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挺風騷的。
聞樂理解地點了點頭。
兩人的背後傳來腳步聲。有些不耐煩的呼喊在她們身後響起,帶著少年變聲期特有的沙啞——和她們一般大、身高卻比她們高出一個頭的半大少年踩著水走了過來,面板微黑,四肢線條幹脆利落,眉峰有些銳利,右眉眉骨處還有一道淡淡的白色疤痕。
“叫你半天都不答應,耳朵進水了嗎?去把貨卸了——”
“你衝她吼什麼?”向安嫻惱怒地說。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沒地方發洩呢,“她剛剛下水救了我,身上都還是溼的!”
少年狠狠皺起了眉,轉向聞樂,停頓了一會兒後嘲諷地說:“你竟然下水去救這種自己找死的蠢貨?”
向安嫻覺得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了,她想掙脫聞樂的手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卻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了。
聞樂細胳膊細腿的,一個浪就能拍倒的模樣,手勁卻不小。
“你別跟他計較。”聞樂低聲說了句,隨即抬頭對少年說,“等我先把她送到她家人身邊,馬上回來。”
少年上下打量了向安嫻一眼,嗤笑:“隨你。她看著就像是個千金大小姐——你老闆要是扣你的工資,就讓她賠給你得了。”末了,如同來時一樣,自顧自走了。
向安嫻沒工夫追究他的態度,問聞樂:“工資是怎麼回事?”
聞樂指了指一旁海灘上的燒烤攤,說:“那是我舅舅家開的。我在一家水產店打工,有他們家的貨要運。剛才那個是我表哥。”
“你表哥?”向安嫻頭一次看見比向安時態度更惡劣的哥哥,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這是人家的家事,也許另有隱情,她也不好多說,只得跟聞樂打包票,“抱歉,因為我你才會耽誤時間。他們扣你多少暑假工資,我可以賠你雙倍。”
“沒關係。”聞樂不鹹不淡,“今天是這周的最後一天了——本來我也不打算繼續幹下去了。”
向安嫻還想問些什麼,卻見她的哥哥向安時似乎終於發現自己的妹妹不見了,遊艇上的人作鳥獸散,全都上了海灘四處尋找。向安時遠遠地看見了向安嫻,摘了墨鏡露出一張俊朗的臉,喊著她的名字跑了過來。
……
聞樂回了家。
她拉開沾滿了灰塵的防盜門,將手中的黑色塑膠袋“噗通”一聲扔在了小小的四方桌上。
頭頂的燈管因為老化,光芒有些黯淡,卻足夠讓這個狹窄的客廳一覽無餘,聞樂走到嗡嗡作響的冰箱前,從裡面掏出一瓶汽水,悠哉悠哉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的房間更小。除了床,只擺了個有些歪斜的、光禿禿的衣櫃。
聞樂撲上了自己的床,聽它傳來“嘎吱”一聲呻吟,將汽水湊到嘴邊,指尖藍色的熒光一閃,瓶蓋就老老實實地飛進了垃圾桶裡。
冰箱失靈了,汽水似乎溫度不夠低。她挑了挑眉,一層淺淺的白霜順著玻璃瓶身蔓延開——
聞樂喝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脖子上戴著的珍珠吊墜閃了閃光。聞樂把吊墜摘下來,指尖戳了戳它。珍珠一抖,微光瞬間大盛,深邃的幽藍色從它內部一點點溢位、漂浮,湊成了一副不大不小的畫面。
長髮白袍的俊美男人對著聞樂恭敬地行了個禮,銀色的流蘇耳墜隨著波浪輕輕晃動,在他雙頰邊閃爍著微光。
“吾神——您終於肯見我了。”
而聞樂看著他低垂的眉眼,深深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
“我才剛走出海神殿沒多久,薩迦。”
第2章
每次看見薩迦,聞樂總是會想起他們慘不忍睹的初見場景。
薩迦生活在一片叫做“西加大陸”的世界,是海神殿的祭司。西加大陸上總共有七片海域,共同組成了海國,海神殿佇立在最繁華的海國城市鬱翠都中。
祭祀神明是海神殿的傳統。分別是每個季度的小祭和十年一次的大祭。前者目的是請求海神庇佑,後者是為了請求海神蒞臨人間——當然,都只是走走形式。誰也不能保證神明真的聽到了海民的請求。
這是薩迦接任海神祭司後的第一次大祭,他嘗試著念動從上一任祭司那裡繼承下的古老卷軸,據說上面記載著神明的語言,能打動神明降臨人間。
……然後幾百年沒有什麼動靜的海神祭臺就亮了起來,從天而降了一個一拳能打斷一根海神柱的聞樂。
聞樂也很無辜。她只是一時氣悶,趁著夜色溜出家門去海邊散步,被一個浪頭捲進海里,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沒想到自己真的召喚出了海神的祭司薩迦,和堅決否認自己是海神、卻因為自己掌握著的玄妙力量不得不承認這一點的聞樂,兩人磕磕絆絆地被捆綁在了一起,終於在聞樂穿越的第十個西加年徹底統一了各自為政的七片海域。
聞樂是西加大陸唯一留存於世的真神,她的神格不容置疑。多虧了海民對海神的信仰,統一海國所用的時間比聞樂想象地要短。而薩迦在這十年裡飛速成長,從跟她講一句話都要臉紅的少年,出落成了一個笑容溫和卻說一不二的海國大祭司。
按理說,這些年下來他們應該是夥伴、是朋友。聞樂是這麼看待他的。但薩迦對待聞樂的態度始終像是祭司對待他信奉的神明,虔誠、恭敬、迷信——
聞樂找到了據說是“時間與縫隙之神”的遺物,成功跳轉回了自己的世界。她發現地球和西加大陸的時間流速並不相同,在西加經歷了十年,地球不過是過了十個鐘頭。
但在她回到地球之後,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似乎就此持平了。
至少她久違地度過了三天地球上的生活,薩迦也在海神殿等候了她三天傳訊。
“這就是您在家鄉的居所?”薩迦打量著聞樂臥室的環境,微微皺起眉頭,“它甚至比不上海神殿關押深淵來者的地牢。”
聞樂:“……這些細枝末節就不要計較了。”
真當她睡慣了神殿的高床軟枕之後一點反應都沒有嗎?她熬了兩天,在第三天凌晨才勉勉強強睡著——幸虧以她的體質睡眠不再是必需品,不然猝死都有可能。
“置疑冕下的決定是我的失職。”青年認真地說著,眉眼間當真蒙上了淡淡的羞愧,“只要冕下平安無事,薩迦絕無異議。”
聞樂:“說了很多次了,薩迦,你不用為了這種小事道歉。”
薩迦露出一個笑容:“您的寬宏可不是我僭越的理由。”
“吾神,您這樣會把我縱容壞的。”
聞樂豪邁地擺手:“整個海國找不出比你更自律的人了。”
主要是他信仰比金堅,聞樂說什麼他都覺得好。
薩迦:“感謝冕下的稱讚。只是,請冕下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儘快回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