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門身後排著長長的隊伍,每人手裡黑色描金捧盤上都放著不同的禮物,無外乎各式珠玉珍玩。
這是秦王下賜的賀禮,霍清流別無選擇的收下了。
備下賀禮的不止秦王,就連贏奭也在辛葭提醒下,花了兩個晚上親手編了一隻竹蟬,等大黃門一走巴巴的給他送了過來。
“多謝殿下!”霍清流摸了摸小孩的頭,贏奭反問:“那你喜歡嗎?”
霍清流笑道:“臣最喜歡殿下的賀禮了。”
小孩眼睛一亮,辛葭在一旁亦是滿心歡喜。
無論如何生辰都是值得高興的日子,霍清流難得心情好,命人上了酒。不僅田必辛葭在座,就連贏奭也被特許坐在霍清流身側,但只能飲些適合小孩口感的梅汁。儘管如此,贏奭依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口氣開心喝下三大杯。
贏季聽說了,笑道:“難得他高興,隨他吧。”
午後,霍清流迎來一位特殊道賀的。
第28章 意外賀禮
王宣平日裡並不過於接近霍清流。二人身份懸殊,儘管兩人都儘可能選擇忽視,但霍清流留在秦宮後殿的特殊身份也不允許他們有太多機會接近,即使為了切磋劍術。不過王宣吃過幾次閉門羹後,除非因為為贏奭小王子授課不得為之,他基本早把私下切磋的想法放棄了。
霍清流倒是很好奇這位能給自己帶來什麼賀禮。
據說王宣不事張揚,平日裡除了醉心劍法,別無他好。他的宅子在咸陽一眾高官大員中算是非常小的了,甚至連棲居此地的各國商賈的住處都比他的宅子要大的多。如此狹小的宅邸,除了收藏了幾柄寶劍,很難找出其他值錢的寶貝。更有傳聞說他家狹小寒酸,也沒地方放更多的東西。
不過就是這幾把寶劍,也不會有人隨便打它的主意。
還沒有人敢公然挑釁秦國第一劍客的威名。
贏季就曾開玩笑的對霍清流說:“王宣這個豎子,如今未婚配還好說,來日娶妻生子,我看他把子嗣養在何處?只是,何時婚配嘛——”
霍清流哭笑不得,“大王言重了。”不知為何,他直覺秦王話裡有話,但又說不清哪裡不對。
“唉!”秦王擺手,搖頭道:“不重,不重!清流有所不知,這王宣從來都是謝賞不領賞的,說到底就是東西拿回家也沒地方放。寡人原也不信外面傳言,有次就順道去了他家,你猜如何?”
“臣不知。”
“那日王宣本是休沐,聽說寡人到了,慌得匆匆穿了燕居的衣服跑出來。寡人一看,他那禮服就在庭院曬著。僕人忙著收拾,結果那衣服一收走,就被僕人捧著退到後院去了。寡人好奇問他怎麼回事,他就說家裡地方太小,放不下太多東西。因是寡人到了,不好置於眼前,就先在僕人那邊存放片刻。”
霍清流莞爾。不過心裡倒是對王宣刮目相看。以王宣的身份,哪裡置不下一處稱心的宅子,何必蝸居那幾間陋室?
接下來贏季又說:“無獨有偶,還有一人和他相差無幾。想來我大秦也找不出第三人了。”
霍清流非常好奇,這王宣已經夠清奇的了,何人和他志趣相投?
“蒙允。”贏季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道:“蒙衍的長子。真不知他二人是如何想的!”
事實證明,王宣的家果然太小,除了那幾把寶劍真的沒有什麼寶貝。可是空著手前來道賀,霍清流也是頭一回遇到。一時腦筋有些轉不過來,不知該如何招待這位。
其實他不指望收到賀禮,而且對於自己來說那些東西並沒有用。但他還是很想知道,王宣今日過來意欲何為,他可不認為王宣此來真是為道賀。
“今日是公孫生辰。”
先來一句廢話。
“有勞將軍記掛。”
“……”王宣突然詞窮。
但是他們沒有冷場太久。
出乎所有人意料,晉陽宮居然派掌使前來道賀,並帶來邢夫人的賀禮。
包括順道帶給贏奭的玩物。
衛姜走後,王宣望著殿門久久未曾回神,霍清流提醒道:“將軍坐了好一會,可要喝水?”然後靜等下文。
王宣當然不渴,突然意識到自己把此來的目的給忘了,暗暗慚愧了一下。
“末將前來是有幾句話想對公孫說。”
“哦?”霍清流微微一笑,王宣細看之下發現那笑容裡並沒有溫度,準確來說那其實是一種帶著淡淡冷冽加嘲諷的笑。不知為何,王宣只覺那笑容非常刺眼。
“將軍有話不妨直說。”
王宣不答,卻突然伏下身去。
霍清流莫名其妙。
“想來公孫對吾王求親之舉心存介懷。”
霍清流險些被逗笑了。心說介懷嗎?想我七尺男兒,一方諸侯公室,如今雌伏他國國君身下,難道我不該介懷?
然而王宣坐正了,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末將聽聞公孫近來憂思過度,人也跟著清減,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霍清流皺了皺眉,非常懷疑王宣是不是今天腦子出了問題,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
“是末將的過錯。”又是一句不著頭腦的話。
霍清流幾乎破功,忍不住問:“將軍何錯之有?”
“近來為了燕國死士末將很少前來拜見公孫,當然是末將的錯。”
一聽燕國死士,霍清流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莫非——為了媯辛?雖然他的慌亂只在眼底一閃即逝,卻沒有逃過王宣的眼睛。
“公孫不想聽聽有關燕國死士的事情嗎?”
想,我當然想!霍清流幾乎能預感到自己的心馬上就要跳出腔,然而他必須努力壓制住內心的不安,至少不能讓王宣發現自己的緊張。
“好!”霍清流咬牙道:“我願聞其詳。”
而王宣卻彷彿在說一件和任何人毫不相干的事情。
“各國皆有密探安插在諸多國家都城,秦國混進燕國死士也不稀奇。因著當年燕太子被救回國,秦國對燕國人的盤查尤為嚴格,一旦發現可疑即被處死。不過卻有一個死士,盤桓了半年多,非但達成了他入秦的目的,還能全身而退,真是好運氣。”
聽到全身而退四字,霍清流只覺心通的一聲又掉回胸腔。
“說來這好運也不是人人都有,無非他碰見了貴人。這貴人原也無法插手此事,卻有仰慕那貴人的人暗中關照。說來還是運氣好,末將好生羨慕。”
此刻霍清流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王宣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根刺扎進身體每一寸肌膚,刺得鮮血淋漓體無完膚。他最初雖不知媯辛是否平安,但他認為他和媯辛見面一事至少無人知曉。如今王宣雖不提名字,可口口聲聲所說的死士不正是媯辛嗎?王宣即以知曉,那麼秦王……他根本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