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出軌物件嗎?”
她瞪大眼睛,像聽到了什麼世界末日大陸崩塌的訊息。
像極了那天頂著重感冒發燒加班後回家一躺,發現吳春羨在張謙床上的我。
“你不要隨便跪人,有些人不值得你替他跪。”
常杜的妻子打扮得體,言語斯文,邏輯清晰,看得出來家境不錯,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敢替常杜跪,也說明她夠魄力。
這樣的女孩子狠起來,才是最狠的。
常杜有出軌嗎?
我只知道他會用色眯眯的眼光打量一些女同事的腿,至於出軌與否,我怎麼知道,我又不在乎他。
可在常杜造謠我前妻和某個高層有一腿的那一刻就該明白,造謠誰不會。
不過一張嘴。
常杜老婆走後不久,衛鴻信就來了。
我第一次看到衛鴻信這個表情,他臉色沉的能滴出墨來,滿臉寫著陰狠。
但在見到我一瞬間又都褪去了。
他小心避開我的傷口,用額頭蹭著我的另一邊額角,鼻子紅紅的。
我摸了摸他的頭,說沒事,別擔心。
衛鴻信最近過的並不太順心,他想重回集團幫我一起扛一下,但被董事長完全堵死了回來的路。他畢竟只是個皇太子,皇帝要攔他,沒人敢幫。
衛鴻信很不高興,我倒覺得還好。一是衛鴻信這麼幫我,我要是董事長,發現自己兒子胳膊肘老往外拐,我肯定更生氣;二是我想讓衛鴻信輕鬆點,不想讓他背上這麼大的壓力。
他要是回到集團我在集團裡被架空成這樣,我怕他當場和董事長吵起來。
雖然以衛鴻信的聰明程度,他之所以這麼迫切想回來,恐怕就是因為猜到了這些。
但我這人還是天生的老媽子命,總看不得我想保護的人受一點點委屈,也捨不得他們有一點點壓力。
衛鴻信願意和我一起,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那個打你的人現在已經在拘留所了。”衛鴻信替我整了整衣領,問道,“你想怎麼處置?”
我誠實道:“沒想過。”
我還真沒正兒八經想過這個問題。
很奇怪的是,常杜明明打傷了我,我第一時間升起的反應不是生氣,而是何至於此。
常杜這個人,失敗不會自省,一有點成就就得意忘形,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只會將過錯推給別人。
太可悲了。
“沒想過就不要想了。”衛鴻信拉著我的手道,“剩下的事情,都我來處理吧,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我說好。
在那以後我就沒見過常杜。他被集團開除了,具體去了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好像離了婚,但沒有回老家。
再次見到他是一年後,也是這家醫院,他坐在輪椅上,兩條腿截肢,滿臉鬍子拉碴,臉上又黑又幹裂,我差點沒認出來他。我去拿衛鴻信的檢驗單,他去給腦袋縫針——他剛和人打了一架,額角被劃了一道。
那時候我額頭的疤都消了,而他這個傷,顯然比我嚴重的多。
他似乎沒有看見我,睜眼看向前方的時候,我看見他眼底的渾濁與麻木。
他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我有些不敢相信,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直到很多年以後,那時候已經快奔四的衛鴻信還是喜歡賴在我身上看書,毛茸茸的頭蹭著我的脖子,看累了就手腳並用的扒在我身上打盹。
那天我和衛鴻信的一個發小吃飯,不知怎麼聊到了那個用菸灰缸劃傷我額角的男人,發小笑道,衛鴻信這個人真的狠,對你也是真的好,那會你被弄傷,他直接脾氣上來了,給人往死裡整。
我才知道,是衛鴻信隨手布了一個局,讓常杜在整個行業裡都沒法混下去,又給常杜想去的老家單位寄了舉報信,舉報常杜尋釁滋事致人受傷,舉報他在老婆孕期出軌是個渣男,鎖了他所有的後路。
小城市一點風言風語就能sha人,走投無路的常杜回到了這裡,借家裡的關係跑去給人承包工程,結果在工地被砸斷了腿。
衛鴻信並沒有因為他受傷而停手,他讓人隨便叫了兩個小混混,當著常杜的面嘲諷常杜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就像常杜當年嘲諷我一樣。
常杜最後一次燃起熱血,和那些小混混打了一架。
而後小混混被衛鴻信叫人保了下來,因為是常杜先動的手,所有的鍋都被推到了常杜身上。
常杜和人解釋,可沒有人聽他說話,監控錄影表明了一切。
常杜自此一蹶不振,他就這麼徹底廢了。
衛鴻信才收手。
我得知這件事情有些驚訝,因為衛鴻信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他在後面為我做了這麼多。不過我有些好奇,我問衛鴻信,那時候其實常杜因為意外雙腿截肢其實已經夠慘了,為什麼還要讓常杜打那一架。
衛鴻信解釋道,因為常杜肚量太小,他怕常杜覺得自己的一切不幸都是因我而起,擔心常杜還會因為恨我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所以他乾脆把常杜,摁進泥土裡。
摁到沒辦法,再有力氣去恨誰。
我想起十幾年前常杜那個麻木的眼神,明白了衛鴻信在說什麼。
不過,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現在的我還在醫院裡,額頭纏著繃帶,衛鴻信和我躺在一張病床上,手與我十指相扣。
床上潔白的枕頭印著他漂亮白淨的臉,熟睡中的他看起來天真又無辜,像偶然間墜落到我懷裡的小天使。
我輕輕吻了吻小天使的唇畔,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去到走廊盡頭的廁所。
我的病房與廁所中間隔了兩個單人病房,門都是緊閉的。
上完廁所回來的時候,那兩個單人病房中的的一間,突然開了門。
我在門外頭,一個人在門裡頭。
“耿……嘉友?”
張謙扶著越來越顯懷的肚子,睜著眼睛看著我。
我突然想起一週前張謙被送到了醫院,卻沒想到正好是這間。
我和張謙離婚其實不過一個多月,但不知為什麼,卻感覺我的世界裡已經很久沒有了他的影子。
我不再記得他的人,只記得那些他留給我的,間或出現的陰影。
我沒什麼和他閒聊的想法,也不想浪費時間去關心他怎麼樣了,點了點頭正準備走的時候,我病房的門開了。
衛鴻信揉著惺忪的睡眼朝我走來,十分自然地拉著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懶洋洋地蹭著我的肩膀道:“剛去上廁所了嗎?”
我笑了笑,迴應道:“嗯,正準備回去。”
“耿嘉友?!”
門內的張謙喊我名字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一整個八度。
他看衛鴻信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地獄裡剛爬上來,準備索他命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