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戌時過半,外頭謝嶠忽然匆匆趕來。
見到謝無相,劈頭就問道:“那個叫沈蔻的呢?”
第21章 邀她 他這是抱順手了?
謝嶠這一日過得實屬勞累。
先是陪著江徹去道觀,因怕對方另有所圖,窺出道觀裡藏著的端倪,便時時留意盯著,難免提心吊膽。因江徹是個武夫,走路時腳下生風,還專愛挑偏僻崎嶇小徑,謝嶠一路跟下來,腳掌都快磨出水泡了。
回住處後歇了會兒,又忙著去招呼幾位尚未離開的要緊客人。
忙到中途,一道訊息傳來,將他驚得魂飛魄散——
陸元道不見了!
謝嶠昨晚還命人到萬壽道院遞話給陸元道,令其謹慎藏身,又安排了眼線照應,今日亦奔波勞累,有意繞開萬壽道院。哪料前院無事,後院起火,原先妥當安置著的陸元道竟會憑空失蹤!
震驚之下忙問緣故。
盯梢的賈鴻跪在地上,滿面慚色。
他昨晚奉命照應陸元道,因怕被江徹的人察覺後成為引路的冤大頭,沒敢離道院太近,就在周遭打轉。今日見陸元道忽然出門,賈鴻固然覺得不妥,卻沒好上前阻攔,只遠遠跟隨。
一路安穩無事,風波不起。
到了山巔,陸元道自去紅鸞峰採藥,賈鴻悄然盯梢。
那地方草深林密,山陰處長滿了荊棘藤蔓,賈鴻聽見不遠處有動靜,只是稍加哨探的功夫,扭頭就不見了陸元道。他沒敢耽誤,立時往前去找,卻四處都不見陸元道蹤影,只在懸崖旁看到一處有人失足跌落的痕跡。
懸崖之下則是濤濤大河,呼嘯東去。
謝嶠聽罷,立時命人去搜尋。
一群人費了近兩個時辰,別說陸元道了,連個鬼影都沒見著。後來順著跌落的痕跡,用長繩放人下去搜尋,只在斷壁上找到幾塊道服碎片,掛在凸出的尖銳石鋒上,正是今日陸元道穿的,裂痕尚新。再後來,又在不遠處的水底尋到了枚銀鎖,也是陸元道的。
謝嶠瞧著那些東西,驚疑不定。
他不知這表象是真是假。
倘若是真,陸元道失足跌落山崖後被奔騰的河水沖走,多半是九死一生。他只消多派點人手沿河打探,避免陸元道為他人所救,那麼陸元道帶著所有的秘密葬身魚腹,於他是蒼天相助。
但若是假,後果卻令人心驚肉跳。
謝嶠不敢掉以輕心,得知穆王早已離開精舍,想起謝無相院裡還住著個穆王的心上人,立時趕了過來。
然而——
別苑裡夜深如墨,謝無相用過飯後才準備更衣沐浴,聽見他那位祖父深夜造訪,清雋的臉上立時籠了寒色。聽他問及沈蔻,謝無相頓生警惕。畢竟穆王素來端穩,今日忽然當著眾人跟沈蔻咬耳朵,謝無相縱然沒眼看,心裡哪會不起疑?
而今見謝嶠直奔沈蔻而來,心中立時洞然。
遂堵在門口,冷聲道:“你找她做什麼?”
“問句話罷了。”謝嶠素知這孫子袒護部下,也沒提旁的事,只尋了個看似合理的藉口,“她那張臉生得跟顧家女兒相似,近來在玉鏡湖畔露面,被有心人瞧見,生了些是非。我是這場消暑宴的東道,豈能置之不理。”
謝無相神情更冷。
謝嶠嘴裡那些瞞天過海的鬼話,他若當真相信,早就活不到今日了。今日江徹匆匆趕來,將人帶走,這會兒謝嶠緊追不捨,怕是對沈蔻有所圖謀。遂沉了雙眸,寒聲道:“她不在這裡。也奉勸你一句,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說罷,連個招呼都沒打,摔上半開的門扇,將自家祖父晾在門外。
謝嶠站在廊下,氣結。
奈何侯府家大業大,裡頭藏的陰私之事太多,他即便襲了侯爵,在滿府子弟跟前極有威儀,對著謝無相這天生反骨卻又背靠江湖的忤逆之孫,卻不好發半點脾氣。只能在別苑走了一圈,確實沒瞧見沈蔻後,拂袖而去。
*
朱雀長街上,江徹此刻氣定神閒。
陸元道既落到了楊凝手裡,他便無需再費神思,只管耐心等楊凝撬開他的嘴巴,翻出紅丸案背後的秘辛,順蔓摸瓜即可。此刻星河璀璨,馬車轆轆駛向京城,他縱馬在側,心裡琢磨的是沈蔻的事——
彭王和謝嶠都已盯上了沈蔻,往後必定還會生是非,於公於私,都該讓沈蔻搬過來住了。
只不知她心裡……
江徹瞥向身側,暗夜裡馬車轆轆而行,搖得錦簾輕晃。他伸手挑開一角,就見車廂裡光線昏暗,沈蔻閉了眼睛靠在角落裡,抱著只軟枕睡得正熟,姿態安靜而乖巧。
他勾了勾唇,沒再打攪。
直到馬車進城入巷,穩穩停在沈家門前。
沈蔻睡了一路,神清氣爽,在巷口時就已理好裙角,這會兒屈身出去,只覺夜色如墨。車伕已幫她擺好了踩凳,沈蔻坐在車轅,將左腳踩在凳上,正準備扶著車轅往下跳,斜刺裡忽然伸過來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夜風有點涼,隔著衣袖,他的掌心溫熱。
沈蔻微愕,看到江徹傾身靠近。
下一瞬,他毫無預兆地伸臂將她抱起,穩穩放在地上。而後輕撫衣上壓出的稍許褶皺,命楊固去扣門,臉上神情冷硬如舊,沒再多瞧她一眼。
沈蔻默默拿起了柺杖。
他這是抱順手了,還是嫌棄她磨磨蹭蹭的,看不過眼搭把手?
門扇篤篤敲響,鍾氏應門出來,瞧見江徹和眾侍衛圍在窄巷門前,心裡微驚。再一瞧女兒拄著的柺杖,連行禮都顧不得了,忙過去攙住她,道:“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突然回來,傷到腳了嗎?”
“只是崴了下,沒事的。”沈蔻低聲道。
鍾氏暗自鬆了口氣,這才朝江徹恭敬施禮,“多謝王爺送小女回來。”
“隨手而為,夫人客氣。”
沈蔻亦適時道:“王爺說還有件事要叮囑,咱們進屋坐著說吧,站在這裡怪涼的。”說著話丟了柺杖,靠在鍾氏身上單腳一跳一跳地往裡蹦,請江徹到廳中喝茶。
說是客廳,其實是隔出半間屋擺了桌椅。
鍾氏前後也見過江徹兩回了,雖說前次他在夜雨中抱走沈蔻的霸道行徑令人生氣,但這回他送沈蔻回來,畢竟也是好意。因夜深了,不宜再喝茶提神,遂取前日炒好的紅棗大麥,稍煮了會兒奉上。
這東西潤肺生津,滋味也挺好喝。
江徹從前甚少和這種茶,款款坐在圈椅裡,自斟自飲地連喝了數杯。
沈蔻則先跟母親解釋腳傷。
當著江徹的面,她也沒好意思提她被男人抱回去、親手敷藥等細節,只將彭王的惡劣行徑說了,又道:“今日原是同謝公子、曾班主他們商量戲本的,王爺說五仙嶺出了事,我怕再招來麻煩,便先回來了。而王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