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亂吃什麼醋啊你】

一大早霆宇的車就在門口等洛克。遠遠看到走來的這個男人穿著T恤和牛仔褲出門，霆宇腦子就一把火燒了上來。

「沒有人穿這樣去銀行借那麼一大筆錢的好嗎？」右手拖著壯碩的洛克走回二樓主臥室，從衣櫥裡撈出唯一一套深黑色西裝，那是洛克穿去參加Jarod和兒子喪禮的同一套西裝。

「換上吧！」霆宇站在原地不動，期待欣賞接下來的猛男脫衣秀，大喇喇的爺們如洛克，也從不忌諱在別的男人面前寬衣解帶，一轉眼已經脫個精光，換上襯衫和西裝褲還有外套，霆宇看著洛克打領帶笨拙的模樣，忍不住出手相救了。「站好，別動！」霆宇在面前認真的表情，讓近距離的洛克看得出神，這長相精緻俊俏的臉龐下，有一顆真誠剛毅的心，細膩地照顧他每一個細節，堅定地找出每一個可能的解決方案，傻的連自己的工作都不顧，只為了幫洛克實現夢想，如果有哪個女人能得到這個男人的疼愛，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好了，這樣好看多了，親愛的，快走吧，中午以前要到，快來不及了。」霆宇邊說邊拿起資料夾，推開房門往樓下走去，洛克傻愣地站在原地沒動，摸著胸口的領帶，兩眼直盯著Tim看。

「你剛才叫我什麼？」第一次看到洛克的表情有些靦腆。

「我叫你快點走吧，要來不及了。」霆宇根本沒發現自己的口誤，洛克倒是聽的一清二楚。「親愛的」三個字雖然聽起來有些突兀，但怎麼聽在洛克心裡卻又覺得溫暖窩心，雖然他和Tim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變成了共同合作的朋友，但朝夕相處醞釀出來的情感，似乎已經有點加速地太快，甚至似乎有點跨越了友誼的界線，但現在不是去煩惱感情糾葛的時刻，當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溫室，保住農田，保住他們的孩子。

菁英信託銀行座落在亞特蘭大市中心最繁華的楓樹街上，乳白色的大理石堆砌出宏偉壯闊的巴洛克式建築，在現代商辦大樓林立的喬治亞金融特區裡特別搶眼。

洛克堅持由他一個人去談判，讓霆宇先在一旁等待區守候，但霆宇實在擔心這個臭流氓的火爆脾氣會壞了整件事，卻又拗不過洛克爺們的霸氣，只好乖乖地坐在遠遠的沙發上觀察動靜。

「請問是庫柏先生嗎？您好，請坐，今天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一個年輕端莊長髮飄逸的女孩掛著笑容迎面走了過來，霆宇相信任何直男在跟她對話的同時，一定都會意淫眼前這個美女，他仔細觀察著洛克的反應。

「我想來辦理貸款。」洛克的表情卻是異常的嚴肅，不像在意淫的樣子。

「請問有跟我們或任何一家銀行做過貸款業務嗎？」這美女胸前的名牌寫了Tracy。

「沒有」洛克簡短回答，只想趕快辦完趕快走人，身上的西裝實在讓他渾身不自在。

「那麼先讓我為您先進行一些必要的程式與稽核。」Tracy的禮貌讓洛克覺得太過矯情。

「您的信用紀錄並無明顯的不良，但也沒有與銀行有實質可參考的交易紀錄，這對您的信用狀況還是有負面影響的，可能銀行願意承貸的金額就相當有限了。」Tracy的眼睛沒離開電腦螢幕，嘴裡開始端出了軟釘子。

「我又不是不還錢？」洛克聽不懂這女孩迂迴婉轉的說法。

「不是這個意思的，那麼先請問此次希望貸款的金額會是多少呢？」Tracy覺得是可以切入正題的時候了。

「要十八萬美金。」洛克正經的開口，儘量維持著自己的鎮定，總不能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要來借錢，卻從來沒看過天文數字的鄉巴佬。

「嗯，這的確不是一個小數目，請您稍等一下。」這個叫做Tracy的女孩在洛克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後走到後頭與一個帶黑框眼鏡滿臉皺紋的老頭子討論了半天后，又慢慢走回到座位。

「庫柏先生，依照您目前的稅務紀錄來看，應該是處於失業的狀態，是嗎？」Tracy說出有殺傷力的話時，還是維持她一直以來的優雅與銀行應有的惺惺作態。

「那又怎樣？」洛克的聲音突然有些大聲了。

「我們依照您的信用評比與目前的收入狀態來看是沒有辦法貸款給您的。」決戰時刻，一觸即發。

洛克咬緊牙根，緊握著拳頭，回頭看了Tim一眼，示意要他坐下先別過來。

「我有房子可以抵押，你們不用擔心我還不了錢。」洛克知道他必須搬出霆宇教他的絕招，他知道這個房子非常值錢。

接著Tracy又在電腦上搜尋了半天，「很抱歉，庫柏先生，雖然您的名下有棟房子，但是這棟房子還是掛名在查德.庫柏先生的監管之下，我相信他應該是您的父親吧！也就是說，在查德.庫柏先生還在世的期間，您是沒有權利動用這筆資產的，所以我們還是沒有辦法貸款給您。」Tracy講的每一個字項晴天霹靂一樣刺耳，銀行的官僚作法讓人聽了就火大。

「他媽的！」洛克的拳頭像一顆原子彈在Tracy的玻璃桌上重重捶下，氣爆聲震耳欲聾，洛克高大魁梧的架勢站起身來，頭冒青筋，怒氣沖天，讓一旁辦理其他業務的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只有一個人看到這個情況是從沙發上跳起來往前衝去的。

霆宇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伸手拍拍洛克的背示意要他冷靜坐下好好再談，這些假掰的讀書人是不吃流氓這一套的，霆宇以他過往工作的經驗跟這種人交手太多次了，他知道所有不可能的解決方案都是要用「談」出來的，拳頭和髒字是討不到你要的好處的。

「不好意思，我們比較沒有經驗，又需要這筆錢做創業資金，看妳的身材這麼好，面板又保養的滑嫩，平常應該也很注重飲食吧？我們是做有機生菜的，你應該也愛吃沒有噴灑農藥的沙拉吧！」霆宇的話鋒一轉，根本先不談借款的事。洛克看了他一眼，這個色胚究竟是來撩妹的，還是來幫忙的？

「是啊，健康很重要！」Tracy原本被洛克嚇得花容失色，這下總算是還能笑得出來，銀行這種高尚的業務，還是要跟文明人用文明的語言溝通才行。

「沒錯，吃得健康，才能有像你這樣的好氣色，所以我們已經研發出可以在亞特蘭大大量生產的有機蔬菜，而且這將會是全美國第一個量產的球莖萵苣，你知道每年光是美國南部就有五千億的商機，這是一筆很賺錢的專案，我們又擁有獨家的技術，很快就可以回本的。」霆宇說話的樣子自信又風趣，就是那股魅力讓人想接近，洛克開始明白霆宇的用意。

「是啊，聽起來確實很棒，不過以庫柏先生目前的狀況，真的沒辦法用房子抵押貸款，依照公司規定，真的不行，我很抱歉幫不上忙。」如果真如霆宇說的那麼棒的事業的話，Tracy反而覺得有些可惜了，至少她的表面假裝很可惜的樣子。

「走吧，別浪費時間了。」洛克受夠了這個女人假惺惺的同情，真正的男人不需要女人虛偽的同情。

霆宇伸手拉住洛克的左手，眼神要這個穿西裝鄉巴佬坐下，都還沒謝幕你急著下臺幹嘛！洛克勉為其難地坐下，看著霆宇的手還是停留在洛克的手上沒有離開繼續說。

「我們明白，這不是你的錯，銀行本來就會有銀行的規定，是吧？」霆宇又來了，真是個撩妹高手，逗得對方心花怒放的吧，洛克又是一股幽幽的醋勁上心頭。

「很高興您能夠理解我的為難。」Tracy像個機器人似地照本宣科依照員工手冊迴應客人的寒暄。

「我只是好奇在想，依你在銀行的專業與經驗，或許你有什麼其他的建議或辦法是我們沒想到？」當男人肯低頭認輸的時候，女人就有展現她如何拯救世界的機會了。霆宇很懂得拿捏與女人互動的進退。

「嗯，辦法也不是沒有，如果你們可以有其他的資產，例如有價證券，或是中長期保單，或是」Tracy說出的話讓霆宇像挖到寶藏一樣的興奮了起來。

「或是像押匯訂單！」霆宇搶著說！

「沒錯，你說你們的產品會熱銷的話，如果你們可以有幾張大筆的押匯訂單，只是需要週轉資金，我們銀行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是可以做短期借貸，只要把你們的貨物當做擔保品，你的客人收到貨之後，直接付款給銀行，就可以償還你的借款，這樣是可以操作的。」Tracy說的話像外星人語言，洛克完全聽不懂，但對霆宇來說卻是救命法寶。

「太好了，Tracy，我就知道妳有辦法，你是我見過最有能力幫忙客戶解決問題的銀行行員，我會在你們銀行的問券評分上幫你填最高分的，真的非常感謝你的幫忙。」這個回馬qiang實在太高招了，霆宇要讓Tracy知道，你別以為一個小小承辦員就可以拿翹，我也是可以客訴你的不專業的。

Tracy當然馬上意識到這個狠角色逮到了她的把柄，今年的考績絕對會影響年底的升遷所以馬虎不得，不能有任何閃失，反而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為自己加分。「喔，當然沒問題，幫你們解決事情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而且您拿著訂單再來找我，我可以在隔天就請公司用最急件的方式幫你們處理，隔天就可以撥款了。」Tracy索性直接攤牌，為了年底的升遷，最厲害的法寶一口氣全數掏出。

「真的太好了，我預計明天下午三點以前再回來找妳，到時候還要再麻煩妳了。」霆宇很滿意自己的這個談判，拉著洛克得意地離開了。

洛克覺得這兩個人對話的樣子都甜蜜到可以直接帶去汽車旅館開房間了，郎有情妹有意的曖昧實在是肉麻噁心。

但另一方面洛克打從心底佩服Tim的談判能力，不但能問出他問不到的方法，還能反過來讓對方願意主動幫他們快速送件加速放款，這個臺灣男人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一個刁鑽的行員掏心掏肺地主動幫忙，難怪自己也會被他吃死死的，怎麼對他生氣，趕他走都沒有用，洛克又再一次看到這個傻瓜神奇的魔法，內心感謝有他在場。

但問題是，如何在兩天內生出幾筆大訂單來，這個問題比直接搶銀行還難，洛克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個鬼靈精腦中到底打什麼算盤。

兩個人一離開貴賓區往銀行大門走去時，霆宇就不停地滑手機，絲毫沒理會洛克，走出旋轉門時，霆宇覺得時間緊迫，便開始要討論他們的計劃。

「你剛才…很厲害。」洛克總算打破沉默，他知道自己剛才如果沒有Tim在身旁根本就搞不定。

「怎麼樣，很配服我吧，你千萬不要愛上我喔！」霆宇邊滑手機邊笑著說。

「什麼？」又來了，洛克實在受不了Tim總是開這種男人與男人間過度親密的玩笑，但這些話Tim說得又是那麼自然，讓對方聽起來覺得極度突兀卻又非常窩心。

霆宇根本沒空理會這個男人的內心戲，「你看！我馬上查出亞特蘭大最大農產運銷公司-諾亞方舟集團，這裡報導有機農業是他們今年三大發展方向之一，全年預計要達到營收一千五百億美金，我們明天就帶著我們的萵苣去見這個採購副總-伯特(Bert)，我很有信心，他一定會下訂單。」霆宇的眼神燦爛迷人，說話的樣子讓洛克有一股想抱他的衝動。

洛克的精神也跟著振奮起來，但他突然還是想搞清楚，剛才Tim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剛才說我愛上你，是什麼意思？」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洛克，莫名其妙地問了這個很跳針的問題。

遠遠地從臺階下走來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霆宇發現自己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HiTim，好久不見了。」斯文有禮的Warran醫生，露出濃情蜜意的眼神，溫柔的微笑讓人甜蜜上心頭。

頓時霆宇覺得實在尷尬，夾在兩個男人中間，怎麼有一種被抓姦在床的羞愧。

一旁的洛克則是開始上下打量這個男人，比他略矮一點的身材，論結實也比不上，說壯碩也沒多寬闊，渾身裝模作樣的書卷氣讓人不自在。

「這位是…」洛克不耐煩地問。

「你先上車吧，我馬上就到。」怪得是，霆宇完全沒想要介紹彼此認識，又不是情敵，霆宇也不知道自己在閃躲什麼？是怕洛克分外眼紅嗎？還是怕Warran醫生繼續糾纏？一時間Tim已經慌亂無頭緒了。

洛克一頭霧水地往車上走去，洛克和Warran兩個人都回頭互看，眼神中都帶有些莫名的敵意。

「他應該就是你那個農場客人，庫柏先生吧。」Warran深情地看著霆宇泛紅的雙唇，有一股想在這個大庭廣眾擁吻他的激動。

「嗯！」霆宇不斷地閃躲Warran醫生的視線，就怕自己又抵擋不住這個天菜男神的溫柔攻勢。

「你最近還好嗎？」雖然自從那天霆宇離次開後，Warran也試著約其他網友碰面，但他始終忘不了霆宇和他在河堤旁曖昧親密的模樣。

「嗯！還不錯。」平常自信滿滿的霆宇，在這個男人面前竟然也會詞窮。

「我…一直很想你。你一直在躲避我吧。」Warran直接破題，希望能破除霆宇心中的顧慮。

「喔，我最近很忙，所以…」那天可怕的暴力床戲又浮現在腦海中，為何心中最想要得到的這個男人卻會有那怪異的性癖好，難道就是因為如此，所以老美都會看對眼就先上床？一旦床上合不來，什麼吃飯看電影的前戲也都可以省了，這似乎是有些道理了。

「我們還有機會交往嗎？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心裡怎麼想。」這要霆宇如何招架得住，Warran醫生明明就是心中理想的伴侶，但要如何開口讓他戒掉低階粗暴的床上技巧，這種事是可以改變的嗎？霆宇覺得自己在回答之前應該要好好先研讀「葛雷的十二道陰影」那本小說。

「我…以為我們當初陷入的太快，太沖動，應該要多花一些時間，認識彼此。」心還沒想清楚，暫時先用拖延戰術吧！

「太好了，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你願意」Warran應該不管霆宇回答什麼都會解讀成這樣吧！

洛克遠遠看著這兩個人聊的濃情蜜意，有股莫名的醋勁油然衝上腦門，狠狠地大按了兩聲喇叭，催促著霆宇上車。

「我得先走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霆宇草草道別，只想逃離。

「嗯，你去吧，我會再打電話給你。」Warran不捨地抱了霆宇一下。

一轉眼，霆宇已經快步走回車上。Warran看著霆宇挺拔的背影，不明白自己當初做錯了什麼，怎麼會讓這麼一個完美的男人輕易地離開自己，卻又沒有好好把握機會把他追回來，畢竟他明白像這樣臉龐俊俏，聰明又溫柔的亞洲男孩在美國確實並不多見，但如果他的手臂能夠在練得粗壯一點，如果他能更熱愛馬拉松一點，如果他能夠配合在床上狂野一點，那麼霆宇就太完美了！

一上車，霆宇就被洛克莫名其妙的怒氣橫掃。

「不是要趕快回去準備樣品嗎？」洛克充滿醋意的話只講一半，再多說就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你幹嘛生氣？莫名其妙，我跟別的男人說話你幹嘛吃醋？」霆宇發動車子。

又是這種撈過界的親密對話，洛克完全不想回答，「快開車，走吧！」

霆宇覺得這個流氓真是沒事找他麻煩，「你爺爺我已經多久沒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著想，都在忙你的事，也才跟喜歡的男人聊這麼兩句你就屎尿一堆，難道要跟你這個直男鬼混一輩子嗎？」霆宇邊開車，心裡不停地嘀咕了起來。

洛克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糾結什麼？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在吃醋或是生氣什麼？他明白自己並沒有權利把霆宇佔為己有，但是他就是不喜歡那男人伸手去抱霆宇的樣子。

有一種愛苗的根札得越深，就越想獨自佔有對方，只是身在其中的人不自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