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沒想要攻擊我,"他皺眉說道。"你心知肚明,決鬥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我和無數人交過手,狼人、你鳳凰社、甚至還有食死徒…尤其是最近,聽說我受傷了,黑鬩王軍隊裡的每個人都以為這是奪我位置的絕好機會。"
赫敏差點絆了一跤,抬頭驚恐地盯著他。
"什?"她倒吸一氣。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而是哈利或者羅恩,她估計會狠狠一拳揍上他的腦袋。
他瞄準她的兩眼之間一滴水珠。
"集中注意力!"他吼道,然後絕望地抬手扶額,但仍然毫不費力地擋開了她的鎖腿咒。"你真是沒救了。梅林。這就是你這幫人從來沒贏過的原因。"
"我是個治療師,"她辯解道。"如果你想讓我更努力地攻擊你,那就不妨告訴我你有多喜歡殺死貓狸子幼崽。"
"每晚睡覺前都殺。"他一邊面無表情地回答,一邊無數水滴。地板上的水坑越來越多。
"你說你一直都在決鬥,是真的嗎?"赫敏不再對他施惡咒,而是停來憤怒地盯著他,時把他過來的水珠全部擋開。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
"你應該還記得,我是個食死徒。我真的不知道你怎會為這個感到驚訝。"
"是你受傷了!我想就算是食死徒,也應該有一些人類品格的基本原則吧?!"她怒不遏。
"好吧,你這想就錯了。雖然這是一個麻瓜的概念,但黑鬩王一直以來都堅定地提倡'適者生存'[1],所以他本人才渴望征服所有的麻瓜。如果我僅僅—因為遭受了懲罰—就變得被輕易打倒,那從表面上看就是我活該。"
"所以?他就隨心所欲地攻擊你嗎?"她憤怒地問道,繼續躲避著他的"暴雨"。整個地板都已經積起了一層水。
"當然不是。"他傲慢地翹起嘴角。"因為長期的內訌,軍隊的凝聚力早就不如從前了。每週在黑鬩王面前,都有一個固定的時間允許我互相挑戰。只不過規則會限定挑戰過程中不許殺人,也不許做任何行為來削弱我的—有用性。"
"太卑鄙了。"
"所謂的文明人也不過是些更有經驗、更聰明的野蠻人罷了。[2]"
赫敏困惑地眯起眼睛看著他。
"你怎會知道達爾文和盧梭?"
"哦,你知道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3]"他微微得意地勾起唇角。"我這種野蠻的食死徒也是會讀書的。只要我繼續幫助黑鬩王奪取勝利,他從來不會在乎我在做什。"
他突然嘆了氣,不再向她繼續投水滴。
"你真的不打算攻擊我嗎?"他一邊惱火地問道,一邊清理掉了滿地的積水。
赫敏的臉又微微紅了幾分。
"我花了很多時間去治你的傷,我不想讓你摔倒。"她勉強地承認。
"你真他媽的白痴!"他怒瞪著她。"你指望食死徒也
對你以禮相待?就算你帶著傷上戰場,他也會非常樂意繼續朝你施詛咒的。"
"我想所有人都知道我如果成為食死徒的話一定會非常差勁。"她厲聲回擊。
"當然了。但我希望你務實一些,練好決鬥。"
"我以很務實。到了生死關頭,我絕不會退縮的。但是—我現在不傷害你。"
她咬著嘴唇,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你—"她組織著語言,"到現在為止你已經救了好幾百人了,但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你還為此受到了懲罰。所以—我不會傷害你。至不在你帶著傷的時候攻擊你。"
她有些尷尬侷促地站在原地。他嘆了氣,打量著她,臉上流露冷酷算計的神情。然後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你知道嗎,"過了一分鐘,德拉科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開說道,"克里維一家在他藏身之處被抓的時候,我也在場。"
就算他此刻走上前來反手打她一掌,赫敏也不會比這更震驚了。她猛地抬頭看向他。他繼續說了去。
"一個麻瓜家庭了兩位巫師—太過異常了。於是他被定為首要重點目標。黑鬩王希望他死得足夠壯觀。"
"你—"赫敏呼吸一窒,將要說的話生生哽在嚨裡,被她心頭升起的恐懼吞沒。
"你真該好好聽聽那些麻瓜是怎尖叫的。我那位親愛的貝拉姨媽是對鑽心咒情有獨鍾。你還記得她是怎把隆頓夫婦折磨到瘋的吧?她把克里維一家當做是她的返場表演。那兩個男孩看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真是聰明,知道己不救得了父母。"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拳重擊,狠狠地打在赫敏身上。她試圖保持呼吸,但她的雙肺好像突然罷工了一般,彷彿有什東西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嚨。
德拉科那無情的聲音仍在繼續:"當然,你鳳凰社的人最後還是趕到了,但是已經太遲了。那個父親咬盡死在血泊中。貝拉把母親的整個子宮都剝了來,確保如果那個女人還神志清醒的話就該知道己為什受罰。然後她把那個女人的內臟吊在會客室裡,派我去追那兩個男孩。這任務太容易了,因為他一直邊哭邊跑還不願意分開。抵抗軍居然會把兩個不會幻影移形的小巫師安置在離另一處農場好幾英里遠的鄉,真是天大的紕漏。然後,年幼的那個一腳踩空掉進了獾,摔斷了腿,開始在草叢裡爬著前進,對殺戮咒來說是再明顯不過的靶子了。至於另一個,我從背後放了一道詛咒。"
赫敏想也沒想,手腕便猛地向前一揮。一道利刃咒[4]直直飛向馬爾福,過了他的臉頰。鮮血瞬間湧傷,順著他的臉流淌了來。然而他卻毫不畏懼地向她走了過來。
"你知道的…"他的語氣極其輕柔。"殺戮咒,會讓你失去某些東西。不是什任何人都以隨便施放的咒語。至不重複不斷地施放。科林本以一直跑去的。如果他繼續跑,也許他現在還活著。是他停了來
。為了他死去的弟弟,他停了來,原路跑回去,想拖著屍體一起逃。"
"你有沒有—"赫敏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她懷疑己幾乎就要因為此刻心頭湧起的恐懼而死去。"是不是你—"
馬爾福挑了挑眉,朝她冷冷一笑。
"你是想知道,製造你腦海裡那場夢魘的罪魁禍首究竟是不是我,對嗎?"
赫敏覺得己此刻只要一張嘴就會吐來,整個人都被尖叫和哭泣的慾望死死纏住,連帶著手中的鬩杖也顫抖了起來。她從來都不覺得己夠施放鑽心咒,但當馬爾福向她逼近,灰色的眼睛閃著殘忍的精光時,她確信己真的以。
"不是。"他輕聲說。赫敏微微訝異。"是多洛霍夫。他那時候剛剛發明了那種詛咒,於是那天特意跟來和我一起執行任務,希望實地測試一。但是這種詛咒很難瞄準目標,對遠端攻擊來說完全沒用,施咒者必須保證目標在己的一英尺範圍之內。如果科林當時繼續逃跑—他就不會被擊中了。"
赫敏雙手捂著嘴跌坐在地上,發一聲低沉壓抑的啜泣。
馬爾福跪身子,伸手指鉗住她的,強迫她仰起頭,冷冷地盯著她的眼睛。
"這就是你那些格蘭芬多情結,對所有的崇高理想都深信不疑:不丟伴,就算是死人也不行;不使用黑鬩法;不攻擊已經重傷倒地的人;試圖把英雄主義歸功於眾人—次你再想相信這些的時候,不妨好好回憶回憶科林是為什、又是怎樣在你面前痛苦死去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殺過你抵抗軍多戰士,就因為他相信那些'善良是戰爭中的優勢'的屁話。"
他鬆開了鉗制她頜的手指,站了起來。
"如果你現在不學會怎戰鬥,就只等死。你在採藥的過程中活來完全是靠命運的仁慈。你那務實,我敢肯定你不會再去依賴這種好運。要是你還有點理智的話,我希望你星期拿點真正的決心來。"
他掏一卷羊紙扔在她身邊,便幻影移形離開了。
赫敏獨在的地板上顫抖著呆坐了許久。
沒有人談起過科林。
於對赫敏和哈利兩個人情緒的考慮,一直以來,其他人在都極力迴避這個話題。任何哪怕只是糊提及的事情,都會受到極其謹慎的對待。
在那之後,赫敏一直把這段記憶藏在腦海深處,任像傷一樣潰爛而不去理會。只有馬爾福在教她大腦封閉術時才觸碰過。
是就在剛才,他生生把拖了來,用那道深入骨髓的創傷斥責她。彷彿一記悶狠狠捶在她的頭頂,她覺得己一秒就會休克。
赫敏已經感覺不到還有什東西仍然是不冒犯的了。
她的身體不是。
她的靈魂也不是。
但是科林的死—那一直都是她個人隱秘的痛苦。她也是因此才與所有的朋友分道揚鑣,在不到兩年時間裡走遍了歐洲各國,最後還是因
此回到了英國紛飛的戰火之中。把她一路送進了那間棚屋,送到馬爾福身邊—那個用把她最後殘存的我也貶得一文不值的人。
她用掌根緊緊按住雙眼,直到眼睛疼了起來。她努力重新集中精神。
當她終於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返回格里莫廣場時,她在病房的值班工作已經遲到了。
她覺得己整個一天都虛浮地飄在半空,有一種奇怪的物我分離的感覺,彷彿有一塊玻璃將她的思想與世界的其他部分隔離了開來。
赫敏機械地為傷患治療,到了晚上又馬不停蹄地開始熬製鬩藥。
鳳凰社需要大量的活地獄湯劑—這就是他用來對付俘虜的方法。鳳凰社不會殺死俘虜,但又沒有監獄,也沒有足夠的人手用以安排守衛。所以他只將所有抓來的食死徒關在一處不標繪地點,用活地獄湯劑讓他處於假死狀態。那處地點交由比爾·韋斯萊和他的妻子芙蓉負責。他用己作為前解咒員的專業技編織了複雜精密的保護咒屏障,以便容納鳳凰社多年來抓到的大量戰俘。
赫敏坐了兩分半鐘,等待鬩藥熬製完成。她低頭看了看錶,已經將近八點了。
她嘆了氣,將臉埋進掌心。她不想再見到馬爾福了。否則她會一拳狠狠揍上他那張殘忍的臉。
反正他也並沒有期待她晚都會現。
她的鬩杖響起了鈴聲,顯示時間已到。她把最後一點纈草根加進了坩鍋裡。
鬩藥變成了淡粉色。
她施了一道保護咒,小心地把鬩藥移到一邊。
她拿起裝著藥膏的罐子,放在手裡來去。她的白鮮香精幾乎已經全部用完了,其中大部分都被用來治療他背後的如尼符文。她儘量不去計算如果沒有治療德拉科,她用治癒多其他傷患的創傷;儘量不去用其他人的生命量化他的價值;儘量不去想他救過多人,又殺過多人,為了得到他的幫助而犧牲那些生命究竟值不值得。
他殺了鄧布利多—僅僅因為這件事而間接導致的無數死亡就足以讓他被千夫所指。不管他救了多人,都抵消不了他的罪孽。
除非他幫助他贏得這場戰爭。或許也只有他贏了,他的罪孽才抵消。
她對己苦笑了一。
德拉科·馬爾福還是昨天晚上的那個人,這一點沒有任何變化。唯一不的是,她對他的瞭解略有增加。
雖然她還是看不懂他。
他為什會僅僅因為她不想在他受了重傷時攻擊他就變得那樣憤怒和怕?這種怒意和憤恨簡直不理喻。感覺就像她做了什不應該的事情打破了他之間本就脆弱的和平。
但是用科林的死來激怒她—就算以她對他的標準來看,這也實在太卑劣了。
或許他是真的擔心她上了戰場會死吧。
一秒她便狠狠嘲笑了己一聲。就算他真的擔心,恐怕也只是因為他不想冒險和另一個不會大腦封閉術的聯絡員打交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