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眶,和何楚打了一聲招呼提前離開。
何楚出去送他,順便想偷偷打聽一下他對阮奕說了什麼,阮奕從昨天開始就有點反常。
聽吳怒阮奕在問以前的事,何楚不怎麼吃驚,怪不得剛才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說:“他都知道了啊……”
“知道了也好。你的新工作也很好,有什麼你們回去再說清楚就行。”吳怒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想他再有任何的擔憂,笑著說,“阿楚。以後開開心心的。”
“知道了,叔叔你和藍姐姐也是,幫我向藍姐姐問好。”
吳怒走下臺階,又回頭,何楚站在原地對他擺手,笑容溫和清澈。
一路走來,苦不堪言的時候,開心不敢要,吳怒都只希望何楚平安。
可能是因為對阮奕說起的舊事,現在看著何楚明明如昔的眼眸,吳怒回頭的時候用力眯了一下眼睛。
阮奕陪吳怒喝了點酒,何楚找到他的時候,他正站在露臺邊吹著冷風。
“二哥。”
阮奕微眯了一下眼瞼,目光灼熱,氤氳了燙人的酒氣一樣,何楚擔心地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問:“你還好嗎?”
阮奕握住他的手,搖頭。
何楚本來攢了一晚上的勇氣,打算和阮奕談一談中間那幾年的事,看阮奕的樣子,他又懷疑自己說的話,阮奕能不能聽出去。
阮奕其實沒有醉,伸手把人攬進了懷裡,那麼高大的個子,像是靠著何楚才能支撐住一樣。
阮奕的難受一直都是掩藏在平靜的水面下,他不會說,也不會讓湖水退潮,吝嗇地把一切都藏起來。
何楚伸手抱住他,說:“二哥,我有事和你說。”
“我也有。”阮奕聲音像是被冷酒浸過,帶著醉人的低沉,“我本來想在剛才求婚的。在滅燈的時候。”
不過阮奕只是親了一下何楚的側臉。
何楚準備的話都嚥了回去,表情驚愕。
阮奕手掌摸著他細軟的頭髮,臉上浮起一個淡笑:“但是我不想嚇到你,也不想一直這樣匆匆忙忙。而且,生下方方的時候你吃了太多的苦,我不想我能給你的都是沉痛的回憶。”
這種話對阮奕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但是看著何楚像是能融化人的目光,阮奕丟盔棄甲,想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拿給他的寶貝。
阮奕捏著何楚的左手,凝神看了半響,問:“是不是太疼了?才會捨得放棄那麼喜歡的東西。”
何楚鼻子發酸,心底的委屈漫了出來一樣,抿了一下嘴角:“嗯。”
大廳裡金黃色的燈光從玻璃窗漏出來,籠著露臺,再外一層的夜色又隔著一層玻璃,像是在一座孤島上,有些平時阮奕不會開口的話,在此時此刻卻又對著何楚傾瀉而出。
何楚大氣不敢出,感覺阮奕真的被吳怒灌了不少。
在阮奕屏息沉默的時候,何楚貼上他的額頭,眼底帶著笑,說:“其實一開始,我沒有想去找這個工作,我的手有些舊傷,可能恢復不到以前的程度。但是和你在一起,給了我勇氣,我想試一試,也不想你誤會。”
何楚的聲音軟綿清透的聲音就響在阮奕耳邊,對他說自己找了一個新的工作,沒有意外九月份就能上班,工資不高,也不累,不上班的時候會很清閒。
何楚在說話上也是一個笨拙的人,但是他哄阮奕的兩次情話都輕而易舉地震動了阮奕胸腔裡的心臟,讓阮奕被那種柔軟又磅礴的感情面前,毫不猶豫,毫無辦法。
在回去的路上,阮奕就一直靠著車閉目養神,什麼時候睡著的他不知道,不過知道自己在夢裡,因為他看到了許宜彤。
許宜彤過世後,阮奕從不與人提起,更不許別人提起他早逝的母親,現在阮奕不知道自己夢到這個算是什麼。
可能是因為今天看到了何辛彈琴,也可能是因為塵埃落定,他一切都如願以償。
夢境裡是阮家正廳,擺著一架三角鋼琴——聽說是許宜彤結婚時,清貴名流的許家送出的嫁妝之一,他幼時坐在面前它學過琴,而許宜彤坐在鋼琴前的背影,是阮奕少年時代少有的溫和回憶。
再看到的時候,阮奕只是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走過去。
就像是許宜彤安樂死的前一晚,他留在病房,一如之前,一言不發看著病床上如永生花的人。
可能阮奕需要說點什麼,讓語言表達一下他的愧疚和歉意,現在阮奕只要開口,可能放出心底的陳灰。
但是阮奕心中空白,他什麼都不會說。他原諒不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也更不可能和解。
在虛晃的夢境裡,阮奕似漫不經心站著,又如一把開刃的冷鋒,與平和素雅的環境格格不入,凝固著他眼前所見的一切。
但是許宜彤站了起來,帶著笑去看樓梯走下來的挺拔少年。
十四歲的阮奕已經比許宜彤要高一些,窄腰長腿,站在美麗端莊的母親身邊,矜貴又疏傲。
阮奕想起來,這是許宜彤的三十八歲的生日。
也是這一天阮時昌把阮達帶進宴席,雖沒有說阮達的身份,只是和氣慈祥地告訴阮奕這是他的哥哥。
阮奕有過一個親哥哥,身體弱早夭了,他當時並不知道同樣體弱的阮達真的就是他親緣上的哥哥,也沒有馬上理解到阮時昌這麼做的深意,他甚至真的叫了阮達一聲“哥”。
這些都當著許宜彤的面。
許宜彤擔著兩家的體面,身邊還有兒子不知情的目光,嘴角顫動,溫和笑了一下。
這些事在阮奕懂了自己目下無塵的愚蠢,還有許宜彤那個強顏歡笑背後忍下的血淚,都成了心毒。
這是阮奕最恨的回憶之一。
現在旁觀者一樣看著,阮奕渾身依然緊繃了一瞬。
阮達身體不適,並沒有待多久,許宜彤安排了人去照顧他,心情並不如之前,如有若無地找自己沉默寡言的兒子說話。
成年許久的阮奕站在一邊,都想要踹一腳那個冷冰冰的小子,讓他陪許宜彤多說兩句。
陪陪她,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阮奕你去找你朋友玩,客人也差不多到齊了,不用陪我。”許宜彤說話腔調很慢,端著一股子大小姐的從容優雅。
阮奕站在一邊,看著緩緩開過草坪的車,說:“嗯。”
停下來的房車,走下來一家子,其中一個是阮奕同學校的藺瑄,兩人比較熟,客氣擁抱了一下,藺瑄的弟弟藺昭熙很喜歡阮奕,晃著阮奕的手“二哥”“二哥”的叫著。
大人寒暄的時候,許宜彤看到了躲在後面的小孩,笑著說:“這是誰家的寶寶”
阮奕十歲之前,許宜彤都還叫他“寶寶”,後來兒子越來越酷,她也叫不出口,看到那個有些侷促害羞的小Omega,一時就笑了起來。
藺洪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