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時候她還沒有對“演員”這個身份有什麼切實的歸屬感,只將之當成人生的一個短暫歇腳點。
就是在沈導的這部劇之中,她才算真正入了門,憑藉當中的女配角色首次走入大眾視野,也由此真正喜歡上了演戲。
這才有了之後那漫長的故事。
沈導是歷史劇專業戶,不說部部經典,但起碼也總是在及格線以上,幾乎沒有過翻車的時候,在觀眾當中的口碑也有一定的保障。
他格外喜歡提攜新人,不少當紅的年輕演員就是從他手上開始起來的。
因此每次都有無數的新人做夢都想擠進沈導的劇組。
當初穆傾寒的導演師父聽說到她被沈導看中的時候,表現得比她本人還要興奮。
就連聽說有個空降戶擠走了穆傾寒本已經到手的女一號,師父也語重心長地跟她說不要讓導演為難。
雖然她吃了這一次委屈,但導演也不是瞎子,總不會太虧待她。
結果也確實如此,穆傾寒雖然丟了女一號的角色,但得到了當時還沒有定下的女二劇本。
女二號是個可悲的反派角色,戲份遠不如女主,卻也是貫穿始終的靈魂角色。
加上經歷頗為悽慘,只要演技不是太差,總能吸引部分人的同情喜歡。
算是個比較討巧的角色。
劇情裡的穆傾寒就是靠著這個角色殺出了一條血路,真正開啟了自己的演員生涯。
不過什麼感慨熱愛都是這部劇殺青前後的事了,這時候的穆傾寒除了對洛夕螢的失望,其他倒都不怎麼在意。
面對劇本也像是在單純的工作,給什麼便做什麼,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滿和偏好。
這態度看起來很乖巧,但實際上透著股漫不經心。
穆傾寒這種悠哉的態度很快就被一通電話打破了。
是副導演打電話來通知穆傾寒,說洛夕螢那邊主動將女一號的角色推給了穆傾寒。
隔著電話也掩不住副導演那有些興奮高興的語調。
穆傾寒卻是一愣:“今天不是愚人節吧?”
“哎我騙你幹什麼,剛剛洛夕螢親自給導演打的電話,我親耳聽到了。”副導演解釋道,“她覺得這個角色跟你氣質更合,而且之前沈導本來也選的你,所以就讓給你了。”
穆傾寒問道:“那她呢?”
副導演想了想道:“要麼退出,要麼拿女二的劇本吧,之前沈導其實也考慮過請她出演女二號的,因為形象比較符合,不過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她就自己找上來了。”
穆傾寒眉頭微鎖。
“哎,先不說她了,這也是件好事。”副導演拉回話題,“之前你不是已經翻過女一號的劇本了嗎?這兩天編劇和導演組又商量著稍微調整了一點,回頭我給你再發一份新的,你這兩天在家好好看看……”
副導演剩下的叮囑全然沒落進穆傾寒的耳中。
洛夕螢這一出確實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料,甚至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以至她險些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
怎麼可能呢?
洛夕螢明明對那個角色在乎的要死,否則也不至於還要大費周章,自導自演一出被她推倒住院的戲碼。
如今她說不定還沒出院,卻又突然改了主意,也不怪別人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總不能是她那一摔摔壞了腦子,直接轉了性吧。
穆傾寒百思不得其解。
但現實就是如此。
“叮叮”的幾聲輕響之後,副導演發來了新劇本的電子稿,還附帶了一大堆哪裡做了細微調整的詳盡說明。
穆傾寒看著手機上不斷重新整理的資訊,目光中有些困惑。
真是個奇奇怪怪表裡不一到極致的傢伙。
……
除了劇組的一些後勤工作人員,洛夕螢是第一個進組。
比限定的時間還要早上幾天。
一回家面對的就是空蕩蕩的屋子,洛夕螢在家昏天黑地睡了好幾天,終於從那種懵逼頹廢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並非絕望之中的一場幻境。
更好的訊息是辣雞系統一如既往沒有出來搗亂。
這讓洛夕螢的心情一直不錯。
到了劇組的酒店,路上遇到劇組工作人員和酒店服務員,她臉上的笑容都比平時更熱切幾分。
洛夕螢的房間窗戶朝陽,拉開窗簾就能看到遠山連綿,滿眼蒼翠,屬於邊陲小城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
未來兩個月的時間裡,他們都要在這裡度過了。
這地方於她而言並不算太陌生,前世主要的劇情線就是在這裡拉開了帷幕。
那些記憶對洛夕螢來說不算太美好,那時候她剛剛正經上任反派一角,因為業務不熟練沒少被系統折騰。
如今她倒是終於有了閒暇來欣賞這個著名的旅遊城市的美景了。
正經的旅遊景點集中在城市的另一端,靠著群山的這一側要冷清許多,但也不影響那種遠山薄霧的朦朧美感。
提前來劇組的好處就在於清淨。
洛夕螢靠在公用小陽臺上一邊踮腳眺望著遠方,一邊翻著劇本的時候,也不會顯得太吵鬧。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她又開發了新的陣地——樓下的小花園。
因為太久沒有打理,已經雜草叢生,平日裡罕有人至。
但在春日的時節裡,這裡也開了好幾叢小花,還有一處臺階空地可以坐下。
往下一坐,叢生的半人高的野草群便將她遮得嚴嚴實實,誰也打擾不到她。
穆傾寒在酒店外面停下腳步的時候,無意間移過視線,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那張熟悉的臉藏在一堆野草後面,往側邊幾步,便能看清那人的姿勢。
靠在破舊的門邊,一腿微屈,一腿順著臺階放下,還在和著某種節拍搖晃著。
臉上也不是平日裡裝出來的溫良可愛,眉頭微鎖著,目光朝下,嘴邊還叼著根草梗一樣的東西。
她手裡抓著的一疊冊子應當是劇本。
這姿態讓穆傾寒想到假日的鄉野少年。
就是那麼悠閒地躺在樹蔭下,或者樹幹枝椏之上,用涼帽遮著臉,或呼呼大睡,或跟同伴互相叫喊嬉鬧。
遠處還有彎腰在小河邊摸魚抓蝦的同伴,噗通一聲就被小夥伴推下了水。
放鬆又放肆,自由得與這個鋼鐵鑄就的城市格格不入。
然而就是太放鬆了,與穆傾寒記憶中的那個人也格格不入,甚至難以套進同一個名字的殼子裡。
不像是傳聞中的那個單純天真又可愛的“天使妹妹”,也不像是那個黑心腸的陰謀算計者。
更不像是一個溫柔端方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
但穆傾寒莫名就覺得,這樣的洛夕螢好像才是真實的。
本只是繞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