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當他因這樣的推測而心喜難當,心裡卻總不免升起另一個聲音,告訴他天祤所為不過是因為他是眼前唯一一個能讓對方如此信賴放鬆的人、告訴他他所以為的“特別”不過是出於彼此的友誼與生死之交,而一旦時過境遷、當天祤所親近的人不再只有他,這所謂的“特別”便將蕩然無存……所以儘管總因“友人”的言行而心亂不已,他所做出的決定,卻仍往往只有“維持現狀”一種。
便如現下。
──儘管對側的人不久前才因自己而情動、還主動給了他那樣纏綿的一吻,他卻依然在情熱褪去後選擇了讓一切恢復如常,便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一般……可已經發生的事,又豈是視而不見便能當作不存在的?說到底,終歸不過是他太過膽怯,所以自欺欺人罷了。
而柳靖雲厭惡這樣膽小的自己。
望著眼前已被他直直盯了好半晌、心思卻始終不曾真正放到上頭的地圖,柳靖雲心下濃濃自嘲升起,卻因不欲讓對側的齊天祤發現而終只得藏下那份越漸晦暗的心緒,一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將心思真正拉回眼前的困境上頭……不想耳畔卻於此時驀地一喚響起:
“靖雲?”
便隨著如此一喚,熟悉的溫暖隨之搭上肩頭;本有些沉浸在思緒之中的柳靖雲周身一震猛然抬首,這才發覺齊天祤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了身邊,正用那雙滿載著關切的銳眸深深凝視著自個兒……猜出多半是方才的那個深呼吸惹的禍,那份關注與在乎讓又一次深刻體認到這一點的柳靖雲只覺胸口情感幾欲潰決,當下雙唇微張便待藉著這股衝動探問出口,卻在身旁人突地回頭望向門口、而他也在不久後聽得一陣足音由遠而近後,生生將話咽回了喉頭。
“統領、副統領!前線急報!”
但聽那足音一路直奔至營帳前,下一刻,屋外已是一聲稟報響起……那交錯著急喘與欣喜的嗓音讓屋內聽著的二人先是一怔,而隨即明白什麼地身形一分、於匆匆擺出了副統領侍立於統領身邊的態勢後由齊天祤代表著雙唇一張、出聲招呼道:
“進來。”
“是!”
得著主官允見,一聲應後、一名地字營計程車兵已然掀開營帳入裡,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便自一個行禮、挺身報告道:
“統領、副統領!子醜兩隊遣人傳回訊息,已成功帶出老汗王,並在和沿途接應的辰巳兩隊合流後順利到達了我方前鋒軍所在,只待稍做修整便可按計行事、請老汗王出面勸退北胡聯軍──戴隊和宋隊的親筆文書在此。”
“嗯……呈上來。”
“是。”
柳靖雲慣於控制情緒、齊天祤習慣了對外板著張臉,故儘管聽得了這樣理當足讓人欣喜若狂的訊息,地字營的正副主官卻都仍是一臉鎮定,而讓那名前來通報的地字營士兵在難耐喜色奉上書信的同時亦不由大為感服……只是對此刻的兩人而言,那名士兵如何反應都是枝微末節之事。故同樣由齊天祤代表一個揮手讓其退下後,再次獨處的二人已是再顧不得其它地匆匆展信、而在瞧清上頭的字跡與描述後不約而同地長出了口氣。
“成了。”
回想起小半個時辰前自個兒心頭仍存著的憂慮糾結,又自重讀了一番信紙上的字句後、齊天祤唇間已是如此二字脫口,音聲略顯恍惚,不久前才剛從友人身上離開的臂膀卻已再一次重回到對方身上,卻是激動下忍不住一個張臂、無比忘情地將人緊緊摟了住……柳靖雲本還正出於謹慎地再三檢視細節並確認信紙的真實性,不想那份令人心亂的溫暖與氣息卻就這麼侵襲而至,而讓他猝不及防下甚至連凝神戒備都不及,便已徹底迷失在了這份擁抱與親暱當中。
──事實上,若不是二人不久前才為“放鬆”而互相撫慰過一回,柳靖雲毫不懷疑眼前的人會在一時衝動下直接抱著自個兒就往一旁的榻上拖……便是如今,儘管齊天祤的“衝動”並不那麼強烈,雙臂鎖著他的力道也仍是讓人幾欲窒息的緊,而讓柳靖雲雖同樣欣喜於子醜兩隊任務成功的訊息,心神卻仍更多為此刻正緊緊擁抱著他的人所佔據。
然後,在整個人俱已因那個訊息而完全放鬆下來的此刻、因那過於令人迷醉的一切徹底恍惚,而終是再難撐持地闔上了雙眸、將身心全然沉浸到了其中。
可總出人意表如齊天祤,卻沒有光這麼一個擁抱就消停的打算。
──便在柳靖雲放鬆到不知不覺又有些昏昏欲睡之時,齊天祤原先緊扣著他的雙臂一鬆,卻是轉而單掌輕抬起他容顏、俯首就是一吻落下──唇上仍稍嫌陌生的溫軟觸感讓突遭襲擊的柳靖雲一時仍有些迷糊,卻是直到那舌逡巡探索著又欲侵入他口中,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個兒又經歷了些什麼……憶及早前的纏綿、知曉友人多半是食髓知味、因早前的那一吻而戀上了這樣的碰觸方式,柳靖雲只覺胸口百般滋味湧升,卻終仍只是順從地張開雙唇任其長驅直入,縱情撩撥、劫掠起自個兒的一切……
夜,深深。
* * *
翌日。
由於昨夜熄燈上榻後,異常精神的齊天祤又邊吻邊拉著他“動手”了兩回,儘管柳靖雲終於在掛心了十多天後睡了個紮紮實實的好覺,可清晨醒轉之時,整個人卻不僅與“神清氣爽”四字無緣、反倒還有些腰痠腳軟……只是望著身旁猶自單腳跨過他腰際、像是想將他緊緊箍鎖入懷的人,些許的無奈卻仍很快就化作了帶著些交雜的甜蜜。
如果可以,他很想就這麼闔上眼眸重新安寢、放縱自己繼續耽溺在對方的懷抱與無意識的佔有慾中……可眼下畢竟仍在戰時,便是最困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也沒有在大事底定前便如此鬆懈的道理。也因此,又自望了眼身旁人饜足而無邪的睡顏後,柳靖雲已自一個使力、在儘可能不打擾到友人的情況下有些艱難地將自個兒由對方的擒抱中掙了出,可卻身子一反待要翻身下榻,便已給一股力道乍然攫住了臂膀、阻止了他的動作。
“靖雲……?”
伴隨著那令人心亂的挽留,滿載著惺忪睡意的一喚響起,柳靖雲聞聲回眸,只見齊天祤不知何時已睜開了那雙暫不見分毫銳氣的迷濛睡眼,正一臉無辜地──甚至能說是可愛地──揚首凝望著他,像是不解前一刻仍在懷中的人為何就此離開一般……瞧著如此,年紀輕輕便已官至從四品的柳府大少只覺一顆心幾乎都要化了一般,而終是一反平時有所取方有所予的原則主動低首、將唇輕覆上了那雙喃喃低喚著自個兒的雙瓣。
“嗚嗯……”
感覺到那陌生卻又熟悉的觸感,仍未完全清醒的齊天祤低低呻吟了聲,但卻仍是依從著本能一個抬手勾攬住上方的軀體、熟練異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