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曾佐朝很不高興,這分明就是在搶班奪權,眼看這個案子很快就要破了,北鎮撫司居然跑來摻和一腳。
簡清挑起眼皮子,朝餘丁看了一眼,“簡清一介仵作,且這幾個案子的死者都是由何九前輩驗屍,‘襄助’二字,小人實在是擔不起。”
北鎮撫司擁有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及專理詔獄的職權,權力凌駕於國家司法之上,這與簡清的理念和信仰格格不入。對簡清這樣的人來說,國法至高無上,擁有最高權威,而賦予國法至高無上威嚴的正好是其保障人民的安全、平等與尊嚴的職能。
如果,在國法之上,有這麼一個東西的話,那算什麼?
餘丁愣了一下,笑道,“簡仵作,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進北鎮撫司嗎?”
簡清沒有答話,曾佐朝也有些意外,簡清居然不想去北鎮撫司,如此一來的話,那簡清相當於把皇太孫和北鎮撫司得罪了。
見簡清如此不識抬舉,餘丁便點名讓何九入北鎮撫司,只不過不再用“襄助”這個詞了,而是要求其聽從調遣。
何九已經樂瘋了,根本就沒有在意是“襄助”抑或是“聽從調遣”,這兩種說法,對他們這種賤籍的人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別。世代相傳的職業,也不存在升官發財的機會,賤役也有好處,就是不用納稅服徭役。
何九屁顛屁顛地跟著餘丁去了。
何可立憤恨不已,簡清一個賤役居然敢打他一個從六品官,復又在曾佐朝跟前跪下後,狀告簡清,“大人,還請大人為下官做主,懲罰這仵作,以正尊卑!”
三綱五常乃孔孟之道,社會之本。
曾佐朝很為難,“你既然不服皇太孫的裁定,方才你怎麼不在皇太孫面前辨個分明呢?”
何可立愣了,他什麼時候不服皇太孫的裁定了?無論如何,何可立都沒法認下這個罪名,“大人,冤枉啊,若皇太孫有裁定,下官豈敢不從?”
“方才你也在皇太孫跟前狀告了簡仵作,那你的意思,皇太孫對你的訴狀置若罔聞?”
這更加不能認!
只是,事情怎麼到了這一步了呢?何可立仔細想了方才發生的事,才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坑裡,分明他是在皇太孫面前狀告簡清打人,但被簡清轉移了話題,結果,轉移到了查案一事上,他還因為瀆職,佔了個下風。
何可立跪在地上,想明白這一茬,渾身冷汗直冒。
他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兩榜進士出身,居然一頭就栽在了一個小仵作的手裡。
“起來吧,今日這事,既然讓北鎮撫司的人瞧見了,就不是你和我能夠了結的,聽候聖旨吧!”曾佐朝起身,走到何可立的身邊,彎腰拍拍他的肩,徑直離開。
簡清跟在他的後面去了曾佐朝的書房,關上門後,曾佐朝問道,“這案子既然已經移交到了北鎮撫司,以後我們也沒法查了,你打算怎麼辦?”
簡清笑道,“案子交到北鎮撫司,不過是往上奏報的權利轉移到了那邊,這案子我們想查還是能查,而且馬上水落石出了,不查可惜了。多一個人查,將來也可以佐證我們手裡拿到的證據是不是周全嚴謹的,未嘗不好。”
曾佐朝釋然,少年人心性果然是不一樣的,曾幾何時,他也曾如簡清這般,只謀做事,不謀結果。又曾幾何時,他慮所得多,慮初衷少。
簡清從衙門裡出來後,趙二在路邊等她,二人在街上逛了一下,順便從染坊旁邊經過,恰好看到俞柏從裡面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他穿了一身很破舊的衣服,頭上戴一塊幞頭,低著眉眼,走在街上,誰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披著夜色,往家裡趕的人著實不少。
簡清和趙二跟在俞柏身後,行了一段路後,俞柏感覺到了身後有人,回頭望了一眼,看簡清的眼中掩飾不住的嫌棄。
簡清並不介意,反而朝他笑笑。
就在這時,前面的人群一陣騷動,一個軍士騎著馬甩著馬鞭跑了過來,“讓開,讓開,燕王進城了!”
怎麼回事?燕王怎麼回來了?
“聽說宮裡皇后病了,王爺們都在往京師趕。”趙二昨天就得到訊息了,說王爺今日會回來。
簡清“哦”了一聲,抬頭朝城門方向看去,一陣風襲來,見一群高頭大馬朝這邊衝了過來,最前面的人一身內紅外黑的披風,揚起如一片風帆,獵獵作響,如颶風一般捲過,簡清連忙往旁邊退了兩步,差點被絆倒。
趙棣跟她有仇。
旁邊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簡清,簡清忙抓住了對方的手臂,站穩後一看,竟然是俞柏。
俞柏忙收了手,就當自己什麼都沒有做一樣,跛著一條腿,慢慢地朝前走去,看似走得很慢,但簡清若想跟上,卻有點難。
快到巷子口了,簡清快走兩步追上了俞柏,“俞大哥,剛才真是多謝啊,能不能請你吃頓飯?”
俞柏只當沒有聽見,他在路邊停了一會兒,買了一塊豆腐和兩斤米,提著就進了屋。
趙二追過來,“簡兄弟,你老盯著他做什麼呀?就那跛子,你不會懷疑他吧?”
簡清收回了目光,“趙二哥,我們找個地兒吃飯吧,我肚子餓了。”
兩人在旁邊的小店裡頭要了兩個菜,趙二要了半斤酒,邊吃邊喝起來。簡清沒有喝酒,添了一碗米飯,吃得很慢,陪趙二。
這是一家夫妻店,一個年約十來歲的小姑娘忙前忙後幫忙端菜送酒,店裡還兼賣一點雜貨,方才,俞柏的豆腐就是從這家買走的。
天色晚了,店裡沒什麼客人,小姑娘二丫給簡清添了一碗米飯後,就坐在旁邊擇菜,做明天的準備,簡清問她,“你們這店在這兒開了幾年了?”
“好多年啊,我們家這店看著小,是老店了。”二丫笑道。
“哦,那這附近的人都是你們老街坊了?安婆子家的兒子,是怎麼沒了的?”簡清擺出一副很八卦的樣子。
“這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我娘知道。”<!--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