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兄弟,承期兄弟,不能再陪伴你們了……”
“我們已想好了……”
“哪怕成為男彘和女育,也要留在所愛的女子身邊……”
陌免與鶴承期當然記得,那是二人離開兄弟山時所說的話。
那個時候,長亭君並非沒有勸說、阻止姐弟倆,但他終究拗不過年輕人的執著——
兩人命運如何?
鶴承期與陌免再看眼前,只見那原本常人形態的怨念化物,如今已成男彘女育。
它們以異力各舉兩把殺牛刀,向他們殺來。
它們的口中喃喃自語:“沒有……沒有陪伴……”
“我們所愛的姑娘啊……根本不認得我們——不認得被製作成男彘與女育的我們!”
四把殺牛刀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它們被子刀之後的隱線纏繞在一起,向上空飛去。
可憐的姐弟倆腰間,刀光一閃。
陌免以簡單一式,將二人送入了虛無。
陰暗的氣息中,再無兩人笑意。緩坡之上,唯剩枯草飄零。
年輕而純粹之愛,究竟是什麼?
年輕而純粹之愛,或許什麼都不是……
草坪消失,樓道再現。
陌免與鶴承期衝向上方。
他們感覺到最上層有什麼,因而加快了速度。
果不其然——
第43章 長亭,長亭
頂樓。
陌免與鶴承期停下腳步。
背對他們的男子,轉過身來。
“許久不見。”這聲音聽來有些熟悉,但講出這話的人,卻讓氛圍顯得十分古怪。
那人正是火鶴雙股劍——裴必逢。
不。
“你並非那位裴老爺子。”陌免道。
“裴必逢”露出笑容。裴必逢的確不是發出那句問候的人。
兩道長長的黑影,自“裴必逢”後方串出,兩劍雙拳,合擊向陌免與鶴承期。
鶴承期子刀旋出,瞬息之間張開屏盾,將它們的力道擋下。
那兩道黑影,無疑皆是怨念化物,而其背後的裴必逢,只揹著雙手站在那裡,看他們打鬥。
陌免與鶴承期並肩對抗兩物。
兩物本體的容貌,很快顯現而出。
那是一男一女。女子所用,乃雌雄雙股劍,男子所擅,則是一雙快拳。
“沐姊,嚴兄。”鶴承期立刻認出了他們。
阿沐與阿嚴,是當年長亭君的左膀右臂。
阿嚴的妻子,是位不擅武藝的體弱多病者,故而,他們乃是罪戀者。夫妻倆逃上兄弟山,遠在是陌免兩人入山之前。
阿嚴的妻子,在兄弟山被正道圍剿之前,便重病而亡。而其兒子,則在最後一場慘烈戰事中,與他一道就義。
這樣人物,可謂英雄。可如今他的怨念化物身上,並無豪情氣魄,只剩下幽幽怨念。
那女子阿沐,原本並非罪戀者。她是被人誣陷,方才逃上兄弟山的。
誣陷她的人,正是她的夫君——某刀法世家的公子。其夫謊稱,她與劍者偷腥,是背叛自己的罪戀者。
他這樣做,不是由於別的原因,而是他對女育那可怖形貌,有著特殊嗜好。
無罪之人,是不能被做成女育的。所以,他便要讓妻子有罪……
阿沐想要活著,阿沐逃了。
可兄弟山被圍剿時,英勇戰鬥的她,卻成了正道俘虜。而她那扭曲的夫君,一如所願地得到了可怖的女育阿沐,厭煩後,便將她活埋。
故而,“阿嚴”的怨念雖重,“阿沐”怨氣卻是更濃。
鶴承期與陌免,在這一片怨念之中,與它們相鬥。他們看著它們在尋常人類和男彘女育間變來變去,耳畔時不時響起當年與兩人本體的交流。
“為了長亭君,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我們已被世間遺棄,此處,是我們最後的家園。而最後的家園,絕不容背叛。”
阿沐與阿嚴,一者勇猛講義氣,一者忠誠有德行,可說是長亭君最得力的助手。
而今——
長刀切碎虛空,兩隻怨念化物的形貌,細碎無形。
無論忠勇還是義氣,早該在歷史長河中,消失無蹤。
鶴承期二人,終能直接面對“裴必逢”。
“裴必逢”手臂一擺,前所未見的畫面,出現於陌免、鶴承期眼前。
那畫面中,乃是長亭君和一名女子。
男子清俊,女子貌美,兩人挨在一起,似在訴說綿綿情意。
“她便是阿舞。山頂刻字中的阿舞。”“裴必逢”說道,“那刻字,是兩人恩愛之時,為彼此寫下的。”
“我二人到兄弟山時,長亭君便是獨身。而周圍眾人,則出於某種原因,不提及他的過去。如今,我大概……明白了。”鶴承期說道。
“你們可知兄弟山和姊妹石的來源?”“裴必逢”又問。
“我只知兄弟山是罪戀者逃避可悲命運的地方,後世上此山求婚姻幸福,亦是紀念為愛反抗之精神。”鶴承期道。
“長亭君與阿舞,也是一對罪戀者。他們上山隱居之時,此山本無名字。因為當時兩人謊稱,自己是對方的兄弟、姊妹,所以才有了兄弟山、姊妹石之說法。”“裴必逢”道。
“阿舞前輩她……”
“她有孕之時,因身體不適,下山去尋醫者。哪知卻被家中人捉住。他們為了家族榮耀,殘酷地折磨她,最後將她送至罪戀者馴化館,把她製作成了……女育。而我,雖然發了瘋地尋找她、想要奪回她,卻因其家族勢力過強,而沒能成功……”話到此處,“裴必逢”形貌漸變。
他面上的紋路、長長的白鬚,自然而然地融化、消失。
他從一嚴肅的老者,變為了清冷高挑的長冠青年。
與此同時,他周身怨念之氣,如山洪噴湧般地,衝擊著周遭。
那非是活人的氣息……
那是化為了長亭君模樣的裴必逢身體,那是寄身於裴必逢體內的怨念化物。
怨念化物,只是往生植物之於世間怨念的迴響。並不似傳說中的鬼魂一般,有自我意識、能夠附身人體。故而此情此景,讓陌免與鶴承期也頗感訝異。
但事實便是事實,他們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
長亭君的怨念化物又轉向了後方畫面。它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的本體,和本體的所愛。
它背對著兩人,似是沒有攻擊之意,其實卻已出招。
它的劍,毫無聲息地出現在陌免後方。
撲地一聲。
水花四濺。
陌免當然沒有中招。那劍刺在了他瞬間化出的長柄刀上。
那刀整個都是液體,故而與劍相遇,會發出那般聲響。而在那聲響動之後,刀幾乎制住了長劍,使之連黏其上,順其勢而行,久之未有攻擊之效。
“阿免,看來你已全然恢復。”長亭君的怨念化物一點頭,轉過身,“不但全然恢復,還比之從前更有長進。”
黏在陌免刀柄上的劍,頓然消失。它回到了長亭君手上。
“裴家慘案,包括主城如今的混亂,都是閣下的謀劃?”鶴承期再不遮掩,直接問道。
“承期,這顯而易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