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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華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既然你的賬算完了,那應當輪到我了。”
“你有什麼賬要算的?”我疑惑道。
他此刻的眼神極富深意,我腦子裡迅速轉了一圈找到了癥結所在。
心虛,可以說是有些惶恐了。
洛華往床上一倒,側躺著一手撐著頭,一手捻了我的頭髮在指尖繞,一雙俊目微微眯起,緩緩說道:“聽說,有人想退婚?”
我義正言辭道:“哪個不長眼色的東西竟然敢退洛華神尊的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消消氣,消消氣。”
洛華淡淡道:“我也覺得是相當的不長眼色,阿畹,你認為如此不長眼色的人,我應當怎麼同她算賬的好?”
看來這招行不通,我立馬收回手,朝旁邊稍稍退開些,嘆口氣道:“我佛慈悲,你可聽過眾善奉行,自淨其意?”
洛華認真的點頭,嘴角噙著不知名的笑意。
我清了清嗓子接著道:“額,這句話的意思是,對於世間的一切善行我們都應當去積極奉行,你說對不對?與人為善就是與己為善嘛。”
洛華挑了挑眉,“我竟不知,你何時開始研究起了佛經。”
我尷尬笑道:“呵呵,略懂略懂,讓你見笑了。”
其實不然,我那都是被迫抄的,抄著抄著也就抄出心德了。
“那確實是見笑。”
我微微一愣,嚥了口口水。
洛華道:“你可知眾善奉行,自淨其意間還有一句?”
我眨眨眼,“什麼?”
洛華翻身而起,身體朝著我的方向傾了傾,“諸惡莫作。”
我眼角抽了抽,有這句嗎?平日裡抄經我淨是跳著抄,看來獨獨跳過了如此關鍵的一句,悔不當初,悔不當初矣。
洛華拉過我的手,“今日我且再教你一句,未種善根,另種善根,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我晃了晃腦袋,有些被他攪糊塗了,已經忘了怎麼就扯到了佛經上頭。
他灼熱的呼吸已經拂上了我的面頰,嘴唇擦過我的耳垂,“阿畹這麼聰明,應當知道因果迴圈這回事,所以……”
所以我下午那句想退婚的話導致我的衣服在大白天又沒了。
我覺得洛華不論在道法還是佛法上都頗有研究,可他完全未曾領會到何為節制這回事,從前我以為他無慾無求,如今只能說是慾海橫流,嗚呼哀哉。
業報啊!
不免令我又總結出一番道理來,那便是言多必失,且嘴巴與老腰同氣連枝,嘴巴爽快了,那老腰必定是要吃些苦頭的,要想老腰爽快,就得把嘴巴閉緊了。
我將這一心德體會奉為無上真理,次日洛華要帶我去金府陪他教習,被我言辭拒絕。
在書房埋頭寫了半日,耗費了大堆的紙,終於寫出了一張令我比較滿意的掛在牆上時刻警醒自己。
洛華午後便回來了,見我專注在書海里便坐在一旁喝茶,隨口問了句:“今天做了些什麼?”
我指了指牆上掛著的那幾個大字:少說多做。
洛華一個不小心嗆得咳嗽不已,半晌才止住,“你這是說我還是說你自己?嫌我做得太少了?我覺得很有道理。”
我微微一愣便反應過來,衝過去扯下來三兩下撕了丟地上,看來少說還不行,連寫也不能有。
洛華撿起地上的碎紙在桌上展開,道:“我明日請五公主來府裡一趟,把這事先了結了。”
聞言我轉過身,“怎麼了?”
他同我講解了一番,無非就是照司命的本子演一齣戲叫她斷了念想。
又道:“早日回去研究研究你這幾個字,定然叫你生不出這許多不滿。”
我走過去奪了他手中的紙扔地上,走了兩步又回來補上幾腳,仍是不大解恨。
洛華但笑不語。
一切發展得相當的順利,唯一不足的是本是一齣戲,待五公主抹淚走了之後硬是讓他變成了假戲真作,過程嘛,不必贅言,反正不大漂亮就是了。
因著前兩日的一番搓磨,回來的頭一日倒是沒有孤枕難眠,簡直是不要睡得太好,本想著待我再休整兩日,沒曾想自第二日晚間起他便摸到了我的臥房,這般孟浪之舉出自那一塵不染的神仙身上,好不得令人訝異一番,不過想到前幾日他的舉動,倒也是算不得什麼稀罕事了。
這花前月下的幽一幽會,洛華便如那關了三十幾萬年的馬兒,一朝出圈便如脫韁的野馬般奔騰得有些過了,導致我體力實在是有些跟不上。
待我氣喘休息的趴在他胸口時,他沙啞著嗓子與我道:“娘娘那裡,我已將婚書送過去,過幾日我要閉關一月,待我回來便把我們的事辦了。”
這話不是一個問句,自然是不需要我的意見,於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又道:“往後每隔一月,我便要閉關一次。”
我有些詫異,從前他從不這樣,亦不知這閉關的道理是從何而來,抬起頭來又被他壓在了胸口。
“若不閉關,你便要有一位白髮蒼蒼的夫君。”
其實我倒是不大介意的,我覺得他白髮亦是俊美異常。
這幾日的孟浪導致他白髮愈發的多,若是有人知曉他雙修一次便多一縷白髮,怕是這天上的神仙都要來守著他數數他一日到底能奔騰個幾回了。
想到這裡便忍不住笑了笑,“不如讓這頭髮盡數白了吧,否則你每日起來都會被人分辨出昨日干柴那個烈火有沒有燃起來了。”
他高深莫測的看著我,衣衫大敞,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那張薄唇也不知何時被染得豔紅,“乾柴烈火?”
我急忙裹了被子往裡頭一滾裝睡,又被他撈進懷裡捆著,趴在他寬大的胸口處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模糊中感覺他親了親我的額頭,似乎說了句“等著我”,醒來半邊床塌還留有餘溫,知曉他是剛剛離去,竟生出些依依不捨之意,內心惶恐不安,而這不安隨著他閉關時日的增加而越發膨脹。
洛華不在我便想著對蕭綰多加照拂些,每隔三日便去瞧瞧她的功課,拿著竹條與她試一試劍,點到即止,宴廣笑說如今我已端出了師孃的作派,我這其實可以算是愛屋及烏,洛華憐她,那我便也跟著憐一憐。
到了第八次練完,她便跪坐在我身旁請我下一次不要來了,等她師傅回來再來也不遲,我本就是個懶怠的人,幼時修煉也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她想偷個懶我倒是沒甚意見。
若不是前些日子嬰漓來同我辭行說是要回魔界,我倒是不會這麼勤快的跑來盯她的功課,她這麼一說倒也正中我下懷,樂得我窩在寧歸殿睡大覺。
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洛華在身旁的緣故,其實自他走後的這些日子我都睡得不大踏實,不過近日裡倒是好了許多,夜裡雖是不像往日的冰冷異常,還算是暖和,可每每醒來都有些昏昏沉沉沒睡夠之感。
夢裡覺得有人抱著我,醒來被窩卻是涼涼的,或許是我太過想他了。
有一日替我梳頭的宮娥還道我脖子後有兩處淤紅,我看不見是何樣子,便隨口回她估計是夜裡遭了蚊子,那宮娥邊梳頭邊狡黠道:“那蚊子吸了尊上的血,怕是要得道了。”此事全作笑談。
這天夜裡,窗稜上傳來“叩叩”的兩聲,我一揮袖揮開了窗,卻是沒有半個人影,等了半晌還是沒有動靜,走過去左右看了兩眼,正待關窗,誰知上頭竟倒掛著吊下個人,嚇得我抓著窗稜一拉,正好夾在那人的腦門上。
炎極撫著額頭跳進來,不滿道:“我好心來看你,你倒好,竟是想夾死我。”
他今夜穿了一身玄色的袍子,比之從前的一身紅衣要穩重多了。
我拍拍胸口,“誰叫你大半夜的嚇人。”說完又瞪大眼,“如今天界與魔界形勢愈發嚴峻,你大晚上往敵方的老巢跑,你不想活啦,膽子也忒大了些,若是讓人瞧見……”
他在桌旁坐下,微眯了眼,字字狂妄:“瞧見又怎麼?本君難道還殺不出去?”
我嗤笑一聲道:“那你倒是別挑晚上來啊!”
他走到桌旁,倒了杯冷茶灌下去,“我來偷人的,你見過白天偷人嗎?”
我白眼翻了三翻,“你偷人便偷人,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他眉頭一挑,“我來瞧你過得怎麼樣。”
“你如今也看見了,好得不得了,簡直是歲月靜好,好上加好。”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唔,確實,人都胖了兩分。”
我捏了捏自己腰,這些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雖是相思成災,卻還是虛長了幾兩閒肉,
我在他對面坐下,“你到底來做什麼?”
炎極本端了冷茶在喝,聞言一頓,眉目間常年的笑意盡數斂去,雙眼越來越深,將茶盞往桌上一丟,“你當真想嫁給他?”
我愣住,“你怎麼知道?”我們還沒將訊息傳出去,天上的人都不知道,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不耐煩的揮了揮袖子,“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是還是不是?”
我攪了攪袖子,“嗯,要嫁的。”
炎極默了半晌,忽然嗤笑一聲,“你瞧沒瞧見你這表情,當真是違和,如同鐵樹開花、母豬上樹。”
我噎了一噎,內心很想揍他,又怕動靜太大鬧個不好收場,咬牙忍了。
炎極湊過頭來,勾唇笑道:“是不是很想揍我?揍吧,我讓著你,算是提前送你的新婚賀禮。”
我哼了一聲,“揍你一頓有什麼用,魔君這麼有錢,不如送點實際的東西。”
他屈指在桌上一敲,“行,我給你備嫁妝。”
我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見面的次數也不多,可他對我,真的算是好。
我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歡我?”
炎極一愣,然後伸手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又坐回去往後一靠,手指敲擊著桌面,“真的是又臭美又蠢,你看我宮裡的侍妾,哪個不是花容月貌、婀娜多姿,不比你這蠢石頭好多了?”
我點點頭,“唔,那就好。”
他睨了我一眼,“好什麼好?”
我道:“額,我是怕你喜歡我的話,我成親了你傷心。”
炎極停了手,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嘖,你這是關心我啊?可別,本君身在花叢,一屋子侍妾管不過來呢,哪有時間搭理你這些小情緒。”
他站起身往門口走去,末了又轉過身,對我勾了勾手指,“過來。”
待我在他跟前站定,他微微低著頭,伸出手捏了我一縷垂到腰下的頭髮,嗓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回頭你讓人替你作副畫,要穿嫁衣的,本君瞧瞧你這不正經的人正經起來什麼樣子,否則賀禮我是不送的。”
這要求不算過分,我木訥的“哦”了一聲。
炎極什麼也沒說轉身打開了門,藉著門口照出去的光,我看見他背對著我抬起右手揮了揮,說了聲:“走了。”便消失在黑暗裡。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方才他的背影分外蕭索。<!--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