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喜軍是一隻頗有特色的軍隊。在夏景宗元昊的時代,人數不過二百,最近幾年梁乙埋把這支部隊擴充到了四百,每個潑喜軍正兵,照樣配備兩到三名負擔,其作用是運送瑙重、保護、協助正兵作戰。潑喜軍在駱駝鞍上立旋風炮,發射拳頭大小的石頭打擊敵軍。一向是西夏最主要的攻城部隊。宋軍對這隻部隊並不陌生,兵器研究院更是成功的造出了宋朝的旋風炮,但是主要用於海船水軍,海船水軍用這種旋風炮發射震天雷,效果良好。雖然西夏沒有震天雷,而且旋風炮的成力也遠遠不及宋軍的許多攻城利器,但是旋風炮發射速度快,射程遠,機動靈活的特點,使得潑喜軍成為頗具成脅力的部隊。宋軍之所以不成立類似潑喜軍的部隊,不是因為它不好,而是因為宋軍的馬與駱駝,是比較緊俏的資源。哪怕是在宋遼之間貿易額逐年增加之時,也是如此。
東大營的宋軍顯然注意到了潑喜軍的出現,種誼立即做出了反應……站在文煥的位置上,可以清楚的看見東大營中央的帥旗先向左揮,再向右擺,振武軍開始變陣了!在令旗的指揮下,振武軍中陣如同被劈開的潮水一般,整齊的讓開了一條通道,十隊士兵推著十輛各平放著一個奇怪的前大後小的大木桶的小車出了營門,在營門之前一字列陣,在他們透過的一剎那,後面的振武軍立時湧了上來,將陣勢合攏了。與此同時,隨著一聲鼓響,箭樓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雖然看不清楚上在上弩還是裝別的什麼武器,但是精通軍陣的文煥,自然知道這是準備攻擊的前奏了。
望著整齊、迅速的完成這一系列換陣與準備的振武軍,不僅僅是文煥,連吳安國的眼神中,都難得的殼露出一絲欽佩之意;劉昌祚的眼神中,更是有難以言喻的意味。種誼不愧是本朝武人中少有的幾個將才,把一支部隊帶到這個地步,雖然說少不了講武學堂與教導軍的功勞,但是最重要的,還是為將者個人狗能力。這不是規章制度可以解決的問題!難怪說國家之興亡在事,而事之成否在人。
文煥的思緒很快被眼前的戰爭所打斷……出人意料的,在敵軍距東大營還有四五百步的時候,第二聲戰鼓敲響了!文煥不由得睜圓了眼睛,他不知道那些載著木桶的小車是什麼武器,但是按著宋軍的條咧,敵至一百六十步可以發弩,敵至五十步可以發箭,如果有士兵未得命令,敢提前發射,陣前立斬!以剛才換陣時振武軍所表現的純熟來看,文煥絕對不認為種誼會犯這種低階錯誤。況且,西夏騎軍這次並沒育衝鋒。
那麼,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個,這些載著木桶的小車,有著恐怖的遠端攻擊能力根據以往的戰例,潑喜軍想要對宋軍形成有效打擊,至少要到三百五十步甚至三百步以內。如果這些未知名的武器射程能夠超過三百步……
文煥在心裡飛快的計算著,眼睛卻瞪緊了戰場,不敢放過戰場上的一絲一毫……第二聲戰鼓響過之後,便見小車後面計程車兵,取出了火種,戰燃了木桶後面的一根火繩。
十條火花閃爍著,跳躍著,使戰場的形勢變得非常的詭異。一面是戰馬與駱駝們踏著幾乎可以稱為“整齊”的步伐向東大營逼近,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甚至讓遠在千步以外旁觀的文煥也覺得呼吸緊張;一面卻是寂寞無聲的宋軍軍陣前,十條跳動的火繩發出如同毒蛇吐信一樣的世世聲……以及幾座箭樓上,帶著死亡氣息的巨大弩機。
文煥下意識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四百步!
三百九十步!
三百八十步!
…………
三百五十步!
突然,一輛小車上“呼”地一聲,發出耀眼的火花,數百枝箭矢劃過空氣,射向敵軍這一瞬間,文喚完全呆住了。他絕對沒有想到,弓箭還有這種發射方法在白水潭聽講時學到知識讓他立刻明白:這是利用火藥推動,恐怖的射程這是一次發射數百枝的神臂弓!
但是真正的震撼還在後面!
因為沒有衝鋒,西夏騎兵們都是直立著身子騎在馬上,但就在宋軍那輛小車發射的同一瞬間,所有的騎兵們都下意識的齊齊俯下了身子,左手同時利索地揮起,把要害部位躲在騎兵旁牌之後。但是,這種火藥發射出來的箭顯示了它驚人的穿透力,幾個正當其衝的西夏騎兵的旁牌上,在如同冰雹擊打過的響聲之後,他們手中的旁牌正面,竟如同刺猜一般插滿了箭矢!強大的慣性險讓它們在旁牌上不停的搖擺,近距離觀看,可以看到這些箭較一般的箭矢短了許多,而在箭翎處都加了一個小鐵錘!
所幸這一次僅僅是一輛小車發射,數百枝箭形成的面殺傷並不大,只有少數幾匹正當其衝的戰馬被射中傷亡,發出悲慘的嘶鳴聲。但是看著那幾個如同刺猜一般的騎兵旁牌,強悍的西夏騎軍心中都不由泛出絲絲懼意:如果被直接射中……
宋軍的這種新式武器並沒有給西夏騎兵們太多的思考機會,緊接著,餘下九輛小車上面的木桶,都一一發射,這九輛小車雖然不是同時發射,但是相隔時間卻非常的接近,數千枝箭如同黃蜂一樣射向西夏的騎軍,頓時西夏軍隊一頓人仰馬翻,數十名騎兵被當場射下馬來,原本整齊的隊形一陣慌亂,若不是懼於嚴峻的軍法,早有人想拔馬向後“轉進”,便在這一片慌亂聲之中,宋軍東大營內,傳出三聲急促的鼓響,鼓聲未歇,箭樓上的弩機己經發射,十餘枝巨箭發出凌厲的聲音,射向西夏陣中……文煥幾乎忍不住驚呼起來,但是立時反應過,連忙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十餘枝巨箭粗大的箭體上,都綁著一枚黑黝黝的東西,而箭身上還可以看到一道火引在飛快的燃燒!
“震天雷居然可以這樣使用!”
幾乎是同時,觀戰的神銳軍軍官們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絲不可思議。
震耳欲聾的聲音,爆炸後留下的煙霧,西夏軍鳴金的聲音,戰場上人馬的嘶喊,血肉的飛濺,一切一切混雜在一起,真正留在人腦海中的,只有不斷響起的一聲聲巨響“將軍!”西夏中軍陣中,野烏瑪瞪圓了眼睛,額上青筋猙獰,“宋人的弩機發射剛完,此時是進攻狗好時候!”
“你看不見宋人的中軍未動嗎?根據細作的訊息,振武軍有一個整編神臂弓營。”李清皺起了眉毛,何斥道:“所幸這次潑喜軍損失不大,不必再做無謂的進攻。”
野烏瑪的目光求助似地投向一旁的監兵使黨名利,黨名利尷尬地避開野烏瑪的目光,向李清說道:“李將軍,國相的命令是攻克宋軍東大營……”
“讓士兵們白白送死?種誼剛才對部隊調動的能力你沒看到嗎?”李清冷冰冰的看了黨名利一眼,道:“要攻克東大營,如果採用強攻的話,給我步兵就好了。騎兵的優勢不是去攻堅!”
“這樣只怕無法交差。”
“如果種誼一直龜縮在營中不出來,我們應當想辦法讓他出來。”
“這………”黨名利遲疑起來,“圍困他們嗎?”
“圍困?”李清倒是愣了一下,“我們帶的糧草只怕比宋軍還少。我們要攻敵所必救!”
“宋軍西大營?”黨名利看著李清的眼睛,以為自己看見的是一個瘋子,“我們會腹背受敵!”
“如果打不過我們就撤,那些重灌步兵能追得上我們?”李清緊緊地握了一下手中的佩刀,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
“大張旗鼓向西進攻,攻擊西大營。種誼若不來救,日後高遵裕必然饒不了他。而且我們也可以保護大軍渡河,圍攻宋軍西大營。到時候他還是不得不出營來救。若他出營,我就有妙計來讓他進退失據!”
“是!”
潑喜軍甚至無法發動一次攻擊,就被迫放棄。這樣的結果,讓文煥等人都大吃一驚。但是宋軍的缺點卻是顯而易見,因為沒有強大的騎兵,一支單純由重灌步兵為精銳力量的部隊,即便依賴技術的先進與訓練的出色而取得戰場上的優勢,卻無法將優勢轉化成勝利。到目前為止,從數量上來說,西夏軍的損失並不大,而且最關鍵的是,西夏軍始終把握著戰場的主動權!而所謂的“主動權”,通俗一點來講,就是“要打也由他們,要走也由他們。”
所以,無論振武軍的種誼與神銳軍的劉昌祚等人做何種想法,當他們看到西夏軍隊的中軍大旗突然向西揮舞之時,兩個在不同地點的人的臉色,都立刻變得緊張起來。最二人中,最哭笑不得的,卻是劉昌作!
李清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在戰場西邊的樹林中,還埋伏著一支兩千人的騎兵。而劉昌祚也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原本想趁西夏軍隊進攻東大營筋疲力盡之後,來個突然襲擊,狠狠地打擊西夏軍隊的如意算盤,突然之間,竟撥不響了。不僅是撥不響,眼睜睜地,他不到兩千的騎兵,必然要與轉進西方的西夏軍的右翼遭遇!
劉昌柞再豪氣百倍,也不敢拿不到兩千人的部隊,去拼敵人幾萬的騎軍!但是……
不需要別人解釋,神銳軍第二軍第一營的頭頭腦腦們,立時都明白了自己面臨的處境!後退避戰,縱然王倪與他的執法隊同意,戰爭結束後,劉昌祚也是絕對的死罪,其餘的軍官,最輕的處罰也是去做苦役;正面抵抗,軍法條例會放過他們,但是西夏軍卻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盡忠的時候到了!至少死了還可以進忠烈祠,享受不絕的祭祀。”文煥閉上眼睛默默想道,一邊握緊了手中的佩刀。
“至少還可以進忠烈祠!”……與文煥同樣想法的人不少,每個人都抿緊了嘴唇,望著劉昌柞。
西夏的大軍開始轉進,滾滾灰球如同一條土龍,擺過它巨大的尾巴,土龍之下,無數的族旗在飄揚著,伴隨著戰馬的嘶吼聲。在那一刻間,劉昌祚心中就做出了決定,手按刀柄,沉聲說道:“派人向東西大營報告,全營準備迎戰!”
“是”沒有任何多餘的話,所有的人默默行了一個軍禮,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上馬迎敵。
此時此刻,每個人的心中都知道,下一次相會的地點,在忠烈祠的可能更大。
西夏軍的前軍在距劉昌祚部以南約二千步左右的地方穿過了樹林。沒多久,策前鋒與左右中三軍也開始接近這片小樹林,劉昌祚赫然發現,西夏軍竟然猖狂的連後軍也轉進了!他們只留了象徵性的人馬監視東大營顯然,西夏軍的主將認為,既便振武軍跟來,他也可以從容的掉頭攻擊。
一種受到輕視的怒氣在劉昌祚的心中燃燒,哪怕敵人看不起的,並不是他的神銳軍,他也覺得受到了極大的汙辱。
“西賊!”在心裡恨恨的罵了一聲,劉昌祚摘下了弓箭,屈大指,以頭指壓勾控弦,彎弓搭箭,注意前方。這是騎兵控弦的方法,從胡人那裡學來。若是步兵控弦,則是用無名指疊小指壓大指,頭指當弦直立,那是中原世代相傳的方法了,這種方法力大,但是卻不適合在馬上使用。
神銳軍第二軍第一營的騎兵們,都悄悄的張開了箭。
過了一會兒,毫無防備的西夏軍右軍的側面,暴露在劉昌祚部面前。雙方相距八十步的時候,一個西夏士兵無意向北面看了一眼,卻猛然發現了身著長箭射日深綠背心的宋軍埋伏在那裡他張口欲喊,一支鳴鏑帶著死亡的呼嘯飛來,準確的射中了他的喉嚨,他抓住箭桿掙扎了一陣,便“呼”地摔下馬去。
緊接著,小樹林中突然間角鼓齊鳴,族旗四起,不知多少宋軍從林中衝了出來,用弓箭射殺著毫無防備的西夏右軍。許多人根本來不及做不出任何反應,便中箭倒下,眼中還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整個右軍的右側,立時一陣慌亂。因為不知道宋軍究竟有多少人馬,許多人撥馬便往後跑,頓時把陣形衝得更亂。
西夏右軍的軍官與大小首領們,根本無暇顧及宋軍的情況,只得竭力整頓隊形,直到右軍統軍官野利榮名親手斬殺十幾名後退的小首領後,隊伍才漸漸穩定下來。
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劉昌祚部己經放下弓箭,高舉著戰刀,衝進右軍陣中。稍稍整齊的陣列,立即被衝得七零八散。夏軍只得各自應戰,拔出武器來,與宋軍對祈。
出乎意料的是,這種戰法,反而大收奇效。憑藉著三倍於宋軍有餘的數量優勢,以及不遜於宋軍的戰鬥素質,宋軍也無法保持陣形,反而陷入了纏鬥當中!
這種情況讓野利榮名頓時大喜過望,憑藉著三倍於宋軍的優勢,必然能全殲這支宋軍禁軍精銳!
但是劉昌祚顯然也意識到了這種狀況對己方不利,立時敲響了鉦聲,戰鬥之中的宋軍士兵立時開始互相掩護著撒退。野利榮名奇怪的發現,在五面旗幟的指引下,宋軍居然分成五路撤退!
“想跑進東大營麼?”野利榮名心中暗暗嘲笑宋將計謀的低下,“若能攔住你們,不怕種誼不出來相救。老天送一件大功到我手上!”他心念一定,立時派人通報中軍,也將兵分成五路,引兵來追。
追得一陣,眼見五路夏軍各自隔開了,忽然,逃跑的宋軍中又響起了角聲,五路宋軍迅速合成一部,向一路追趕的夏軍衝殺過去。人數變成優勢的宋軍如同無堅不摧的銅牛角,高舉著長箭射日圖軍旗與“劉”字帥旗,在一路夏軍陣中來回衝殺了兩次,收割了一兩百條生命,野利榮名部下的五路,才匆匆忙忙趕到,合成了一路。
哪知宋軍見到敵軍勢大,只是略一交鋒,又散成五路,分散逃走。宋軍這種無賴戰法激得些大小首領直跳腳罵娘,但是野利榮名卻學了乖,這次雖然還是分成五路追擊,卻注意了五支隊伍之間的倆倆距離。
不料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著了一次道,有一路的大首領一時心急,只顧追趕,沒注意自己和友軍的距離,又被宋軍突然聚攏起來,衝殺了一陣。
連吃兩次虧的野利榮名白白損失了數百名士兵,又氣又急,卻是束手無策。當宋軍再次故技重施之時,他再也不敢分兵,乾脆領著六千右軍,只追一路宋軍。不料在兜了好大一個***之後,突然發現面前高舉著“神銳軍第二軍第一營第三指揮”旗幟的宋軍不跑了,反而向自己發起了衝鋒野利榮名被對方這種“自殺行為”嚇了一跳,立刻毫不手軟的下令進攻。不料突然之間,自己的後面也響起了號角之聲,宋軍其他四路人馬不知什麼時候,又合成了一路,從己方的後方掩殺過來。
被宋軍前後夾擊的野利榮名部頓時一陣大亂,野利榮名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不料被劣勢的宋軍如此作弄,以三倍於敵的優勢沒佔到一點便宜,反而折了上千人馬,端的是又羞又憤,又氣又急,一張黑臉漲得通紅。但此時此刻,在士氣高昂的宋軍前後夾擊下,部下爭相逃命,自相踐踏,早無半點戰意,野利榮名縱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力迴天,只得引兵向西南方向敗走。
他肯認輸,劉昌柞卻不肯讓他去和中軍會合,引兵在後面緊緊追殺。
兩隻軍隊一前一後,跑了裡許。野利榮名遠遠望見前面族旗,頓時大喜過望,雖然他一直奇怪為何打了這麼久的仗,相隔不遠的中軍卻沒有部隊來接應自己……此時他早己忘記自己是以三倍兵力與敵作戰一一但是此時看到族旗,野利榮名還是大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的噩夢並沒有結束,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等待高高興興靠近的野利榮名的,是一陣撲天蓋地的箭雨為野利榮名掌旗的軍官,瘁不及防,身中數箭,撲通一聲,連人帶將旗,摔於馬下。早就是驚弓之鳥的野利榮名部以為是主將中箭死了,頓時嘩啦一聲,四散逃命。只餘下千餘人馬,緊緊護住野利榮名,不敢逃竄……失了主將與旗鼓,逃亡也是死罪。
到這個時候,野利榮名才看清楚,狙擊自己的部隊,從穿著上看,竟然是宋軍的鄉兵組織……沿邊弓箭手原來卻是種誼看到便宜,悄悄地把四千名輕裝的沿邊弓箭手派了出來,在此狙擊。
此時野利榮名也不敢再逃跑,散了頭髮,撥出腰刀,紅著眼睛大吼著率部向劉昌祚部衝去。佔據著人數與士氣上的優勢的劉昌柞,也“刷”地一聲,拔出佩刀,高喊著衝向野利榮名殘部。
兩支騎兵終於正面狠狠地碰撞到一起。
但是面對拼命的野利榮名殘部,神銳軍將士打起來,反而更加吃力。鐵盔、吼聲、白刃、馬民…………一切交織在一起,不斷有染紅了戰袍計程車兵從馬上摔下來,沾滿了鮮血的武器飛上天空……戰爭是如此的慘烈,連初次參戰的文煥都殺紅了眼睛,身上、臉上,早己濺滿不知是何人的鮮血。
沿邊弓箭手們遠遠的看著這一切,他們雖然人數眾多,此時卻幫不上忙,只好在旁邊射殺試圖逃跑的西夏軍士。但是不料這種行為,反而激起了野利榮名殘部必死的戰意,他們更加兇狠的攻擊著宋軍將士,毫不顧忌自己的傷亡。因為,反正無論如何都是死了!
如果有一位有實戰經驗的禁軍軍官在此,情況就會好上許多。但是……
吳安國不能不承認野利榮名的刀法真是非常出色,他己經和野利榮名交手十幾個回合,卻沒有傷到他分毫,反倒是自己差點被對方砍掉腦袋。
但是砍掉敵方主將的腦袋,實在是一個過於誘人的想法!
所以吳安國不打算放棄。
“咄!”吳安國大吼一聲,手中的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懾人的光芒,砍向野利榮名。野利榮名一夾馬腹,雙手持刀,“咄!”雙刃在空中相祈,發出金屬的震音。吳安國只覺手臂發麻,卻毫不停留,勒馬回傳,高舉著長刀,再次衝向野利榮名。野利榮名眯著紅眼睛,“鳴鳴”大吼,再次迎著吳安國衝來。
兩人的戰刀再次在空間相祈!
突然,周圍的空氣一瞬間變得有點詭異。吳安國與野利榮名的撥轉馬頭的時候,兩人都怔住了!
不知何時,在戰場的周圍,突然冒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軍隊!
“被包圍了!”吳安國在心裡嘆息一聲,甚至連他自己都有點驚訝自己的冷靜。
但是野利榮名也未必見得多高興,在戰鬥的時候努力求生,此時卻又開始後悔自己沒有能夠戰死在那個不知名的宋將刀下。
雙方都自覺的停止了戰鬥,劉昌祚集攏了部下,戰鬥之慘烈讓人心驚,雖然是勝仗,但是此時尚能戰鬥的神銳軍士兵,也不過是一千多一點戰鬥減員幾乎有五分之二。沿邊弓箭手們也開始自覺的退聚到神銳軍騎後的身後。
這個陣形還真是糟糕!但是眾人己無暇感嘆。一面斗大的“李”字旗就在前面,幾萬人彎弓搭箭瞄準著自己,圍了個密不透風,也許只要一次衝鋒,己方就將全軍覆沒!
一場大勝,轉眼之間,就要變成大敗!
“投降吧!”西夏軍帥旗移近,一名身著明光愷,騎著高大白馬,被眾多親兵護衛擁簇著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他並沒有大喊,但是卻中氣十足,足夠讓每個宋軍都聽到是他在說話。如果仔細一點可以看到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嘲諷,但卻不知道是對宋軍還是對狼狽無比的野利榮名而發。
“大宋有戰死的神銳軍,沒有投降的神銳軍!”劉昌祚出列幾步,冷冷的回道。這個姓李的夏將,把所有人都耍了。劉昌祚不相信他可以料敵先機到這種地步,但是毫無疑問,在最後,他卻是將整個右軍當成了誘餌。否則,按劉昌祚的想法,他的援軍早就應當派出來。幸好種誼沒有大舉出兵來助戰……想來他真正想鉤的魚,還是種誼的振武軍吧?!
“你的戰法很了不起,若投降大夏國,絕不失封侯之位。”果然,他早就看到了一切。
“呸!”劉昌柞冷笑著啤了一口,大聲回道:“華夏貴胃,豈能委身於夷種!”
李清臉上竟是紅了一下,旋即笑道:“既不肯投降,便成全爾輩盡忠吧!”
王僚從摯旗手中接過軍旗,高高舉起,厲聲喝道:“弟兄們!忠烈祠相見!”
所有神銳軍的將士一齊拔出戰刀,齊聲喊道:“忠烈祠相見!”雪白的刀刃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奪目的光芒;神銳軍將士決然的神態,讓沿邊弓箭手也深受感染,一齊喊道:“忠烈祠相見!”
李清微微嘆息一聲,一咬牙,緩緩地舉起了右手立時,號角“鳴鳴”地吹響……
東大營。
“將軍”一名致果校尉單膝跪了下來,“請發兵吧”
“種將軍不能見死不救啊”又一名致果校尉跪了下來。
種誼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微微嘆道:“李清是很會打仗的人。他分明是想誘我出營,必有後著。”
“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幾千兄弟戰死在營前吧?”
“是啊!”種誼長嘆了一聲,“但是出去的話,會不會將幾萬名將士置於險地呢?”
“將軍,請末將去吧縱然戰死,末將也無怨言。”
種誼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了軍都虞侯的臉上,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種誼不禁搖了搖頭,道:“看來我別無進擇。”
眾將立即安靜下來,等待著種誼的最後決斷。一道道期盼的目光,讓種誼不自禁的苦笑,李清就是想讓自己出營,這樣他才好充分發揮騎兵的機動力,打擊自己笨重的重步兵,至少種誼絕對不是相信李清會和自己精銳的重步兵正面對決。
歷史上,當宋軍佈下戰陣與敵軍堂堂皇皇對決之時,是很少有敗績的。但是關鍵是,敵人從來沒有義務來陪宋軍以堂堂之師,對皇皇之陣。兵法的要義,就是以強擊弱,以石擊卵,以長擊短。在種誼看來,聽謂的“名將”,就是指在對戰的那一刻,他的部隊永遠比敵人多的那種人。
剛剛那一陣,劉昌柞的神銳軍,就將這一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但是,難道現在輪到李清來發揮了麼?
種誼苦笑著,終於,他站起身來,緩緩環視眾人,說道:“諸將聽令卜………”
李清一直沒有看被圍攻的宋軍一眼,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宋軍的東大營。並非他不瞭解包圍圈中的戰況……抱著決死之心的宋軍是可畏的。幾輪射擊後,那些鄉兵們折斷了自己的弓箭,用佩刀與自己的騎兵戰鬥……瘋狂的衝入馬腹下,用一條生命的代價來砍斷馬腿,然後幾個人一擁而上,將摔下馬的騎兵砍死。那些神銳軍的騎兵更是可怖,身上帶著三四支箭,卻依然揮舞著長刀,用近乎瘋狂的鬥志與自己的騎兵同歸於盡!
宋軍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李清忍不住暗暗感嘆。不過他知道,宋人的心中,並沒有那種瘋狂的因子,只不過大多數人很容易會被上位者的英雄行為所感染罷了。幸好如此,否則的話……少數人的悍不畏死可以稱為英勇,如果全部都是如此,只怕只能稱為瘋狂了。但是……李清腦海中突然閃過對方主將眼中狗驕傲、那位舉著軍旗的將領眼中的決然毅然…………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泛了上來。
李清不由搖了搖頭,“兩軍對戰的時候,自己居然還在想這些無謂的事情!”然而一瞬間,一句話又從他腦中掠過:“華夏貴胃,豈能委身於夷種!”李清不覺有點愕然,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知遇之恩,自當肝腦相報。”
“鳴……”北方傳來的號角之聲,終於讓李清的精神集中起來。
他定晴望去,宋軍東大營終於營門大開,振武軍的旗幟與“種”字將旗在風中飄揚,數以萬計的宋軍列著整齊的陣形,向己方走來。
“催鼓!”李清淡淡的命令道。頓時,戰鼓急擂,倖存的宋軍都有了死亡的覺悟。文煥的馬匹早己戰死,他與一個袍澤背對背靠著,笑道:“兄弟,殺了多少西賊?”
背靠著人淡淡的答道:“一個大首領,四個小首領。”
文煥聽到這個聲音,幾乎呆住了,驚道:“鎮卿?!”
“嗯。”吳安國依然懶得多說什麼。
“真是至死不改的脾氣!”文煥笑罵道,言語中卻充滿了喜悅,能和自己認識的人死在一塊,有時候便己經是難得的奢侈。
“暫時還死不了。”吳安國冷冷說完,手中白光一動,一刀砍向一個西夏騎兵,趁那個騎兵接招,左手疾伸,竟是將那人拉下馬來,右手之刀不可思議的劃過,那個西夏騎兵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己去了鬼門關。
“好身手。”文煥讚了一聲,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西賊催鼓,為什麼卻沒有加大兵力進攻?”
“那鼓聲是給種誼聽的。”吳安國言簡意駭的答道,躍身上了西夏騎兵的馬,繼續衝殺起來。
“給種誼聽的?”文煥卻是怔住了,一不留神,一柄長刀向他的後腦勺砍來,他就地一滾,險險避開這一刀,那柄長刀又如附骨之蛆般砍到,文煥雙手揮刀,堪堪接住這一招,那戰馬衝鋒帶來的巨大沖力,卻帶著他連退數步,一不留神竟被身後的屍體絆倒,仰天摔了下去,一頭撞在一顆石頭上面……
李清望著不斷走近的振武軍,讚道:“種誼果然名不虛傳。”振武軍前進的速度,始終是勻速。走一段路,就停下來,整一下陣形,再繼續前進。西夏軍的戰鼓催得再急,種誼始終都不為所動。
“野烏瑪!”
“末將在!”
“你領三千騎兵,去騷擾來援的宋軍。不準戀戰,且戰且退,將他們引過來,來與被困的宋軍殘部會合。”
野烏瑪怔了一下,道:“這……”
“這有何難?”李清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你只管進攻,感覺打不過就跑。就這麼簡單。我想知道來的部隊,是不是真的振武軍!”
野烏瑪更加莫名其妙,卻不敢再多嘴,忙接了令箭,道:“得令!”便領了兵馬,去“攔截”來援的宋軍。
很快,野烏瑪就知道自己接了一個苦差使。
宋軍推進固然緩慢,但是組成戰陣的宋軍卻不是好惹的。野烏瑪的三千騎兵剛剛靠近,宋軍便停了下來,便見陣中弩箭、弓箭,如同蝗蟲一般飛來,野烏瑪尚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折了數十人。他不敢硬衝,只得遠遠射箭。宋軍便高舉著盾牌,如同一個鐵桶一般,緩緩的推進,野烏瑪被硬生生逼得步步後退。
雖然他的本意就是要誘敵深入,但是誘敵過來,和被敵人逼得後退,那兩種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野烏瑪氣得兩眼冒火,但是手中兵少,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眼見著宋軍就這樣一步步的逼近,終於,苦難的日子到頭了,宋軍終於靠近了己方的大陣。但是野烏瑪卻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在中軍旗幟的指揮下,西夏軍竟然自動讓開了包圍的一個缺口!
難道宋軍還會從這個缺口走進包圍圈不成?野烏瑪呆呆的想到,卻突然看到中軍的令旗命令自己向後包抄!
野烏瑪頓時覺得自己明白了李清的用意,忙率領部下繞過宋軍大陣,向後包抄過去。果然,不料有友軍開始向宋軍後方包抄。
與此同時,對包圍圈中宋軍的擠壓式進攻,也開始了。包圍圈中殘存的不到千名宋軍,根本無法抵擋西夏軍的攻勢,開始向宋軍大陣敗退。來援的宋軍用弓弩掩護著殘兵退入陣中,立刻開始後退……而這時候,西夏軍的大包圍,也完成了。
野烏瑪有時候甚至認為這是自己的錯覺,因為他發現,被包圍的宋軍並沒有半點慌亂。只是有條不紊的後退,雖然每一步的移動都非常的緩慢。
而最讓野烏瑪奇怪的是,己方圍攻宋軍大陣的人馬,似乎有點不對勁。
騎兵們圍著宋軍賓士,不斷的射擊,試探著攻擊宋軍的軍陣,試圖尋找宋軍軍陣的薄弱之處。而宋軍用盾牌與長槍為外圍,以弓弩居中,嚴密的防範著可能的進攻。時不時有人會丟出幾顆霹靂投彈,讓圍攻的西夏軍膽戰心驚一下。
用幾支部隊進行牽制,用一到兩支騎兵進行強攻,甚至是讓潑喜軍發石彈,那麼這個陣形,也不難攻破。但是奇怪的是,李清似乎沒有強攻這隻宋軍的想法。
野烏瑪接到的命令,只是困住宋軍,不讓他們回營,也不讓他們逃跑等待他們筋疲力竭之時麼?
野烏瑪似乎又明白了李清的想法。如果能阻住宋軍的援軍的話,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於是啼笑皆非的事情出現了,西夏軍居然開始在路上安置鐵龔琴與路障。
宋軍終於停止了他們緩慢的撤退。
時間己經是下午,東大營前,龐大的宋軍與西夏軍在此僵持。奇怪的是,宋軍的營寨中,竟然沒有人出來接應。
與此同時,宋軍東大營東門。
遠處灰塵高高揚起,隱約傳來馬踏大地的聲音與戰馬的嘶鳴聲,這一切的一切,無不顯示著,有一支一支騎軍,正向此地接近!
守營的宋軍警惕起來,瞪大了眼睛,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