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就戰勝了那點兒羞赧,嘴角抿了沒多久就揚起來,他也張開手臂,一蹦就跳進了程煥懷裡。
十三歲的小男孩兒,個頭已經不小,況且這兩年楊宣的個頭躥得特快,猛地一下跳上來摟住程煥的脖子,程煥還沒能反應過來,差點兒沒能站穩,最後好歹穩住身體,將楊宣抱了個結實。
程煥先失笑出聲,順手揉了把楊宣的腦袋。
“平時在家怎麼沒見你那麼皮?一出來玩你就要給我找麻煩,怎麼?你想往人頭上爬啦?”楊宣把糖人緊緊攥在手心,聽程煥語氣裡沒有真正要責怪的意思,惴惴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爸爸,我沒有要亂跑,我出來的時候看你還在打電話就想去邊上看一看,後來就看到了那個畫糖的叔叔……”程煥捏捏他臉頰,英俊的眉眼舒展開來。
“沒關係啦,這次不怪你,下回別再亂跑了,我們家宣宣那麼可愛,萬一真被人給拐跑了,我也要哭鼻子咯。”
像被人在嘴裡塞了顆奶味濃郁的糖,楊宣咧開嘴,眼睛眉毛都笑成了月牙那樣彎彎的形狀。
突如其來一陣颳得響亮的風,呼呼地吹過來,夾著陶老師模糊不清的笑聲。
“哎呀這樣就很好......楊先生,宣宣,稍微看一眼鏡頭呀,好好好,這樣很可以......楊先生,您果然很上照啊。”
下午四點半,學校接送的大巴車載著學生和家長陸陸續續返校,程煥自己開車過來,乾脆直接將楊宣開車帶回家,也省得接來接去。
臨開車之前,陶老師笑眯眯走過來敲了敲車窗。
“楊先生,我們微信加個好友吧,等會兒我把照片發給你。”
程煥接過陶老師遞過來的手機新增好友,然後客氣地道謝,陶老師今天幫了他不少忙,他理應找個時候請人吃頓飯。
這麼打算著,程煥直接把話問出口。
“陶老師幾時有空?今天麻煩您那麼久,我想找個空閒的時候請您吃頓飯。”
陶老師一愣,繼而笑著回:“不用那麼客氣,我是今天的領隊老師,本來就該負責這些,不過......我倒有件事想要詢問您的意見。”
“老師請說。”
陶曉華頗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想把您和宣宣的合照發到我朋友圈裡,您看行不行?”程煥一腦門子霧水,但想了想,又覺得實在沒什麼好拒絕的,便沒多問,答應下來之後跟陶老師道了別,繫好安全帶就開車回家了。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楊宣半途中睡著又醒過來,迷迷糊糊中問了聲“爸爸我們到哪兒了”,程煥沒應,楊宣以為程煥沒聽見,直起身子把腦袋往前座湊,鍥而不捨又問了句“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到家?”長久的沉默之後,是程煥低沉無奈的笑聲。
“還叫我叔叔吧,你爸大概還有兩年就回來接你,到時候他聽你喊我爸,還不得抄傢伙把我給滅嘍。”
車平穩地開下了高速,馬路兩邊是成排的高大楊樹林,楊宣張著嘴,像還沒清醒過來,呆滯地望著窗外愣神。
第10章 19~20
十九、最早一次和楊平耀這個混蛋聯絡上是在去年年初,剛過完年沒幾天,電視機開著,是中央一套春節聯歡晚會的回放,滿螢幕的紅火熱鬧。
程煥和楊宣並排倚靠在沙發上,外面是下著大雪的,鵝毛一樣的雪劈頭蓋臉飄下來,積了厚厚一層,大概能到人腳踝,可屋子裡實在太暖和亮堂,春節聯歡晚會的聲響也太熱鬧,他們看不到,更聽不見那風雪交加的冷。
再後來就來電話了,一個陌生號碼,程煥盯著看了三秒,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一些預感。
接通之後,另一頭先響起的聲音也證實了程煥的預感。
“阿煥,過年好啊。”
的確就是楊平耀,一年多都杳無音訊的楊平耀。
程煥起身走到了陽臺,陽臺下面是小區公園,竟還有人在堆雪人,全副武裝,穿得胖乎乎圓滾滾的幾個人,挪起來都困難,且都看不太出來年歲。
“過年好,日子過得可還舒心?”那頭響起了一串笑。
“你說呢?成天要想著要怎麼躲債躲追殺,你覺得我過得舒不舒心?”屋裡空調開得太熱,程煥覺得屋裡的空氣悶得他腦殼子疼,伸手把陽臺窗開了一條縫,寒風見縫插針地竄進來,激得程煥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譏諷地笑。
“是我逼你的麼?我把刀架在你楊平耀的脖子上逼著你去賭博去借高利貸?”“好好好,大過年的,你給我些面子,那些事的確都是我不對,但都已經過去了,你也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改過自新?要真心想改你早就改了,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麼個落魄下場?興許是楊平耀的語氣裡的哀求讓程煥狠不下心,也興許是程煥自己懶得再把那些毫無意義的對話再重複一遍,也或許是想到了其他,程煥終究沒把那些夾棍帶槍的話說出口。
“你現在在哪裡?”“B市,我在這裡找了份包食宿的工作。”
“幹什麼的?”“幫人看廠子,過年嘛,工人都回家了,廠裡的機器裝置要人盯著,其實那些人暫時還找不著我,我過的也還行,有的吃有的住,過年這幾天工資翻倍,還有個看門的老大爺陪我聊天兒。”
外頭有些吵,是有誰家在放鞭炮,噼裡啪啦一陣熱鬧的響,把楊平耀絮絮叨叨的聲音都蓋得聽不太清。
“老大爺過年也不回家,他兒子很多年前就沒啦,老婆被查出心臟病,撐了沒幾年,也去了,他說他回家也沒人陪他說話,還不如待在廠裡,還有我們陪他聊天兒。”
“大爺人好,昨天還煮餃子給我們吃......你不用擔心我,我挺好的。”
程煥嗤笑一聲。
“誰關心你?我是怕你死了之後還得我幫你養兒子,你自作多情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那頭頓了下,再開口,聲音已然有些不對勁,低啞沉悶的,像是被霧矇住一樣模糊不清。
他在哭。
“......我知道,我知道,阿煥,我後悔了,我真後悔了,我才發現自己那麼混蛋,小棠去了,把宣宣留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他,可我從來都沒怎麼陪過他。”
“我也想讓他過得好,可我除了賭錢什麼都不會,我是個廢物。”
“......我對不起他。”
程煥沒說話,偏過頭,透過陽臺的玻璃門看了眼還在看電視的楊宣。
大概是播到了歌舞類的節目,楊宣上下兩層眼皮直打架,腦袋也在晃,是即將要倒在沙發上睡著的狀態。
“他在看電視,你要跟他說幾句話嗎?”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程煥快要以為他早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