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蓋住點點雀躍,唇角彎起短促笑意,低低地“嗯”了聲。
得他首肯,少女在教堂住下,她沒有錢,也沒有貴重的物品,為了不顯得自己白白蹭住,於是隔天上午便從隔間倉庫翻出掃帚和抹布,準備將教堂裡外都清掃一遍。
少年說不用:“這間教堂早已廢棄,我從出生起就住在這裡,沒有其他人來過,所以你可以放心地住在這裡。”頓了頓,他移開視線,小聲補了句,“想住多久都可以。”
“既然這樣……”她捏著掃帚,咧開燦爛笑容,“那就更要打掃乾淨!現在這樣哪有家的樣子?喏,屋頂的玻璃多久沒擦了?地上到處都是灰……”
她之後的絮絮叨叨他都沒聽進去,迴圈回放的那句“哪有家的樣子”讓他悄悄紅了耳根。
家……嗎?
他眼神飄忽,像尊雕塑般坐在長椅上,神遊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一亮——琉璃天花板被抹掉厚厚灰塵,陽光像彩色瀑布般頃刻間流瀉而下。
他訝然地抬頭,眼底倒映的除了燦爛的光,還有少女模糊的身影。
一直一直,烙進心裡……
此時,山腳下。
鎮民們圍坐一團,紛紛催促打探的人把訊息告訴大家。
“太可怕了!”那人抹了把臉,衣裳都被汗水浸溼,“那個惡魔沒死!”
鎮民們一陣失落。
“這下可怎麼辦啊?被刺了一刀,他之後肯定要報復我們!得想個對策才是!”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要怎麼對付惡魔。
打探的人緩過勁兒,插話把另一訊息告訴大家:“他不僅沒死,還多了名手下!”
“什麼手下?!”眾人大驚,一個惡魔和一群搗亂的烏鴉已經夠讓人頭疼,還來一個手下,這是逼著他們搬家!
“教堂裡多了一個女的。”想到方才瞧見的畫面,打探的人忍不住嚥了口唾沫,“看著和尋常人沒什麼兩樣,但是……”
“但是什麼?別賣關子了,你快說啊!”
“但是,她沒有影子!”
……
廢棄的教堂經由她打掃,變得一塵不染。
連流淌進來的風都是清透的味道。
少女仰面躺在屋頂,面板被日落的陽光照出溫柔色澤。
一切,美得像油畫。
少年坐在她身旁,安安靜靜。
她掀開眼簾偷偷看他,目光溫柔而悠長。
她看了很久,就見少年側顏越來越紅,最後實在扛不住,抬手半遮在額前,赧然地問:“你總看著我…做什麼?”
“誰說我在看你?我在看那條河!”她不認,指著遠處,狡黠地避開了話題。
河水的顏色很特別,像不小心遺落在麥田中的藍寶石,此時正漸漸被染紅。
“那是日落河。”他說,“日落的時候,河水會被映照成紅色,鎮上的人不太往那裡去,說是地獄的入口。”
“那他們還真迷信,連條變色的河都能聯想這麼多。”
她撐著他肩膀站起來,迎著晚霞和風,對他說,“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去日落河看看!”
“好。”
“對了!”少女再次坐回他身旁,頭微垂,捋了捋耳邊的頭髮,輕聲說,“還沒自我介紹過呢,我叫喬煙……”
“喬煙……”他咀嚼著這兩個字,生出隱約的熟悉感,卻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嗯,喬木的喬,煙雨的煙。”
“喬煙。”他又唸了一遍,旋即苦惱地繃緊了下巴。
她有所察覺,有些不安地問:“怎麼了?”
涼薄的唇抿成線,他沉默了很久,告訴她:“我是孤兒……我沒有名字……”
她愣了一瞬,自言自語地說:“啊!對哦…你沒有名字。”
似乎總在她面前出醜,少年臉繃得很緊,狼狽得想要落荒而逃。
身邊少女卻翹起唇角,笑起來:“這樣吧!我給你取個名字。”
他好奇又期待:“什麼?”
“就叫——‘學長’吧!”
“雪掌八?”他表情迷惑。
她捧腹笑起來:“是學長!不是學長八!”
又丟了一次醜,他臉頰早已燒得發燙。
“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他耙了耙過長的頭髮,不好意思地回答:“怕你又笑話我……”
“對不起。”她趕緊收斂,微揚的眼尾卻藏不住笑意,“我只是太開心了,一時間忍不住跟你開玩笑。”
藏在黑髮下的耳尖動了動,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開心”二字。有些不確定地問:“和我一起,小煙…很開心嗎?”
心捏緊,怕是他自作多情。
然而,卻聽得她爽快應道:“嗯!和學長在一起,我很開心。”
59、59 ...
用長椅拼湊的床睡著並不舒服, 尤其旁邊還睡著一個女孩,近得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她均勻的呼吸就像是吹在耳邊一樣,燻得他渾身發熱。以至於僵硬地躺了半天, 一點睏意都沒有。
教堂還是熟悉的教堂, 卻不再是從前那個空闊孤獨的地方。
暗夜裡心跳被放大數倍, 繞在耳邊怦怦、怦怦地響。
——“和學長在一起,我很開心。”
少女的話不斷地從腦子裡翻出來回放,他在黑暗中睜著眼,偷偷歡喜。
“學長……”另一側的少女發出熟睡中的呢喃。
少年聽見,心跳得更快。
好像忘記問她為什麼叫他“學長”了……
教堂裡的生活規律而平靜。
轉眼間就到了深秋。
最後一茬麥子被割走前, 少女編了個頭環送給他。
“金色, 像不像桂冠?”
“你戴著吧。”
她搖頭, 堅持說:“學長戴更合適。”
“為什麼?”不是女孩子更喜歡這些嗎?他不解。
她擺弄著桂冠, 神秘地笑笑,說:“因為學長比我厲害!嗯…可以這麼說,學長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她又誇他了……
少年難為情地移開視線。
他明明沒什麼值得誇讚的地方,她卻總用崇拜的目光望著他, 就好像, 認識他很多很多年……
心裡有些異樣,餘光瞥見她踮著腳尖夠不著, 遲疑了幾秒, 還是低垂了腦袋,任由她在自己頭上施展。
他想她開心,想看她笑, 哪怕他不是很想戴這個金燦燦的東西。
長長的黑髮從肩頭滑下,泛著漂亮的光澤。
少女仰頭凝望他片刻,感嘆著說:“學長真好看,連長髮都能輕鬆駕馭。”
他眸光一頓,臉又熱起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微微側了側頭,抿著唇說:“你才…好看……”
這話著實難為情,以至於雙方都有片刻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