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戰爭,這的確是一個“捷徑”。但是,這個捷徑走多了,將會造成執政者貪圖外在快便,一旦國家出現困難,就尋求向外發展,以外力驅動,最終只是轉移或掩蓋了內部的問題,而實際上沒有解決。
這就好比武家只練外功,因為顯效快啊,練內功就算練十幾年也未必有成效。但是外功再厲害,就算練得體如金剛,沒有內力,那也不是高手,還是外強中乾。
名可秀認為,這種執政思想的危害很大,不僅會破壞儒家治世的“仁”道,而且國家解決內部問題的能力也會越來越差。比如講農學,因為國家向外擴張解決了土地緊張的問題,治政重心還會放在提高稻穀的畝產量上嗎?至少不會那麼緊迫的重視。而沒有這種緊迫的重視,農學、農具和耕作技術的發展就會慢下來,長久來講,外部帶來的利益遠遠及不上內部的損失來得大。
所以名可秀強調內治,也就是內在的張力。國家的王道之心不能破壞,國家的內治能力也必須迎面一個個困難,才能磨礪出朝廷執政團體的堅韌和智慧。
但是,對於皇帝和政事堂來講,必須要有人口壓力這方面的認識,提前敲一敲警醒鍾是有必要的。當然發動戰爭的真正原因並不是衛希顏在朝下對皇帝講的人口原因,普仁及聖卻是真的,這是名可秀“致中和”的儒家思想。
那麼衛希顏為什麼要在廷辯上講“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法則呢?因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不僅可以讓大宋的儒家君臣們深刻認識外族覬覦入侵中國的根源,清楚這些“蠻夷”的本質,讓君臣產生持續前進的外在壓力,同時也讓“物競”這個法則有個極好登臺機會亮相。
名可秀認為,既然是自然萬物的法則,儒家就必須清醒認識它,並且正視它,然後才能駕馭它。
正所謂,道理不辯不明。透過從朝堂非戰之爭延伸到朝外稷下學會的王霸論辯,這種思想碰撞,就使得真理如掩在泥沙下的真金般被洗去了砂礫,露出了純粹的本色,使人心智清明的同時也銘記深刻。
對衛希顏來講,朝內朝外對她的彈劾非議並不損她什麼。她的兵家名聲早就傳揚在外,兵家嘛,不好戰怎麼行,軍中怎麼保持旺盛的血氣?所以衛希顏對於表現出好戰、擴張是很樂意的。軍人不是執政者,只是執行者,表現得再好戰,只要執政的政事堂保持著“中庸”就行了。衛希顏對名可秀這環環緊扣的謀劃也很佩服,包括稷下論學的王霸之辯都是被她謀算在內的——最終的收效非常好。在王霸之辯後再論中庸之道,還有比這更合適的嗎?衛希顏唯有兩個字評論:中的。
名可秀此時講“辨”,著重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道來舉例,就是講儒學對包容的學術要有分辨地吸收,不符合儒家精神的“道”就不可吸納為儒家思想。
學子們還在深思。
這回學者們率先鼓起掌來。
這樣的寬而辨,他們認同!
名可秀講中庸精神的第四句是:因時制宜。
《中庸》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
這是講生在如今的時代,卻要拼命想走回古代的道路,這就是“反古之道”。違背了潮流前進的道理,硬要逆流而行,怎麼行呢?小則災及其身,放大,就是災及其國了。
《中庸》又道:“人道敏政,地道敏樹。”
這是講國家為政的好壞,人們會像對天氣一樣的敏感。而土質好不好,看看種下的樹就知道了,如果樹長得不好,就說明這個土質不好,或者不適合這棵樹,要麼肥土,要麼移樹。
這就是講因時制宜、因地制宜的道理。
《左傳》裡說鄭國子產的治政:孔子贊其曰,寬猛相濟,善哉。
這就是講,如果國家施政太寬和,因為寬,百姓就會漸漸怠慢起來,於是朝廷就要以嚴厲的措施去糾正。但是,如果嚴厲的治政讓百姓普遍受到了傷害,那就要施政放寬。
這就是講國家的為政要根據不同的情況,做出不同的變化調整。
論語裡講“權”,孔子道“可與立,未可與權”,這是說可以共道的人,未必能夠通達權變——“權”即變的意思。
但名可秀沒有用“權”,而是用了“因時制宜”,表示不僅要變,還必須是合適的、中用的變。
自靖康以後,南北兩個朝廷都實施了變革。為什麼呢?因為靖康之禍暴.露出了大宋的弊政,這些弊政才是致使國家差點滅亡的根源,女真入侵只是外因。所以必須要變,不變就不能強軍,不變就不能強政,不變就不能使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所以,祖宗的法度,適合時宜的,我們繼續要用,不適合時宜的,就要變。
比如西周的井田制,在當時,是很合適的,但現在要回到井田制,讓全國土地皆王田,那肯定要亂了,這就是不合時宜。
再講封建制,西周分封諸侯是適合當時的措施,但現在不合時宜了。不,也不能說完全不合時宜,如今我們南北兩國就相當於是諸侯,只不過諸侯之上的共主不是哪一個“王”,是華夏文明——這也是一種變,是“以人王為共主”的進化階級。這就是進,與時俱進,這也是因時制宜的內涵。
所以,沒有萬古不變之法,只有最中心的“道”是不變的,只有“中、庸”這個道德的標準和方法是不變的。因是,我們要與時俱進地變,但不能亂變,也不能什麼都變。用什麼來衡量呢?就要用“中、庸”來衡量,看是不是符合“中、庸”的道理,是不是因時而制宜了,不是,那就錯了。
全場沉思後,掌聲。
名可秀講中庸精神的第五句,講了三個字:簡、溫、直。
《中庸》說:“君子之道,簡而文,溫而理。”
“簡而文”是講君子質簡卻有文采,文采引申為內涵,即外在簡單卻有無比內涵。
名可秀取了個“簡”字。
簡,簡練。職能不要重疊,官員不要臃腫,重疊臃腫害政。行政要簡,不要冗長拖沓,冗長拖沓妨民。政令不要繁瑣,繁瑣擾民。稅賦不要重、復,重、復傷民。
在靖康之前,大宋一個突出的弊端就是“冗員”,衙署臃腫,職能重置,龐大的文官集團和吏員冗餘,不僅拖累財政,而且人浮於事,行政效率十分低下。一個國家承平日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