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容容?”
直到傅雲深喚了幾聲,周靜容才回過神來,只是目光仍有些呆滯:“啊?”
傅雲深見她這副呆呆的模樣,不禁好笑:“我在問你,覺得誰的嫌疑最大?”
葉西揚也向她看過來,等待著她的回答。
方才,德音公主還在與傅家女眷話家常,葉西揚悄悄將傅雲深叫了出去。沒一會兒,傅雲深又派人來叫了周靜容,說有事相商。
萬菊大會上,被周靜容踹傷的男子喚作鄭風平,此人乃是城中一富商之子。他仗著家境寬裕,又生著一張招搖撞騙的臉,到處撩撥糾纏小姑娘,名聲極是差勁。
葉西揚派人將這鄭風平送去醫館,因事情牽扯到周靜容,便多留了個心眼,讓手下人探聽一下這人的來路。
鄭風平被稍稍威嚇幾句,以為事蹟敗露,當下便把來龍去脈交代了個清楚。
原來,他的出現不是巧合,是有人給了他錢,讓他去輕薄周靜容。但至於那人是誰,他卻是不知。因為那人並未露面,只給他留了一封信及一錠金,說事成之後還有重酬。
鄭風平本就是個愛拈花惹草的主兒,再加上銀錢誘惑,他毫不猶豫就選擇了相信。
既能偷香竊玉,又能賺錢,何樂而不為?
哪曾想,這香卻是有毒的,他連人都沒碰著,就差點被廢了。他要是早知道周靜容這般彪悍,說什麼也不敢上前招惹啊!
一時間,他也十分痛恨那個騙他輕薄周靜容的人。
鄭風平早就將金子花光了,只剩下一封信,老老實實的交給了葉西揚。但茫茫人海,僅憑字跡也查不到什麼。
周靜容想了想,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卓清瑩,畢竟她都自己蹦出來了,可再想一想,又覺得周靜姝也有嫌疑。
是周靜姝央著她去找花,又與她走散,她才遇到這事的。雖然後來有丫鬟找來,說周靜姝身體不適提前回家,派她來說一聲,她一時走岔了路,才來的晚了,但並不能消弭周靜容對周靜姝的懷疑。
周靜姝的謹慎與薛姨娘學了個十成十,慣會做這種拿人當槍使卻將自己摘的乾淨的事。
可憐卓清瑩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愚不可及。
這時,傅老太太派人過來傳話,說午膳已備好了。
傅雲深讓葉西揚先走,他則牽著周靜容在後面慢慢的跟著:“剛才在想什麼?”
周靜容慢吞吞的說:“我好像不小心窺探到了一個秘密。”
傅雲深並不意外,淡淡道:“你是說姑母?”
周靜容一驚:“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傅雲深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溫柔道:“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瞞得過你。”
周靜容起初只是覺得傅嬌今天的氣場有點不太對,略一深思,竟意識到了一個大問題。
傅家是在十五年前被貶出京的,那時吳氏剛懷上傅嬈華。傅嬌卻是來到浦河之後才嫁進林家的,林疏桐怎麼會比傅嬈華還大半年呢?
除非,傅嬌在更早之前就與林舉人私定了終身。
可從之前傅嬌與傅老太太的對話來看,傅嬌在落魄之時都是不情願嫁進林家的,更別說她那時還是身份尊貴的千金大小姐,更不可能和林家扯上什麼關係。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細思恐極啊!
傅雲深看著周靜容神遊的模樣,不知道她那想象力豐富的小腦袋瓜裡的思緒又飛到了何方,伸出修長的手指敲了敲她的腦袋:“別瞎想,桐娘確是姑母與姑父的孩子。”
周靜容懷疑的看著他,明顯不信他的話。
傅雲深也不瞞她,一五一十的與她講了這段傅家的秘辛,否則讓她自己想象,還指不定想出什麼花兒來。
“傅家從前也是名門,門客眾多,姑父便是其中之一。姑母那時有一情郎,情郎乃翩翩佳公子,情敵自然也是不少的。姑母和姑父被情敵算計,有了露水情緣,並結下珠胎,自此與情郎分道揚鑣。姑母雖意難平,仍決定生下這個孩子。不久之後,傅家遭到貶謫,姑父追隨而來。祖母見姑父對姑母一往情深,又怕傅家禍事還有反覆,本著能活一個是一個的原則,匆匆將姑母嫁予姑父,讓姑父將她帶走。因著姑母是帶著身子嫁進門的,林老太總懷疑桐娘不是她的親孫女,對姑母百般刁難,對桐娘也不好。姑父因病去世後,祖母便將她們母女二人接回了傅家。”
周靜容愕然,萬萬沒想到,傅嬌竟還有這麼一段悲慘的往事。
她急急的追問:“那個害人的情敵呢?”
傅雲深靜默一瞬,淡淡啟唇:“如願以償。”
周靜容本以為惡有惡報,沒想到這麼壞的人竟還能如願以償,憑什麼?
帶著對傅嬌過往遭遇的同情和對壞人沒有受到懲罰的同仇敵愾,周靜容甚至覺得傅嬌平時的沒事找事都不那麼令人討厭了。
等等,周靜容原本以為傅嬌對裴德音那般殷勤是為巴結討好公主。可如今她對傅嬌有了更深的瞭解,不免有了其他的想法,傅嬌的那個情郎不會和裴德音有什麼關係吧?
呃,她好像一不小心又真相了什麼。
周靜容甩了甩頭,不能放任自己再探究下去了。正所謂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裴德音在傅府待了大半日,臨走時下了請帖,邀請大家去參加她三日後舉辦的宴會。
這天一早,周靜容早早的就被絃歌和雅意叫醒,梳妝打扮。
周靜容沒睡飽,坐在妝奩前迷迷糊糊的補了一覺,待睜開眼,就看到了鏡中濃妝豔抹的一張臉。
她嚇得一個激靈:“這是要幹什麼啊?”
絃歌絲毫體會不到周靜容對於濃妝的嫌棄,愉悅的說:“二奶奶,咱們要參加公主的宴會,當然要好好打扮呀!您看,奴婢今兒都穿了新衣裳呢!”
周靜容無語,不過當她出了門才發現,她這身自認為過於隆重的裝扮,在一群花蝴蝶當中瞬間就被淹沒了,根本顯不出什麼來。
周靜容鬆了口氣,絃歌和雅意卻都懊悔於沒有給她打扮的更靚麗些。
傅雲深已早早的侯在門外的馬車旁,見到周靜容盛裝而出,眼中流露出驚豔的神色。
周靜容一向覺得自己素顏比化妝好看,所以從不在妝容上下功夫,平時多是素面朝天,頂多再打點淡妝。
傅雲深回想以往,似乎除卻新婚那天,她從未有過如此傅粉施朱的時候。
可是那一天,他並沒有認真看她。
傅雲深目不轉睛的盯著周靜容,墨一般的眸子裡風雲湧動,濃稠的化不開,好似要將她刻進眼睛裡。
周靜容被他看的發毛,只能刻意忽略他那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的直白目光,故作淡定。
待二人一同上了馬車,周靜容立時卸下一身偽裝,伸出一根手指輕佻的抬起了傅雲深的下巴:“怎麼,被我美到了?那你說,我是素顏好看,還是上妝之後好看?”
來了,女朋友的送命題!
周靜容眼中閃爍著傅雲深看不懂的熊熊燃燒的小火苗,沒想到她也有測試男票求生欲的一天,全身的細胞都覺得興奮啊!
傅雲深迎著周靜容熱切的目光,突然哽住了。
小嬌妻好像很期待的樣子,他要是回答的不合她的心意,她會不會很失望啊?
這樣想著,傅雲深就猶豫了,反覆琢磨著周靜容想聽到什麼答案。
可學識淵博的傅二爺顯然在揣度女人心這方面並不擅長,最後他也沒想清楚應該怎麼回答,只得在周靜容的逼問下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句:“都好看。”
直男式的中庸回答,不好也不壞,周靜容還挺滿意的。
其實不管傅雲深說什麼,她都不在意,她只是想過一把死亡提問的癮罷了。
傅雲深看著她依舊燦爛的笑靨,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讓她失望呢!
傅雲深彷彿應了一劫似的,身心放鬆下來,抱住周靜容,把頭埋在了她的頸邊。周靜容覺得癢,一邊躲一邊笑著推他。
“二哥,二嫂,我來啦!”
兩個人正鬧著,外面忽然響起了傅嬈華清脆的聲音,接著車簾就被掀開了。
周靜容急忙一把將傅雲深推開,傅雲深沒防備,就被她推倒了。
好在車裡鋪了厚厚的羊毛毯,他倒也沒摔著,只是一臉幽怨的看著周靜容,彷彿她是個嫖完不認賬的負心漢。
周靜容心虛的避開了他的目光,伸手將傅嬈華扶了上來。
傅嬈華一點也沒有擾人好事的自覺,一上來就向周靜容炫耀她的新裙子:“二嫂,我穿的好看吧?”
“好看。”周靜容由衷的讚了一句,又感嘆道:“這哪是參加宴會啊,是參加相親大會吧?”
傅嬈華一臉“二嫂你真相了”的表情,悄悄與她咬耳朵:“公主此次宴請了城中泰半未婚男女,他們可不都是衝著這個目的來的嘛!”
周靜容聽著有些意動,那不就能看到許多才貌雙全的小郎君?
她正美滋滋的幻想著,冷不防對上了傅雲深那堪比“敢看別人就把你眼睛挖出來”的警告眼神,只能歇了心思。
行吧,她已經名花有主了,還是不要覬覦別的小鮮肉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