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思考。太多的資訊同時運轉,一個個變成沸騰的氣泡。我看得懂複雜儀器上的指數,也看得懂醫生手裡寫的程式碼。要是個什麼都不懂的OMEGA的話,也許真的會相信是什麼山區蚊蟲帶來的傳染病的講法;但是——不巧的是,我正是梅爾斯氏症的研究專家——至少曾經如此。 那些曾經光華燦爛的理想,全情投入鑽研的專案,為之奮鬥過的目標,尚未泯滅的希望…… 我曾以為,成為OMEGA就是人生中最大的打擊了,不會有比像動物配種一樣被配給一個一無是處的陌生男人、還要為他繁育後代更差的選擇。所以啊,我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決定無論怎麼樣也要從泥沼裡站起來,哪怕變成一個混蛋,一個賤人,隨別人怎麼說去吧;我要用上所有的武器,反正沒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了,沒有什麼會比現在更糟。我會一點點站起來,一點點爬出去給你們看,給那些嘲笑我的人、嘲笑我的命運看,我有一天會把所有失去的都握在手中,所有嘲弄都踩在腳下,再把所有加諸於身的命運都棄若敝履。 可是。可是。 誰能想到呢? 那個曾被他棄若敝履的男人的懷抱,卻成了眼下唯一可以逃避的地方。到頭來,還是隻能當一個可恥的逃兵,在命運的碾壓之下丟盔棄甲。凌衍之感覺渾身的尖刺都軟化下去,他閉上眼睛,任憑失去尊嚴後的眼淚流下來。好吧,隨便吧,我認輸啦,想笑就笑好了。樊澍抱著他,兩人相連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像是某種共振。 “………怎麼可能呢……?” 臉上的淚痕幹了,被爐火烤熱蒸發,這時候面板皴得厲害,好像能感覺到那一條條斑駁的河道,“……我不是女人,為什麼會感染?它要是那麼講道理就好了……”凌衍之終於回過一絲勁,反而笑起來,“距離第一次爆發多少年了,它要是聰明,也該進化了。” “那我們人類這麼聰明,也應該進化了……進化出可以抵禦它的方法。”樊澍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硬是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也曾經在雲城聽過梅爾斯氏症復發的說法,但大家都是說是因為OMEGA進行變性手術才會導致的。”儘管身體的顫抖和呼吸的頻率出賣了他,但他的聲音平靜,沒有透出焦慮,也沒有顯示逼迫,更沒有因為害怕被感染而逃走。“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我們目前能做什麼?” 他的話像大地一樣堅實,似乎永遠腳踏實地,著手從眼下解決;他也沒有說那些該死的、沒用又輕浮的許諾——譬如“交給我、別擔心、會有辦法的”一類。這是凌衍之之前從未發現過的優點。“我不太聽得懂那些科學的部分,但是也猜得到會得上病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對吧?就算是我也知道,梅爾斯氏症和激素有關……”樊澍記得,在他渴望孩子的那段時間,凌衍之每天都要像吃飯一樣被迫吞下大把的調節激素和內分泌的藥。 “是啊……是和激素有關…………但我沒有再吃藥了,自從流產以後…………真諷刺啊,是不是?” “醫院那邊做的檢查吧,他們怎麼說?” “他們要封鎖訊息,禁止我出境。”凌衍之平靜下來了,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眼淚還讓整張臉溼漉漉又緊巴巴的,但他能好好說話了。“……還要立刻終止妊娠。安全起見,要立刻手術,切除整個造體子宮。”但即使是這樣,也有可能來不及終止潰爛……他也會變成和醫院等候區裡那些OMEGA一樣,散發著臭味的一具行屍走肉。最後,他會從腹部開始,整個腹腔爛成一灘膿渾的血水,剖開肚子時噴濺出來。 樊澍看著眼前的人。他像受驚了的小動物一樣,即使到現在仍然在無意識地發抖,在極大的打擊和驚惶下全憑本能行動。他沒去別的地方,沒有找別的人,而是到我身邊來了。幾十裡的山路,無數的障礙,極高的風險。可是他來了;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和不知根底的敵手周旋,最後還能逃出生天,天底下沒有比這個瘦得像麻桿一樣、還懷著孕的OEMGA更強的人了。雖然絕大部分可能是運氣作祟,可只是這一點點的巧合,就足以心中升起蜜糖般的虛榮和滿足,那甚至蓋過了擔憂。 “你笑什麼,”凌衍之白他一眼,“我又不是特地來找你的。” “我知道。” “別笑了!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就嘲笑我吧,一直笑我笑到我下地獄好了——” “不會死的。”樊澍說。他湊過來親凌衍之的臉,那傢伙就突然拽著他的領子把舌頭也伸進來。“我要爛掉的話你也爛掉,”OMEGA被吻得含混不清地說,他撕咬的舌頭柔軟地攪動著,聽上去像一陣嗚咽。樊澍沒有抗拒,倒不如說他覺得這麼激烈的吻很新奇也很刺激。他意識不到這種卑劣的攻擊,直到凌衍之猛地把他推開;他又哭了,眼淚像壞掉的閥門那樣停不下來。 “你為什麼不推開我?!”他尖叫著質問,彷彿神經質一樣歇斯底里了。那些ALPHA經常會說OMEGA都是瘋子,精神不穩定,他們說的時候總是帶上某種優越感。 “我告訴你這是會傳染的了吧……?只不過是那個人嘔吐的飛沫濺到我的眼睛…………你雖然不會發病……但是也許會變成攜帶者啊?!……你不能再親其他的OMEGA,不能再和他們做,即使我死了也——” “……我也沒有和別的什麼人做啊……” “這是重點嗎,你這個傻叉!!我才不管你和誰鬼混去,你明不明白?!你幹嘛要吻我?!你為什麼不放我這樣的混蛋死在水裡,或者給我一槍?現在我回不去了,你也回不去了!!” “你在說什麼啊,聽上去好像在嫉妒吃醋,”樊澍笑了,他竟然掩飾不住莫名地開心,抱著愛人的背輕輕地哄,“我沒有要走啊,別怕。” 外頭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別怪我老頭子不識時務啊,打擾你們小年輕卿卿我我的,……小樊,你得出來看看。” 兩個人這下好像被抓包似的陡然彈開,一時尷尬地各自佔據著山窟的一角喘著氣;凌衍之瞪大了眼,好像才知道這周圍還有別人,裸露的脖頸和一截手臂都立刻火辣辣地燒得豔紅。樊澍尷尬地笑了一聲,也才記起來自己是不是完全忘了還有個人,撓著頭走到洞口,周師傅倚在門邊,神情卻沒有多少異樣和調侃,只是用夾著煙的手遠遠地給他一指:“喏。” 不需要言語,一看便知。密林的深處有火光閃過,槍聲遠遠地在山谷裡迴響,矮木叢騷動著,那正是他們昨夜紮營的地方。 “——怎麼回事?”樊澍看了一眼對講機,並沒收到聯絡。倒不如說,有點過分安靜了。他知道自己有點失態,這樣的差池居然現在才發現,那不符合一個特情應該有的警覺;如果現在當真是十分緊急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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