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被崇拜的父親漸漸衰老頹敗，堅毅的背駝了下來，兩鬢添了新白，將曾經點染在兒子心目中父親這一角色所有英雄的氣質一一洗淨。

只剩那個普通平凡的中年男人模樣。

“呵呵，是、是嗎？”許冠英尷尬笑笑，卻不知道怎麼說出更多的話來挽留。這條裂縫是他親自割開的，他卻不能縫補。若亡妻季靈在天有靈，可否教教他這個做父親的，該如何才能讓他的兒子再喊他一聲爸。

“我走了。”即將坐上駕駛室的時候，許由忽然說道。他這一聲是為他母親。母親臨終前還在讓他別責怪他爹。

許冠英臉上露出喜色，連忙高興地嗯了下，用力揮手。

“下次回來啊……”

可惜許由已經上了車，聽不見，只有許冠英用力揮舞的雙手留在後視鏡裡，長久不去。

汽車轉了個彎，駛進另一個方向，許冠英等一直到不到了，才跺跺站麻了的腳進了屋裡。

常嫂寬慰說：“先生不要憂心，少爺遲早會明白你做父母的心的。”

許冠英只是笑一笑，卻不說什麼。

那邊許由開著車回家，路上等紅綠燈的時候卻突然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身上還沾了些黃黃黑黑的湯汁，好不狼狽。許由眉頭一跳，直覺得這不安分的小東西又要惹事了。他找了個地方停車，幾步快走往程思那個方向跟去。

等他趕上，正巧就看到程思被餐廳的老闆往外一推，從臺階上跌了下來，許由緊走幾步，險險摟住。

驚魂未定！

“你推他！？”許由將程思半摟在側，面色冰冷地盯著老闆。程思學了七分像的冷眼若不是因為自帶的陰風，在原版面前小巫見大巫，許由陰冷的目光彷彿是一條毒蛇的蛇信在不斷試探他的獵物，老闆頓覺全身的汗毛都根根倒豎，牙齒打著顫，強裝冷靜。

“我……我不是故意的。這小子搗亂，光在這裡破壞我生意，我攆他還不成嗎？”

許由冷笑：“我問你有沒有推他。”

老闆腳底發軟。

“有……”

其餘的話，許由一個字也不聽。

“不用說了。明天我的律師會來和你詳談。”

說著，許由就要扶著程思回車上。程思著急他的三天工資，連忙按住許由。

“還有我的工資！”要恰飯的哈。

“工資？”許由眯起眼睛看他，“我都忘了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程思心虛。每當許由眯著眼睛看他的時候都讓他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

“還一身噁心的菜味。”許由嗅兩下，表情嫌惡。

“我在這裡打工，老闆還沒給我三天工錢。”程思想了半天怎麼回答，最後決定告狀。他吃飯的錢不能不拿回來。

老闆連忙說：“你弄壞了一件店裡的衣服，衣服一件60，摔壞了一個湯盆，20。工資600一個月，三天工資也才60，你還要賠我20塊！”

六百塊一個月？許由光記住這六個字了！他是缺吃還是少穿了，六百塊也來做？許由按捺住情緒處理這件事，那老闆被許由唬得臉色大變，連連道歉說算了不用賠了。

但許由反而拿出20塊，塞到老闆的上衣口袋裡，用手背撣了撣他的口袋。

“錢收好了。我看這個地段是不錯……”

許由狀似無意地淡淡開口，老闆聞言一下子被釘在了那裡。

……

事情處理完，兩人回到車上。程思懨懨地坐在後排，一言不發。他好餓啊。自從三天前吃過一頓早飯後，到現在他只喝過幾大桶水。

“600塊的工作你也做？”許由一想到六百塊就來氣，“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現在掃大街都不止600塊。六百塊我僱你回家好好學習！”

許由的語氣有點硬，程思聽在耳朵裡頓時就覺得很委屈。他餓了那麼久沒吃過飯還要被兇。還好好學習，真當他是封建家長啦！

程思回嘴：“就是缺我吃了！”

許由一下剎住車，下了車，開啟後座車門，將程思拉了出來。

“你你你想幹嘛？”程思兩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戒備的模樣。許由快被他氣死了。

“你好，你很好。”許由語無倫次了都，“我哪天沒讓你吃飯了？”

程思還沒回答，肚子就先咕咕咕幾下。許由愣住。

“你聽到了。就是這樣。”

“阿姨沒給你做飯？”阿姨給他做飯做了快十年了，並不是那種偷懶懈怠的人。

“不是。”這件事又不能和許由直說，“是我自己沒吃。”

“為什麼不吃？”許由只以為程思是一頓兩頓沒吃，並不知他是三天沒有吃過了，“你已經很瘦了，不必學人減肥。”

他只以為養個人只要給吃給穿給錢就足夠了，哪曉得還要這麼麻煩。

“我……不是。”程思臉色憋得通紅，半晌不知說什麼好似的，脫口而出：“我想吃你做的飯！我可以用勞動換取！”

“我？不可能。”

許由本來一口否決，可瞥到程思一瞬間可憐的表情，心軟了一下。心裡不知道為何，癢癢的，像是有誰拿著小扇子在旁邊呼呼地煽動，一下一下又一下。許由的心便躁動了起來。他又瞥了瞥程思可憐兮兮的表情，有意逗他。

“你求我，我就考慮一下。”

“求你。”

“不夠誠懇。”

程思黑著臉。許由就是故意為難他的。好，看誰比誰狠！

程思大聲地喊：“爸爸！求你了！”

路邊的行人一下子全停住腳步，紛紛望了過來。新奇地看著這對不知是兒子長得太著急還是父親八歲就生娃的父子倆。

許由：“……”算你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作者生日，給大家發紅包呀~

心情不好，發紅包可以心情變好_(:з」∠)_

愛你們

☆、09

許由臉色一下子就暗了下去，憤憤地把程思按回車裡去。嗖嗖一聲繫上安全帶，一下子車就飛了出去。

他有這麼老嗎？母親跟他說過，以前程思剛在肚子七週的時候，曾逗過七歲的他說，阿姨的寶寶給你當小媳婦好不好，他當時還滿口答應。

許由記不得這件事，想來怎麼說兩人也是同輩的，萬萬輪不到老父親這個角色。他不由地偷瞄了好幾遍後視鏡，仔細欣賞一番自己英俊的容顏。

很好，很年輕。許由重拾了自信。

程思抓著揹帶，驚恐地問：“爸爸，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不是你爸！”許由咬牙切齒。這小東西一定是他的剋星。

“好的，乾爹。我們去哪兒？”程思哼了兩聲，越說越得勁了。

“還想吃飯，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