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全都描繪著眼熟的,老鷹銜麥穗的圖案,他喃喃念道:“……特此設立維斯利卡特先生為當地治安官……日期是……是1740年7月15日?”
他還要往下翻,卻聽見穆託在門口發出緊急的噓聲,他呼吸一窒,急忙把手裡的紙頁按順序往暗格裡塞。要放最上面那份時,他遲疑了一下,改為把它捲了塞在懷裡,然後急忙關上暗格,大致抹除自己留下的痕跡,便匆匆往門口跑去。
——
樓上發生了什麼,聞折柳此時一無所知,他跟賀欽還在書房翻閱資料。
這間書房雖然小,但五臟俱全,藏書還不少,聞折柳拿起桌上的一本書,賀欽背對著站在他身後,修長食指輕點成排的書脊。
“哥,你怎麼突然提交道具了,明明可以先給我的啊?”聞折柳小聲問,“你的問題解決了嗎?”
賀欽將那條髒汙的花邊疊起來,笑道:“寶貝跟我心有靈犀,是,我的問題基本都解決了。至於你那條吊墜,先收著吧,以後會有大用處的。”
聞折柳放下書本,轉身裝作在書櫃前觀察的樣子,實際上是在專心聽賀欽說話。
“第一,”賀欽嘴唇不動,聲音卻清晰地傳入聞折柳耳中,“玩家裡有內鬼。”
聞折柳遽然一驚,還不等他發問,賀欽便接著說:“第二,內鬼和瑪麗安有很密切的聯絡。”
“第三,那條蕾絲花邊的主人不是瑪麗安,她在撒謊。”
這三個結論一個比一個匪夷所思,令人恐懼,聞折柳深深吸氣,大腦在驚嚇之餘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賀欽,【同伴】的屬性與他們之間的羈絆堅不可摧,比什麼諾言律法都要牢靠,他只是在思索賀欽話語中的可行性。
“仔細想想,寶寶,”賀欽溫聲說,“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推出這其中的關鍵點的。”
關鍵點,關鍵點在哪裡?
聞折柳眉心緊蹙,是什麼讓賀欽推斷出這三條論據,又有什麼東西支撐他的觀點?
猶如閃電劃過夜晚的天空,他的眉心輕輕一跳,舒展開來,恍然道:“是……是瑪麗安給出的獎勵嗎?”
賀欽寵愛地笑了,他揉揉聞折柳的眉頭,輕聲道:“寶貝真厲害,沒錯,問題就出在她給的任務獎勵上。”
“為什麼?”聞折柳十分不解,他能透過賀欽的反應與他兩次改變態度的節點猜測出關鍵所在,可他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出任務獎勵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全智慧化。”賀欽吐出這幾個字,“因為全智慧化的提案,恐怖谷中的一切都是無規律可循的,它不會依照死板的劇本走到結局,也不是什麼按套路來的RPG遊戲,任何舉動都能引起劇情的連鎖反應,名為‘命運’的巨大運算模組交織在這裡的每一個角落,等待著應對無窮變幻的世界線。”
“換句話來說,偶然在這裡才是必然,正如你沒有辦法從雨水裡抓住季節的痕跡,一陣風的去向也不能為人眼所探知——現在你告訴我,瑪麗安在這棟物品多達上萬件的房子裡拿出剛好是玩家所需要的道具補充,而且可以準確連續拿出兩次的機率是多少?”賀欽的聲音低沉而快速,他緊盯著面前一本《小鎮遺事記載》,將手裡的另一本書不著痕跡地放回原處。
聞折柳瞬間醒悟:“……所以,這意味著一定有人偷看了新手轉盤的結果,然後暗中告訴了她!”
賀欽翻開《小鎮遺事記載》,輕笑道:“繼續。”
他就像一名掌控全域性的教授,正引導著他心愛的得意門生一步步接近真相。
“可是她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聞折柳苦苦思索,“如果她是正面角色,那她就沒必要透過這種渠道瞭解玩家的需求;如果她是反面角色……是了,如果她是反面角色,那她就是在利用玩家想要升級道具的心理,迫使引誘我們外出巡夜!”
聞折柳恍然大悟,他一手握拳,砸在另一隻手的掌心,“原來如此,那我之前提出的關於巡夜任務的設定問題就有答案了:保護房屋只是藉口,怪物害怕的說不定也根本不是火,她只是需要玩家走出這棟宅子!”
他興奮地喘了口氣,這種抽絲剝繭、撥雲見日的推理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彆著急,”賀欽不慌不忙地給他潑了一盆冷水,“解開一個謎題,就意味著發現更多的謎題——”
聞折柳愣了一下,眼中的神光漸漸黯淡了下去。
“是哦,”他無精打采地摸著書面的封皮,“內鬼是誰,蕾絲真正的主人是誰,還有瑪麗安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賀欽笑著安慰他:“沒事兒,一個一個來,說不定到了今晚,我們就能看出誰是真正的內鬼了。”
“嗯。”聞折柳點點頭,目光狐疑地看著賀欽,“哥,你還說你沒看劇本?”
賀欽好整以暇地勾起唇角,眉目間自有一股放蕩的邪氣,和聞折柳笑起來時那股暖洋洋的勁頭不同,他笑起來的模樣宛如一名揹著長琴的浪子,隨時等候撥弄少女的春心:“你哥確實沒看過劇情線,但這裡本來就是最先開放測試的第一個世界,你哥這個地位和身份,能知道的訊息不要太多,隨意組合猜一猜不就出來了?”
看他這個樣子,聞折柳眯著眼睛,心裡面癢癢的,牙也癢癢的,簡直想拿小皮鞭輕輕揍這頭野豹子幾下,他這麼想著,甫一抬手,便被賀欽捉住了手腕,往自己懷裡一帶。
“膽子大了,嗯?”賀欽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另一隻手不輕不重地在聞折柳後頸一捏,“還想捶你哥?”
這一下直捏得聞折柳頭皮發麻,過電般的紅暈從耳根順著脖頸往下滲,連著尾椎骨那片都是酥軟的,他面熱耳赤,掙扎不得,只好結結巴巴地小聲叫道:“別鬧了哥,快放開!”
賀欽意外地挑起眉梢,還想再按著小孩兒揉兩把,這時候,在外頭聽見動靜的杜子君心生疑竇,不由轉頭從半掩的門口瞟了一眼——
杜子君:“……”
賀欽:“……”
發現不對勁回頭看的聞折柳:“……”
三個人分外尷尬地打了個照面,杜子君已然被這三番五次的衝擊洗禮得立地成佛,她慈祥又釋然地搖頭一笑,拈煙如拈花,吐出一口煙氣,騰雲駕霧,飄然離去了。
聞折柳:“……哈、哈哈,又是杜小姐啊。”
賀欽低低地笑了一聲,“杜小姐?我覺得,你更應該叫他杜先生。”
聞折柳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說,”面對聞折柳,賀欽總有使不完的耐心,“你應該叫他杜先生,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個男人。”
“什麼?!”
賀欽無奈地道:“坐姿、談吐,還有他抽菸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