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就先掉下來了。傅毅這一個月老了很多，不像以前那麼精神了。花白的頭髮微長，凌亂地搭在腦袋上。臉上褶皺橫生，唇色蒼白，就算幾日未進食一般乾澀。

“別哭。”傅毅最擔心的就是夏辰這個外孫，就如久別重逢般，傅毅臉上難得出現笑容，“可算回來了，外公還以為死前見不到你了。”

夏辰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冰冰涼的。

“這次外公算是栽了，翻不了身。一審判決很可能是死刑，要真是，你和你爸爸……”他嘆了口氣，沒有後悔，也沒有惋惜，只有對兩個孩子的牽掛。在政圈一路闖到元帥的位置，要清清白白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曾想過一把年紀，眼見著人都要入土了，還有人來咬他一口。如今樹倒猢猻散，人人都自保，不願與他這個糟老頭為伍。是他近些年疏忽，給人有機可乘。只可憐連累了傅言哲和夏辰，他們兩個是無辜的。

財產都被查封，也不知道他們以後要怎麼過。夏辰是個Omega，不好找工作，又沒個Alpha可以幫他。不用問也知道，陸家一定提出了離婚訴訟，想趁此機會一腳踹開夏辰。

他的雙手銬著手銬，放在膝上：“我這輩子做過最錯的兩件事，就是在你和你爸爸的婚事上選擇了包容。”

夏辰抬頭，眼眶裡都是淚水。

“我不該幫著你爸爸設局，讓夏奕明和他結婚。我也不該成全你的任性，對陸家逼婚。夏奕明和陸行書都一樣，心狠的厲害。”他眸子裡都是血絲，不知幾天沒好好合過眼，嘆而幾句，最終都歸結於，“都是我的錯！”

“什麼設局……”他吶吶。

“夏奕明本來是有一個Beta未婚夫的，可那位Beta嫌棄他出身低微，拋棄了他。他沉浸在傷痛中走不出來，也不願接受你爸爸的一廂情願。所以，我們設了一個局……”傅毅吐露地每一個字都透著深深的悔意，看著自己的獨子淪落到今天的地步，他是痛心的，“原以為你的出生，會改變夏奕明的心，而他也確實那樣做給我們看了。可誰知道呢……鐵石心腸的人根本不在乎孩子，被強迫的婚姻根本不可能用幸福。是我太晚悟透這個道理，只想著你們喜歡就好……”

夏辰微啟唇，而後合上，腦中閃過文哲之前說過的話，心中隱隱几分刺痛。他略過了原本想告訴傅毅的話：他已經有了陸行書的孩子。是楊宇帶著他去檢查的，他確實懷孕了。離婚協議夏辰沒有簽字，他想告訴陸行書，他有了他們的孩子。如果是這樣，陸家會不會心存一點情面，幫幫外公呢？

“外公，您知道父親還活著嗎？”

傅毅的手抖了抖，沒有回答夏辰。

“我見過父親了，您不用再瞞著我。”

“……”傅毅別過腦袋，語氣凝重，“他不是個好人，和他撇清關係。”

“好。最後一個問題，您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為嗎？”

在夏辰的重重疑惑下，傅毅抿緊了嘴，一聲不吭。傅毅怎麼可能不知道，早在夏辰交代出夏奕明的名字後。政府的人就查到了他與傅家的關係，審訊過傅毅了。

詢問無果，夏辰也不再繼續追問。他垂下眼簾，忽然自嘲道：“我們家，怎麼會這樣。”他抬頭，露出一個苦澀地笑容，笑的一點也不好看。

“小辰，再匹配一個Alpha吧。你得有人照顧你……”傅毅如是說。

夏辰搖搖頭，沒接話。

時間很快就到了，傅毅被人帶走，夏辰趴在桌上哭了好久，直到工作人員提醒他離開。整整一個月，他除了跑關係，就是查閱一些法律知識。他沒有時間難過，回家迎接他的只有精神失常的爸爸，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別倒，別怕。

從小到大，受了委屈，都是外公幫他擺平。現在外公被抓了，他不知道還能有誰能幫他。緊繃的神經在見到傅毅的那一瞬間就繃不住了，顧及到外公的情緒，他忍著沒有嚎啕大哭。但現在，那些壓力就好像是千萬只螻蟻，一隻一隻爬上他的神經，細細啃食著他最後一點堅強。

而陸行書的那些話，每一句都無比清晰的印在他的腦子裡，像匕首一樣扎進他的心裡。他疼的要命，喊不出來，彷彿跌進一個黑色的深淵，看不清了。

“我不打算離婚。”

夏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楊宇一個急剎車，林薇的臉差點撞到擋風玻璃上，嚇得她趕緊繫安全帶。

“我要告訴陸行書，我懷孕了。”夏辰面無表情，腦袋靠在車窗上，眼神略微空洞。剛哭過一場，夏辰的聲音喑啞。

林薇很是尷尬，他見楊宇憋著一肚子火不吭聲，只能率先調和氣氛：“也是，孩子都有了，陸行書說不定……”

“你們的腦子呢？”楊宇打斷她，緊接著他發動了車子，一路直衝醫院，“林薇，聯絡賈醫生。”

“哪個賈醫生？婦產科那個？？”林薇捂住自己放手機的口袋，“你要幹什麼？楊宇，你冷靜點吧？”

“冷靜個屁，他腦子都要瘋了我還冷靜？這孩子不能留。”

“怎麼不能留！這是一條生命！”林薇反對。

“這是陸行書的孩子，不能留！你看看他的腦子，到現在都不想離婚！我都懷疑有個坑！”

“什麼坑不坑的，那也是夏辰的孩子，懷都懷上了！不能打！你理智一點好嗎？！”

“那種渣男的孩子能要嗎？！後頸沒給標記，卻直接成結了，還買過期的避孕藥給他吃，不就是不想負責嗎？！MD，我真想揍死他！”

不管楊宇和林薇爭吵聲有多大，夏辰都無動於衷。他閉上眼睛，回想起陸行書那天晚上，在他耳邊的輕聲喃呢。

他說：“如果我說是，我喜歡你，你會怎麼樣？”

夏辰也想起十四年前的那場大雪裡，少年揹著他喘著氣說：“我叫陸行書，耳朵陸，行走的行，書本的書。”

少年說著說著就笑出聲，特別爽朗：“夏辰，我要和你結婚。等你長大了，我們就結婚。”

光景如初春的流水，潺潺而過，透亮清晰的湧入思緒裡。

夏辰想著想著，也笑出聲，臉頰都溼了，邊哭邊笑。嚇得楊宇都直接想開去精神科，林薇連忙從副駕駛爬到後座，給夏辰擦眼淚，不停的安慰著。

第32章

“我和林薇在這等你……算了，我們陪你進去。”楊宇要解安全帶，“夏辰，你最好說到做到，你不離婚只是為了讓陸家能幫一把元帥，而不是為了那個陸渣男……”

夏辰阻止並打斷了他：“你和林薇就在這等我吧。”沒走幾步，夏辰回身，楊宇以為他改變主意了，又要解安全帶。結果夏辰只是提醒道，“你們再往前邊開一點，這裡停車貼罰單。”

等楊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