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快一同洗漱完,就上了床,分被而眠。這一回,聞罪終於不累了,沒有再直接睡過去,錯過人間的美好。
戚一斐也有點激動,上次同睡一張床時,聞罪是直接睡過去的,無害且毫無侵略性,就像是一個美麗的玉器;但是如今的聞罪,一呼一吸都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戚一斐想不注意對方都不行,而一旦意識到自己旁邊睡了個聞罪,戚小斐就隱隱有了動靜。
聞罪想要臉對著臉,戚一斐哪裡敢,非要背靠著背。
最終他們各退一步,變成了並排平躺,看著大帳帷幔上的黃紗,感受著自己越跳越劇烈的心臟。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好了。
聞。不肯安生。罪,從自己的被子裡伸出手,一點一點摸進了戚一斐的被子裡,就像是一隻伺機而動的猛獸,準確無誤的一把握住了戚一斐的手,然後就不打算鬆開了,他的手勁兒很大,不是戚一斐這種四肢不勤的人能夠掙脫的大。
戚一斐身體一僵,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膛,他乾澀著嗓子,小聲說:“你、你出去。”
聞罪裝傻,故作不懂:“外面天氣已經轉涼,夜半更是可怕,天寒地凍的,你讓我穿著中衣出去,是想凍死我,好守……”寡嗎?
“我是說你的手。”戚一斐算是發現了,對付聞罪這種不要臉的,他自己就也不能要臉。
“但今夜宮裡剛剛死了人,我怕你害怕。”聞罪的理由總是一套一套的。
“……我為什麼要怕三公主?”戚一斐當年躲三公主,不是因為怕她,而是怕自己因為碰了她,就真的說不清楚了。要是三公主真的變成了鬼,戚一斐說不定還想為當年的自己報仇呢。
“那好吧——”聞罪的聲音低了下去。
戚一斐微微哼了一聲,洋洋得意,準備等著聞罪放開他,好還自己的心臟一個平靜常規的跳動。
“——我怕。”
聞罪的聲音很低,帶著磁性,趁著戚一斐的慌神,就藉著握手的動作,整個人都往戚一斐的身上靠了靠,依偎了起來,演足了一個害怕亡姐索命的小可憐。若三公主在天有靈,看到自己的死反而促進了聞罪的感情,大概就真要變成厲鬼來討債了。
“大官人,你可要保護我呀。”聞罪還越演越上癮,隔著被子,緊緊的抱著戚一斐。對著戚一斐的脖頸吹起,帶來了難以名狀的悸動。
戚一斐整個人都感覺飄乎乎的,這回沒話了,就,大概,可能,也許,聞罪真的害怕吧。
第43章 放棄努力的四十三天:
第二天早上起來, 戚一斐才知道了螭吻宮的始末,也知道了聞罪的懷疑。
戚一斐覺得聞罪的擔心一點都不多餘,雖然古人有政治手段粗暴的, 但也有想象力豐富的呀,這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因為人類就是這麼一種複雜的動物,一個人都沒有辦法用臉皮化的一種性格去定義, 更不用說把這放大到一個群體,乃至不同的時代。
三公主好歹是皇家的公主, 受環境的耳濡目染,哪怕是和空氣鬥智鬥勇, 她都應該不會只是個青銅。
戚一斐是越想越不放心, 最後乾脆連日常的賴床都沒有了,親自又拉著聞罪,陪他去了一趟螭吻宮。
從重華殿到西九宮, 路途不算遠, 給戚一斐的感覺卻是用了整整兩年,才重新見到這裡。
西九宮,戚一斐過去是常來的,因為他讀書的勤為徑書齋,就在西九宮的後面。戚一斐過去怕上課遲到, 總要奔跑著, 直插過西九宮的主要幹道。身後往往還要跟著一個張小珍, 路上說不定還會遇到其他公主皇子, 藩王世子的。
戚一斐那個時候最羨慕的就是住在西九宮的龍子皇孫了,因為他們不用早起。
如今的西九宮,和戚一斐印象裡的那個,已有了極大的不同。簡單來說,過去的西九宮是活的,到處充滿了人間煙火,可以看見大公主在等著自己女伴一起上學,可以看見五皇子習武鍛鍊;而如今這個西九宮,已經死了,死了好久。
再沒有孩子說笑,也沒有了宮人頻繁進出,這裡就像是被刻意的遺忘了。
皇宮的建築,本就偏莊嚴肅穆,再沒點歡聲笑語的鮮活氣兒,那就真的和活在古墓裡沒什麼區別了。真正的掌權派只剩下了英親王(五皇子),但他早已經搬了出去,剩下的就都是些註定沒有未來的人了。
戚一斐覺得有些壓抑,真的很難把這裡和自己的童年聯絡在一起。
聞罪卻一身龍袍,走的閒庭信步,像是回了老家,還不忘時不時的插播幾句,和戚一斐講講他的過去。聞罪倒不是想和戚一斐刻意賣慘,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他從小長到大的棲梧宮,就是這個樣子的。
陰沉沉、鬼森森,安靜的彷彿踩到一片落葉,都會引起注意。
拜古人一種名叫“鶯不落”的建築所賜,皇宮裡甚至連只鳥,都很少能夠見到,因為它們無處可依,頂多是看到它們成群結隊的從頭頂飛過。
棲梧宮是皇后的舊宮,建築風格里的那種冷硬莊嚴就更不用說了。而在皇宮裡,其實是沒有一個專門叫“冷宮”的地方的,這和地理位置無關。只是皇上厭棄了哪裡,哪裡就會在私下裡被代指為“冷宮”。
好比此時此刻,西九宮就都是“冷宮”。
而在戚一斐小時候,棲梧宮才是那個冷宮,規矩點的還會以先後舊宮來稱,不規矩的就直接是冷宮了,連戚貴妃都三令五申,不讓龍鳳胎去“冷宮”,怕他們惹天和帝不高興。
哪怕棲梧宮,就建在天和帝的無為殿之後沒多遠的地方,大家也會選擇繞道而行。生怕沾染上什麼晦氣。
“皇宮,實在是太大了。”戚一斐忍不住道。
戚一斐連自己家的郡王府都嫌大,更不用說是皇宮這樣走個對角線能累死人的地方。正是因為大家都離的太遠了,才會少了一家人的溫暖,多了君臣的疏冷。
“我們以後可以只生活在幾個宮,其他地方總會找到別的用途。”聞罪趁勢描繪起了未來的藍圖。
“???”戚一斐一臉問號的看著聞罪,這裡面有我什麼事?我不是來暫住的嗎?
聞罪笑笑沒說話。暫住可以變成久住。
去螭吻宮,就要途徑二皇子的睚眥宮。這麼大清早起的,這位瘋子也不放假,兢兢業業的在咆哮:“這天下,是孤的,是孤的,是孤的——!!!”
深諳重要的事情必須說三遍的精髓。
二皇子發瘋的病症,一般分三步,先狂,再唱,最後哭。
現在就是第一階段,狂。幾個人都攔不住。據說他還會繞著睚眥宮內部的朱牆狂奔,追都追不上,一邊跑,還一邊喊,他才是這天下的主人。嗯,反正吹牛也不上稅,隨他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