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初吻，不該是這樣】

昨晚也不知翻來覆去到幾點才入睡，洛克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而漸漸醒來。

「你的優渥提議我心領了，但我並沒有接受打算，現在的生活我已經很滿意，我會繼續留在GreenLeaf。」

「這是我和洛克共同的事業，我並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商業上的競爭激烈我可以理解，我也希望你能保持理智，不要採取不理性的行為。」

「他非常專注在事業上，也請你不要找他麻煩。」

霆宇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卻聽得出來越是焦慮，洛克猜得到一定是那天在停車場遇到的Bert來找Tim的麻煩，雖然不清楚Bert究竟想幹嘛，但從Tim憂煩的語氣，肯定不是好事。

兩人收拾好早餐和帳篷後，洛克便背起揹包帶著Tim往深山裡走去。

在這個山谷間有一個神秘被遺忘的景點，是多年前Jarod失戀時，洛克帶Jarod一起回到家鄉Gainesville渡假及野營時意外發現的。

稀疏的陽光隱約在樹林的外圍徘徊，探不進紅柏葉片層層堆疊的樹叢，洛克帶著Tim穿越過比天還高的樹林，腳底下是被枯葉掩蓋鮮少再有人走過的土石步道，兩個人愉悅的對話讓霆宇完全失去了時間與疲累的感官知覺。

將近走了一個小時，洛克大手一撥帶著Tim鑽出樹林，像一大片細嫩輕盈羊毛般的金黃色陽光瞬間撲面而來，清新又柔軟。遠處傳來清脆的涓涓水流聲，越走越近，瀑布帶來的涼爽慢慢貼近而來，很快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高約五層樓的小瀑布，雪白的絹帶從藍色的天際落下，展開在腳下清澈透明的大水塘裡。

霆宇的雙眼撐大又明亮，開闊的心境早已浸泡在冰涼沁透的湖水裡，才一回頭，洛克已經全身脫到精光，正一步步往前湖水裡走進，下一秒只剩頭和展開的雙臂。

「快來吧，這個湖水很冰涼！」洛克剛毅的笑容在潾漓波光的照耀下顯得容易親近多了。

問題是，要全身脫光朝著洛克面前走去還真是一件萬分尷尬的事，通常只有要上床時才需要在另一個男人面前這麼做，不是嗎？霆宇拖拖拉拉了半天，被那雙深邃的雙眼猛盯著，怎麼看就怎麼不自在。

「快下來啊，怎麼了？不敢嗎？」洛克迫不及待等著看好戲。「當然不是，你先去遊吧，不用管我，我馬上下來。」不把他趕走轉移注意力，難道要被他免費看脫衣秀不成，但怎麼又有一絲擔心洛克連一眼也不看的糾結。

「不敢在我面前脫光？你和我不是都早就看過彼此的裸體了？還怕什麼？」一語道破Tim的心思就是這個臭直男最討人厭的任性，卻也是他逗弄霆宇最耐人尋味的浪漫。

霆宇只好轉過身去背對著洛克，然後開始一件件從身上慢慢脫下，滑順的背部線條將洛克的視線向下帶，腰下露出圓渾軟嫩的兩片臀頰在霆宇彎下身的同時最為性感誘人，身後水中的洛克早已看得出神，縱然覺得這樣赤裸裸地直盯著另一個男人寬衣解帶似乎有些彆扭，覺得自己應該要立刻撇頭遊開，但就像奧菲斯(Orpheus)走出地獄前怎樣也忍不住要回頭看一眼尤麗狄雀(Eurydice)，更糟糕的是，洛克發現眼前煽情的這一幕，竟讓他的胯間巨物第一次對男人的恫體有了慾望反應，要不是人泡在湖水中，洛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掩蓋自己不受控制的下體，他怪罪一定是炙熱的豔陽曬昏了他的頭，分不清該為什麼衝動，該看到什麼才能興奮，卻又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

兩個大男人像死屁孩似的在湖水裡嬉鬧了一會兒，洛克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上演今天的主秀。

「你待會兒跟著我遊，我們要從那塊大岩石旁邊繞到瀑布的後面。」洛克指著山壁旁突出到湖面上方的最大的那塊花岡岩石。

「瀑布後面？遊得過去？後面有什麼？」霆宇原以為就是在這鴛鴦戲水而已，難道還有像BelAmi戶外系列Tarzan的意外驚喜，霆宇的心羞卻地開始加速狂跳，鹹溼的畫面一直在洛克壯碩的背肌上浮現。

「你等會兒就知道，那頭水有點深，你跟緊一點。」洛克特別停下，轉頭提醒。Tim點點頭，緊跟在洛克的身後不敢大意。

沿著大岩石旁，果真可以繞到瀑布的後頭，像是一個水簾洞，隔著白色水幕透進了微弱光線，再往山洞走看有一道微弱的金色陽光從右上方照進洞穴裡，洛克帶著Tim小心翼翼走出水池，洞穴裡沁涼無比，岩石上佈滿了青苔，角落邊有少數靠著微弱陽光存活的植物。

「這裡是你的秘密基地？」看得出來這是個沒人知道的洞穴，霆宇很好奇這個男人怎麼有這麼多泡妞的把戲。

「念大學時，有一年Jarod失戀了，我帶他一起回Gainesville野營，我們意外發現的。我們還開玩笑說，將來要帶喜歡的女人來這裡打野炮，當場求婚一定會成功。」果真沒錯，這些直男的腦子就跟這個黑壓壓的山洞一樣，沒裝別的，滿滿都是蓄勢噴發的性愛而已。

「就知道打野炮這種事你最會了，哈哈，很特別的山洞，竟然還有陽光照得進來，應該是上面的岩石有個洞吧。」霆宇發現當下兩個人都是全裸，身軀在隱約的光線下溼潤的肌肉線條特別性感撩人。

「恩，待會兒給你一個驚喜。」輕輕挑了兩下眉頭，洛克說的神秘兮兮的，笑容很是得意。

只見過了一會，山洞裡的光線越來越鮮明，也越來越集中，洛克指著左前方的石壁要Tim仔細看，只見原本散射的光線開始向中心點聚集，像是黑暗的舞臺上，用強力的聚光燈照射一樣，太陽這時正經過山洞右上方，與頭頂上的岩石小孔及對面山壁形成一直線，陽光在山壁上最終凝聚成一個拳頭大小，左斜拉長的愛心形狀，像黃金一般發光閃耀，這一幕實在太震撼又令人感動，一個渾然天成的驚喜，讓人讚歎大自然的巧奪天功創出的浪漫，難怪洛克會說是個求婚的好地方。霆宇的兩眼看得發亮出神，性感的雙唇微張，洛克從他讚歎的表情上獲得莫大的成就感，就像為自己心愛的另一半，帶來幸福的驚喜，洛克太滿意這個他費盡心思營造的氛圍，能從Tim臉部每一個細微的反應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就像在做愛時緊盯著對方享受的神情，倍感值得，洛克心底莫名地浮現了男人最驕傲最偉大的虛榮。霆宇是很容易滿足的，感動點和哭點都很低，對於面前這個直男間接的表白理解力更低。

「你大老遠帶我來這裡露營，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美麗又發光的愛心？也未免太浪漫了吧你！該不會待會兒真的要下跪跟我求婚吧？」Tim為了化解尷尬，自以為這樣說的大方自在。

但這話反而有些惹惱了洛克，Tim無意說出的話，讓洛克有些羞愧，有種刻意安排卻被看穿計謀的難堪而轉為生氣，其實霆宇根本不知道緣由，只是胡縐亂說而已。

「又來了，你為什麼老是要跟我開這種男人喜歡男人的玩笑？」洛克說話的語氣讓原本霆宇開玩笑的嘴角突然僵硬。

「你這樣會讓我誤會是不是你已經喜歡上我…」四周雖然黯淡，然而洛克雙眼閃爍著光芒，卻格外耀眼。

洛克所幸霸氣地往前靠近一步，「或是…我已經喜歡上你。」這句意義非凡的話，確實需要洛克莫大的勇氣和不能預先彩排的衝動，但傻呼呼的霆宇卻當作這不過又是另一個愛嘴炮的直男在說些沒營養的瞎話。

千萬別當真，先認真的人就輸了，這種同性戀男人暗戀異男的遊戲不就一直都是這樣玩的嗎？

兩人尷尬地看著彼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洛克也被自己的衝動嚇了一跳，內心吶喊著「你說話啊！」這時候的他多麼需要一個解答，一個從沒想過卻又極度渴望得到的答案，一個不清楚是不是同性戀的男人也願意愛上自己的迴應。洛克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說得更明白了，萬一霆宇不是同性戀也不喜歡自己，至少還有退路可走。

「你…你有毛病啊，你是直男，我幹嘛…喜歡上你?」口是心非的霆宇轉頭就走，應付嘴炮王的終極絕招就是不要隨他起舞，別太認真，大家就是好朋友好弟兄，玩樂一場嘛，開心就好，「別太認真」這四個字像唐三藏的緊箍咒不停地告誡著霆宇。

看著Tim背影的洛克，在嘴邊說了一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話，「但是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洛克從後頭追上Tim，一遊出水面便準備上岸拋下在後面的霆宇，或許是連日來鼓起勇氣的暗示都沒有得到霆宇相對了迴應，洛克顯得有失望與熱臉貼冷屁股的氣忿，他氣自己像個青春期的大男孩熱情地送了情書等待對方迴應一樣的孬種，他氣自己沒有勇氣走上前去大膽表達愛意什至將對方摟進懷裡，這個慾望越是強烈，洛克的內心就越是恐懼，他擔心有一天自己會承受不起失去霆宇離他而去的痛苦，但又害怕自己坦率的表白也可能嚇跑霆宇，他不明白從前面對女性的時候，為了跟對方上床，都可以自然大膽的求愛示好，反而在面對霆宇時，內心也不懂為何莫名其妙有那麼多的顧忌，洛克邊想著邊往岸上走去，已經沒有聽到後頭的Tim在問他話。

突然洛克發現，走在他身後跟著上岸的Tim，搖搖晃晃地站不穩身子，霆宇往前一跨步，正巧踩到水中石頭上滑溜的青苔，一個傾斜身子快要往後倒下，自然反應地伸手想去拉走在前頭的洛克，洛克見狀立刻側身伸出左手，用力一把將霆宇摟進懷裡，霆宇總算站穩了腳步。但這兩個全身赤裸的男人，此刻肉體緊緊貼著對方溼漉漉的肉體，兩張臉也湊在同一個定格畫面裡，霆宇感受到洛克左手大大的手掌緊摟在自己的腰際，自己的下半身貼附在洛克結實的大腿與腹間，這美好的一秒讓整個時空三百六十度地都凝結了，洛克的呼吸輕撫在霆宇被陽光照亮的俊美臉龐，閃爍的眼神催化了湖畔這幕偶然的繾綣，兩顆心都跳耀地比萬丈落下的瀑布還要澎湃，洛克的胸口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霆宇萬馬奔騰的心跳節奏，他們都很明白這莫名的情愫已經迫不及待地醞釀成下一幕兩人都難以抗拒的熱吻，但卻都掙扎地期待對方能給出進一步的訊號。

洛克把霆宇摟得更緊，一點點地更貼近霆宇的鼻尖，此刻他卻發現自己大腿胯間的巨獸已經隱藏不住內心劇烈的渴望，形成了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表白，一絲莫名的羞愧突然浮上心頭，劃破了瀰漫空氣中的非理性情感，就怕剛才山洞裡嘴邊的那句「我已經喜歡上你」被這頭不受控制的巨獸洩露了心意，洛克一時慌亂了思緒，著急地放開霆宇，轉頭想加快腳步往岸上走去，但就才跨出第一步，急著逃離現場的洛克也踩滑了腳步往前傾，這次換成霆宇見狀便也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去拉住洛克，或許是太過心急，霆宇將洛克拉回的力道不懂得拿捏，原本前傾的洛克，龐大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反而轉過身往後撲向霆宇，一切都發生太快太突然，下一秒兩個人的身軀又緊貼在一起，洛克已經雙手抱住正往後倒入水中的霆宇，就在落入水面的前一刻，兩對雙唇已經在中交疊，四個眼睛瞪大地看著彼此，身軀一起沒入水中濺起悸動的水花。

這是霆宇第一次在水中敢睜大雙眼，因為他想認真地看清楚眼前這個男人第一次親吻著自己的模樣，這一吻並不浪漫，但霆宇卻特別享受這個意外的親密，因為或許唯有這樣的意外，才能和這個他永遠得不到的男人摟在一起親吻，兩個人似乎很有默契地看著對方一起慢慢沉入水中兩唇相貼的模樣，霆宇在水中明亮的眼神有看不出的話語，洛克不明白究竟霆宇是恐懼或是什麼情緒，但洛克卻又延續起剛才山洞裡的憤怒，因為這不是他要的第一次親吻，不應該是這副狼狽的模樣，他不明白為何自己心裡竟然在意起第一次給對方的吻應該是神聖難忘的，而不是一個意外跌入水中的尷尬觸碰而已。或許是兩個人都快憋不住氣了，各自游上了水面。

「Fuck！Fuck！」洛克浮上水面撥開臉上的水讓自己清醒，他懊悔自己沒有機會給出最佳的表現，反而落得這般囧樣。

霆宇當然知道一個直男不小心親到另一個男人覺得噁心並極力想洗清嘴唇的痛苦模樣，這時霆宇當然也只好配合演出假裝噁心與不屑。

「你幹嘛親我？」霆宇想要先聲奪人，才不會被洛克看出自己其實很享受這個意外的驚喜。

洛克給了霆宇一個氣憤的眼神，其實洛克氣的是自己，但胯間的反應，讓他不敢轉身看著霆宇，徑自往岸上走去，口中咕噥了一句脫口而出的話，「傻瓜，我就是想吻你…」但不是用這個方式，洛克痛恨自己和Tim的第一個吻就這樣荒謬地結束了。

「什麼？喂…你說什麼？等我啊！洛克…」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不說話，車上冷氣的溫度比北極暴風中心還低，兩個混亂的思緒糾結成這一路沒有交集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