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這般殘忍。”段弘心裡大抵沒什麼王法,也無什麼尊卑之分,管他是誰,一向是心裡有氣就發。奴才都摸慣了她的脾氣,倒也沒什麼好怨恨的。
無心傷人的人,便是傷了人,也不該去苛責他。楚汐縈嗟嘆一聲,心道世事無常,誰又曉得最能體貼段弘的,竟是手下這群奴才呢?
“只是殿下這些日來,手段越發陰忍。奴才怕…”高權略一遲疑,道“殿下心中沒什麼敬畏,做事任性而為。還望表小姐日後多規勸些,也不失為社稷之福。”從前段純一味的寵溺她,連大是大非也由她,但年齡小,出不了什麼大錯。後來段純雖去,到底白妍還在,不論她做什麼,白妍要是生氣,就不做了。
楚汐縈安安靜靜地聽他敘說著,不知不覺的竟要到了水月閣邊,露水溼了鬢角衣衫,楚汐縈定住身子道“公公請回吧,日後,我怕是不能了。”說罷,邁開步頭也不回的往水月閣去了。
這場雨一下,天氣也該真正熱起來了吧。
這三年來的夢,也總算醒了。楚汐縈不悲不喜,若不是親眼見到段弘的情深意重,或許她還陷在泥沼裡無法自拔。這種為世人不恥的感情,對她來說,承認就等同放棄。
楚汐縈不言不語的回到屋裡,靜靜地躺到枕上,影兒將床帳放下來,那一刻,世間萬物彷彿都隨那道光線消失了。
楚汐縈側過身子,淚,悄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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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 第二日,又是大太陽。正如楚汐縈心中所想,天氣開始轉熱了。
段弘睡到響午,剛一醒來,便有奴才進來通報,說是有天子使者來。段弘換了件淡黃色的綢袍,問左右“昨晚,孤王可胡說了什麼?”
“回殿下,昨晚是表小姐近前侍候,奴才並不知情。”
段弘聽了,稍提了點音量“那就說點你知情的。”
“是”左右沉下心答道“奴才進聽見殿下不停的喚…明妍公主的名字,還,還有……”
“行了。”段弘盯了他一眼,回頭望著那床“給我原封不動的搬回去”。
左右垂手而應,段弘這才望門外走。說段弘出了門,路過水月閣時,遠遠的就看到一女子沿著那湖散步,正是楚汐縈。她頓了頓,便移步過去。哪曉得楚汐縈見了她,竟有幾分迴避之意。段弘加步緊追,就差追到她面前了,楚汐縈卻還欲走。段弘一把捉住她的手,冷聲質問問“你在躲我?”
楚汐縈不得已轉過身來,卻不看她,低頭不語。
“你在恨我昨晚賜你毒酒?”段弘盯著她的鬢髮,逼問道“還是,覺得我殺人成魔所以避之不及?”
楚汐縈閉口不言,段弘冷笑一聲,道“我就知道是這樣。你們拿著一把道德的尺子去衡量別人,卻從不管自己德行如何。道貌傲然!”
“弘兒!”楚汐縈忽然抬起頭,心痛道“你為什麼要這樣想,你若真心待人,難道別人會假意待你嗎?”段弘為什麼變得如此多疑,一次又一次的顛覆她對她的想象。可是她,為什麼還是會心痛不已。
在楚汐縈的注視下,段弘眸中的戾氣漸漸消失了。她別過頭,緩緩鬆開手“你手太涼了。”心中想:她穿得這麼涼薄,也還覺熱,楚汐縈何以這麼涼
楚汐縈愣了一愣,只覺哭笑不得,段弘心性如此易變,如立於懸崖之邊,稍不意便是萬劫不覆。若沒人在她身邊提點,該怎麼辦?
“你怎麼了?”段弘看她面色躊躇,似有難言之隱,猜測道“可是為你的婚事?”
楚汐縈不經她提,倒還忘了。眼下記起,也只得輕嘆一聲,不做辯解。
“你不用擔心,你那弟弟太不經事,婚事還得我為你做主。”段弘略一思索,道“若我為你點親,那人一定要文能氣吞山河,武可力拔千斤,如何?”
文武雙全。楚汐縈看著段弘,靜靜地笑道“或許我偏不愛呢?”
“那你要什麼樣的?”
楚汐縈下意識地看了段弘一眼,眸光一黯,卻打趣道“管好你的公主就好了,何必來管我?”
段弘面紅耳赤。
楚汐縈余光中瞥見她的模樣,儘管更加心痛和遺憾但還是滿足了。至少這樣,段弘會安然的位於懸崖邊上。因強抹掉心底的那絲酸楚,道“日後我心裡有了人,就告訴你。但是,你不要去為難成兒。”
“真是好笑,我做什麼去為難他。”段弘輕蔑的一笑,道“我這輩子,只會殺人,卻不會為難人,那樣做太麻煩了。”
楚汐縈欲言又止。
“就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會傷他的”段弘忽然面色一沉,切齒道“但是我要讓他看個明白,這天下不是隻有男人才坐得的,嫁人由我,孤獨終老照樣由我!”
“這是何意?” 楚汐縈心中一驚。
“今日早,天子有使來,旨令齊國出兵,剷除黃氏,以正皇權。”這皇帝翅膀硬了,到頭來,竟然公開命諸侯出兵剷除黃氏。
黃氏,楚汐縈忽然想起段弘前些日說密信,黃太后帶著一個道人逃到梁城去了。可皇帝卻以此名義下令讓諸侯進兵到吳隰,那吳隰必定擺下了天羅地網,只待諸侯兵來。那齊國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聽說你最近也在看這些兵謀權略。”段弘嘆了一聲,道“但晉國並不是書中的強秦,它擺不了那麼大的網。誰入兵吳隰,誰就可登寶剎。”
楚汐縈面色微紅,沉默自思。
誰入兵吳隰,誰就可登寶剎。皇帝給齊國派使,定然也給其他諸侯派使。這樣說來,即便段弘可以無動於衷,諸侯也會為了爭奪皇位而先後發兵。諸侯互相殘殺,兵力盡毀,總有一個人會坐收漁翁之利。楚汐縈心中一驚,那個人絕不是最後出兵的諸侯,而是…那個佈局之人。
那個人,就是魏銘。楚汐縈疑惑的望了段弘一眼。
段弘朝她點點頭,皺眉不語。魏銘走的這道棋,是必贏之舉,無論是她退還是進還是不退不進,他都是贏家。畢竟那皇位,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這樣與其等到日後被捲進紛爭,還不如先發制人,拼個魚死網破。
楚汐縈愁眉不語,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那日下午,段弘召幾位權臣在文思殿議事。段弘封宿家禮為正都統,柳慶為行御指揮使,著令其點將排營,待來日發兵。且說段弘安排好這一切,靠在椅上小憩,想著明日便可離開這裡,心底竟忍不住雀躍。
“不知道殿下做了什麼樣的美夢,不如說出來給在下聽聽”
這熟悉的聲音,段弘猛然睜開眼,冷冷地看著單君相,道“一天的時間也該到了,你想好說什麼了?”
“那些不過是往事,我相信你有更感興趣的”單君相輕輕一笑,道“你不是厭惡兵事麼,怎麼現在還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