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盤沒有組織的散沙。
林可適時下了“投降者不殺”的軍令。
無數人放下手中的兵器,驚恐而卑微地匍匐在強者面前。失去對手的雲陽兵士先是茫然若失,隨之而來的便是狂喜。
幾千人對數萬人,他們勝了!他們竟然真的勝了,而且勝得如此輕而易舉!
歡呼聲如響雷,林可聽著“雲陽萬勝”的喊聲,抹了把臉,努力壓抑住自己極度興奮的情緒,雙手卻仍不由自主地輕顫。
這條路是對的,她的冒險與操勞沒有白費,她真的建成了一支強大的軍隊,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從此站穩腳跟,在這個亂世擁有了攪動風雲、參與遊戲的資格。
未來還有無數艱險,但那又如何?
賺錢,嫁人,平安喜樂、歲月靜好地過完一生?
不!
她既然來到這個時代,就不能畏縮不前,將自己的世界侷限在一方宅院之內。
天高雲闊,天地廣袤,不論成敗如何,她來過,奮鬥過,必要在青史上留下獨屬於自己的那片足跡!
☆、第91章 狐狸
數千擊敗數萬, 這以少勝多的一戰徹底打響了雲陽軍的名氣。
但打勝了不代表一切都解決了, 此刻擺在林可面前的就有一個極為棘手的山芋:活著的兩萬流民和三千多俘虜應該怎麼處理?
若她冷血一點,大可以將俘虜都殺了, 再把流民全部遣送回原籍仍他們活活凍死餓死。但這種暴行不光令人難以接受, 會很大程度敗壞雲陽軍的口碑, 同時也是對這些優秀勞動力的極大浪費。
俘虜不必說,能從饑荒中活下來、千里迢迢跟著馮天王來到番峒的流民,都是優勝劣汰之後體力較好的,只要吃飽了養上一段時間,就各個都是身強體健的青壯。
林可要打造一支職業軍隊,雲陽相應的就會出現勞動力缺口。這數萬人是不安定因素, 同樣也是難得的機遇。但要順利接收這些人, 有兩個問題必需考慮:第一,她只是一個千戶,收那麼多人去雲陽, 若是給人參上一本,扣上個“密謀造反”的帽子,那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第二, 雲陽百業方興, 她未必有這個實力將那麼多人都消化掉, 讓流民和俘虜真正轉化成可用的勞動力。
身邊沒有可以商量的人, 林可第一個就又想起了孟昶青。
她沒在朝堂上混過, 不知道具體怎麼做才能避免出現第一點裡的情況, 而孟昶青是處理這些事的最佳人選。於是在送出戰報的時候, 她同時放出了一隻飛鴿,打算參考孟昶青的意見後再做決定。
然而此刻京城裡,眾人討論的重心卻已經從流民轉到了墜星一事上面。
宮闈秘事諱莫如深,難以探知,可那流星和巨響卻是不分貴賤、人人都能看得見的。天子腳下的百姓,日子總比別處要好過些,也就有了閒暇,在茶館一邊吃點心一邊眉飛色舞地低聲討論這些鬼神之事。
而茶館邊上的一條青石小路上,一輛牛車碌碌而行。趕車的人戴著斗笠遮住面貌,靠在車廂上輕快地哼著荒腔走板的不知名小調,聽到茶館裡傳來的議論聲,那小調的聲音又高了些,透出遮掩不住的一絲得瑟來。
一隻帶著老繭的手掀開簾子伸出車廂,重重在他斗笠上一敲。初一隱含怒意的聲音響起:“旺財,閉嘴。”
“狗蛋。”
初九抓著斗笠扭頭,笑嘻嘻道:“我唱得分明不錯,司馬先生都沒開口,你氣什麼?”
他們兩個都易容用了化名,初九聲稱賤名好養活,十分品味堪憂地給自己取了個旺財的名字,並且一不做二不休,順便把“狗蛋”也一起打包,硬是套在了初一的頭上。
初一聽到“狗蛋”兩字就來氣,哼了一聲合上簾子,隨即便轉頭對司馬康歉然道:“我兄弟二人是鄉野之人,不知禮數,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司馬康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繼續矜持地閉目養神。
初一見狀,心裡微嘆了口氣。
五十而知天命,司馬康活了一大把年紀,身上的狐狸毛有多白,一顆心估計就有多黑,實在不是什麼好應付的人物。
孟昶青已經摸清了司馬康的態度,但具體合作的細節,還是需要初一與對方進一步細商。
頓了頓,初一隻得將話給挑明瞭:“對方才街頭巷尾的議論,先生有何看法?”
“沒什麼好避諱的。”司馬康仍是閉著眼睛,嘴上淡淡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初一吃了一驚,忍不住道:“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
司馬康肅然道:“就是後日進宮,在聖上面前,我也這麼說。至於五皇子殿下,必定是心病所致,待老夫開導幾句,其病自愈。”
初一這下是真的驚了:“司馬先生,您忘了此次入京,到底是為了什麼嗎?”
此話一出,司馬康終於紆尊降貴地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年輕人,浮躁。”
他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小狗蛋啊,這裡面的門道,你還有的要學。”
這語氣頗有些操.蛋。
初一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鬱悶地想:狗蛋就算了,為什麼還非要加個小字?
不過鬱悶了一會,初一也就想明白了。司馬康將來是五皇子的老師,鐵打的五皇子黨。他一介大儒,若是旗幟鮮明地談論什麼鬼神之事,只會平白引人懷疑而已。只有先將自己摘出去,站在看似超然中立的位置,司馬康說的話才會有分量,才能在無形中更好地影響眾人,尤其是天子的想法。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看,若是這一系列計劃出了什麼事,司馬康片葉不沾衣,要脫身也會更加的容易。
老狐狸!
初一心中暗罵一聲,卻只好扯著唇角,微笑著對司馬康道:“先生一身正氣,鬼神不侵。遷天機閣一事,非先生不可勝任。”
司馬康卻又恢復了方才那入定的模樣,閉著眼睛嗯了一聲,像是在表態,又像是睡迷糊了發出一聲囈語。
初一拿這水潑不進的老頭實在有些沒辦法,便暗暗伸手出去,隔著層簾子往初九腰眼上一戳。
初九便探頭進來,朝初一掃了一眼,接收到眼色,就把牛車停到路邊,敲了敲車門笑嘻嘻道:“先生放心,這牛車拿厚木板做的,隔音,您不必這麼藏著掖著。”
司馬康依舊八風不動,似乎沒有半點要搭理他的意思。
“先生這樣,可就沒什麼意思了。這事很重要,關乎五皇子,關乎主子,關乎您,關乎許多人的榮華富貴,但同時也關乎無數百姓的福祉。”
初九斂了笑意,當他不笑時,瘦削的臉上帶著肅殺之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