越的香囊,此刻正毫無阻擋地暴露在黑衣人的劍鋒之下。
裴鈞瞳孔微縮,趁黑衣人不察,握住那香囊翻身一滾,抓起地上銀槍就跑。
此時周遭鹽田裡已佈滿聞聲趕來的黑衣人,與裴鈞帶來的護衛鬥得難捨難分。他身後的黑衣人很快追上來捉住他後領,將他疾跑的身勢拉得一止,足下迅速向前一鏟,叫裴鈞腳踝發麻、周身失衡,登時被卡住脖子,向地面倒去。
他反手想要抵抗,掙扎中卻只拉下了黑衣人蒙面的黑紗。
月色之下,黑紗飄落,只見那黑衣人眉似鴉羽、目如懸星,此時居高臨下,一身透出赫赫威壓,宛如掌人生死的地君。
在看見這人面貌的一瞬,裴鈞生生愣住,全身不由自主地震顫起來,失聲喚道:
“姜越?!”
第133章 其罪八十六 · 聯袂
姜越正要下手掐住他脖子,聽聞他出聲,整個人都頓在原地,雙眸難以置信地一顫:
“裴鈞?”
裴鈞連忙扒下粘在臉上的大鬍子,拾袖擦了把糊在額頭的泥巴:“是我,姜越,是我!”
姜越見果真是他,手中寶劍落地,渾身猛地一震:“裴鈞,你沒死?”
裴鈞一把將他摟入懷中,無比激動地死死抱住:“我沒事,我沒事……我這不好好的麼?”說著又將他推離一些,珍重地端詳,抖著嗓子問:“你呢?你怎樣?可受傷沒有?”
“我……”姜越一瞬凝噎,拼命忍住眼底的酸澀,定定望向裴鈞道,“我在寧城被蔡渢的人馬伏擊,李偲叛逃、帶走糧草,全軍大亂,幾乎覆滅……我帶著一百多人撤離出來,曾往北找你……卻只在江邊找到撞毀的破船,便以為你已在江中遇險——”
“我沒有,你看……我沒事。”裴鈞強忍淚意,捉起他手指放在自己臉頰上,捧著姜越的臉龐道,“我也一直……一直都在找你,今日終於找到了……”
他頓時命令周遭所有護衛道:“停手!都停手!大家都是自己人!別打了!”
姜越一聽他這句,方想起身旁還有人,連忙放開裴鈞,抬起手抹臉。
周遭的護衛聽令,遲疑地停了手。黑衣人等還怕裴鈞使詐,不免狐疑地回頭看向自家主子,卻見姜越已放下武器、坐在地上,對眾人做出了停戰的手勢:
“諸位,別打了。這位便是裴鈞裴大人,咱們找到他了。”
眾黑衣人頓時瞭然,皆抱拳向裴鈞一拜。
裴鈞向他們點過頭,扶著姜越一同站起身,給姜越拍了拍身上的泥渣道:“既然你們已佔得此處,我們也不必再忙活。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你隨我走吧,我路上再一一告訴你。”
“去哪兒?”姜越問。
裴鈞道:“還記得你買下的茶山麼?趙先生已安置好我們從京中帶出的人馬,眼下雖欠缺物資,可好歹是個周全的棲身之處。”
說著他從地上撿起了姜越的劍,反手回入姜越腰間的劍鞘,終於展露出了數月以來的第一縷笑,拉起姜越的手道:“走吧,我早替你備好住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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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禁宮之中,深夜已至。
姜湛與姜煊一高一矮兩個人影,一前一後悄悄來到御花園,蹲在牆角,見前方侍衛巡邏開去,才又匍匐到一處院落外的遊廊裡。
“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