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新女友】

為什麼我們沒有勇氣放手一搏，為了自己勇敢再愛一次？勇敢跟上天對賭？因為洛克害怕再一次面對失去愛人的痛苦。

為什麼我們沒有勇氣不顧一切，為了自己大膽認愛？勇敢的表白？因為霆宇害怕從此失去了這份得來不易的情誼，最後連朋友都當不成。

顧忌與擔憂成了兩個相愛的人之間高聳參天的石牆，我們看不清對方真實的面孔，只能聽到穿牆而過的扭曲聲響。明明心跳在同一個節拍上，卻又強迫自己各唱各的調，各走各的音，自己都難聽的難受，卻不敢再次磨合讓音律協調在一起。

沒有觀眾為這離譜走調的表演喝采，更難受的是舞臺上的兩個主角說不出口又哭不出來的糾結與不捨。

但是現在不是煩惱兒女情長的時候，諾亞方舟祭出的侵權通牒令，才是更需要霆宇和洛克聚焦關注的議題，因為一旦優美帝為了避免被波及而取銷訂單，那麼麻煩的事包括暫停出貨，堆積腐爛的庫存，停工的產線，排休的工人，工人身後的家計，還有繁複的訴訟程式，檔案和應答的準備等等，狗屁嘮糟的事都會如骨牌效應一樣排山倒海而來。霆宇知道那個臭脾氣的洛克是一定沒有耐心好好處理這些事的，所以霆宇已經開始馬不停蹄的著手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首先，就是先找東岸農產經銷協會理事長-Grant，他和這幾家農產大廠都有緊密的人脈關係，也知道該如何打交道，就像是這個產業的仲裁者，維持著平衡的秩序與和平，但其實是個屁，說穿了，理事長不過是協助這產業遊說政府的工具，理事會的薪資與開銷，都是由這些企業會員捐助，供養的代價就是遊說立法機關與國會訂定出對企業有利的法案，例如放寬出口東協國家的農產品農藥殘留劑量，或是協調美國東西岸玉米配給量的餘額提升為全國GDP的1.7％。這些牽動的都是龐大金額數以億萬計的商業利益，至於會員之間的紛爭，理事會也只能道德勸說，並無實質的仲裁權力。比起勸阻諾亞方舟的提告，八面玲瓏的Grant更在意的是如何在明年的預算審查上爭取諾亞方舟三千萬的資助。

Grant走進Gainesville一家高階日本料理餐廳，這餐廳在整條購物街上顯得特別低調又相當有日式靜謐的意涵，霆宇拜託Grant一定要在年度會議後順道撥空繞到餐廳來商議諾亞方舟提告的細節，當然Grant是看上霆宇口中那個健壯的律師學弟才答應來的。

「我猜，你應該就是Tim口中那個健壯可愛的碩士班學弟Anthony吧！你們這些亞洲男孩真是性感極了。」Grant的雙眼像深夜裡飢餓的野狼，閃亮的眼眸毫無遮掩發現獵物的狂喜。

「這個搭訕的開場白雖然很老套，不過，我很喜歡。」

Anthony輕輕放下咬在口中的MontBlanc鋼珠筆，性感的模樣讓Grant忍不住想瞬間變成他口中那隻筆，停留在那溼熱撩人的雙唇間。

兩個人在短暫的寒暄裡不斷地撩弄對方盪漾的心，霆宇再不出現，Grant就已經迫不及待要將Anthony帶回臥房大戰一整個下午了。

「Tim，就是我上週五在電話裡告訴你的，你們一定要小心，一旦法院同意諾亞方舟指定技術審查官，通常都會對被告這方較為不利。」Anthony的專業表情讓Grant看得渾然忘我，肯定腦補了好幾個Anthony被猛烈抽插的求饒畫面。

Anthony接著說，「諾亞方舟極可能針對你提出的答辯狀，要求法院對GreenLeaf提出假扣押的強制命令，一旦成立，你們的業務運作將會大受影響。」Anthony的眼神望向Grant，尋求他的看法。

「我猜他會進一步要求強制支付，要直接逼你們就範。」Grant的紳士口吻和他魁梧的身材佔滿了Anthony春心搖盪的眼神，Grant說的每個字，就像公孔雀展開七彩羽翼華麗求偶的舞蹈，耀眼奪目。

「可惡，這真的要逼我們走投無路。」但怎麼這兩個滿臉發浪的男人說出來的話，卻讓霆宇越聽心裡越沉重，臉上的肌肉全都僵硬，手上的湯匙在咖啡杯裡焦躁的攪拌聲不停擴散他紊亂的情緒，就連落地窗前走過一個濃妝低胸，打扮風塵味十足的女人，走進對街的義大利餐廳前，隨手在郵筒上沾黏吐出的口香糖，這舉動都讓霆宇覺得煩躁不已。

「他只有一個目的，逼你主動將公司賣給他，或是讓你們無法在經營下去。」Grant說話時，左手已經大膽地搭在Anthony的大腿西裝褲上，食指極盡挑逗地摳弄著，撩撥起Anthony胯下的滔天巨浪。

霆宇轉頭又看向學弟，Anthony瞬間從春浪中爬出水面，揮揮額頭上的汗珠，「不過，這種專利訴訟的攻防戰也不是破解不了，我們先準備好擔保金，並同時提出解除命令和反還營業專案扣押的抗告，一切都還在掌握中，你放心吧。」

Anthony可愛的模樣真是讓Grant跨間的巨獸躁動難耐，靠著椅背的敞開坐姿放肆地向緊鄰身旁的Anthony展現自己最驕傲的雄性象徵，然後意有所指地接著說，「面對這種巨大又兇猛的怪獸，每一個步驟都必須很小心。」曖昧的雙關語，優雅沉穩的熟男壯熊，Anthony這下完全投降了，迫不及待的想驗證網路部落客說過「一旦吃過黑人，就再也回不去」的傳言。

「還好有你們的幫忙，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霆宇雖然焦慮，卻滿心感謝這兩個專家百忙中肯幫這個大忙。

拜託！我才真的要好好謝謝你介紹的這份大菜，你的忙，我義不容辭幫到底了。Grant和Anthony互看的浪蕩眼神說出了霆宇不解的感激。

Anthony陪著Tim一起走出餐廳，開懷的表情和突起的褲襠明確地表露出他對霆宇送上的歸國大禮十分滿意。兩人站在餐廳門外歡笑敘舊的同時，對街轉角走入洛克被忽略的身影。

「你要跟洛克隨時保持緊覺性，並經常討論因應的對策，他還好嗎？」Anthony一直很期待霆宇介紹那個傳說中的種馬男神，究竟是個扛著多大一根定海神針的何方神聖，竟能把冰山學長迷惑的神魂顛倒。

「他…應該還好吧！」霆宇嘆了口氣。

「怎麼了？你不是說決定放下他了？」這種鬼話，Anthony自然不會相信，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學長。

「算了，不提他吧！」霆宇想起前兩天在Candice家廚房裡兩個人的對話，也算是為彼此曖昧關係劃上句點，只是洛克絲毫沒有想挽回的表示，那才是最令人失望的。

「我不在美國這段時間，你們兩個還真是打得火熱嘛，但是你們在這時候要更團結一起面對才是，其他感情的問題先暫時放一邊吧。」Anthony看出鬱悶的學長始終勉強擠出笑容，張開雙手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霆宇有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委屈，好想被這樣狠狠抱著痛哭一場，但根本就還沒開始就宣告結束的愛情，究竟憑弔的是愛情？還是自己單相思的愚蠢。

對面餐廳門口的洛克看得一清二楚，那個擁抱似乎並不尋常，每延長一秒，都會讓洛克血液加溫的速度比對街兩個相擁的男人還要快速，再笨的人都知道自己正醋勁大發，但洛克不發一語，靜靜地感受這一幕在自己心上的凌遲。

霆宇接過Anthony手中的牛皮紙袋，放開加油打氣的手告別後，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了。

就在霆宇拿起耳機，準備帶上的前一刻，洛克下意識地大吼了一聲，「Tim！」

霆宇轉身看見對街的洛克，秋天午後的陽光灑落在這個男人魁梧的身上，彷彿是希臘天神宙斯又幻化成縱情播種的人形降臨人間，霆宇一直期待這句身後的呼喚聲，像是洛克願意喚回他倆正在垂死凋零的愛情，原本鬱悶的心突然開朗了起來，循著那陽光刻劃出洛克臉部的剛毅線條，開心地跑過對街。

「你怎麼也在這？」霆宇也不明白，這意外的街頭相遇，為何讓他會有過多期待。

「你不是說要去銀行嗎？怎麼跑來這裡了？」洛克的口氣有些嚴肅，氣場十足。

「喔，我去了銀行，剛把要給供應商的支票都處理好了，銀行的經理說如果我們下個月…」霆宇覺得洛克的態度太過嚴厲，我才剛難過完，就不能夠給一點情人般的溫柔與慰藉嗎？不能像從前旋轉木馬上那個深情暖男一樣迷人嗎？霆宇的口氣也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些洛克都不想聽，「剛才那個傢伙是誰？」又是一臉嚴肅，像在審問偷腥的貓。

「哪個？你是說穿西裝那個嗎？喔，他是我之前在波士頓留學時認識的…」還不是為了訴訟的事在奔波，要是跟你的豬腦想的一樣，直接衝上法庭揮幾下拳頭就能解決的話，我還需要這樣忙進忙出嗎？

Reggianna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見了洛克，但大門的柱子正好遮住在跟洛克對話的霆宇，Reggianna便推開門從餐廳裡走出來

「你怎麼不進來？原來是在跟帥哥聊天，嗨，你好，小帥哥。」Reggianna立刻全身上下打量了霆宇一番，這個亞裔帥哥的條紋襯衫熨的格外筆挺，緊繃的胸線透露出他平日紮實的鍛鍊。

「他是我的事業夥伴Tim，也跟我一起住在莊園裡。」洛克的帳還沒算完，隨口介紹就想打發這女人。其實Reggianna曾經在那晚邂逅之後，親自上門到農場找過洛克，當然她開門見山的表示對那夜洛克的滾床激情回味無窮，不但想再續一面之緣，還想進一步拍拖交往，沒說出口的是成為莊園女主人的野心，但她主動獻上的殷勤卻被洛克婉拒了，今天又再找洛克談清楚，洛克也想借此與她劃清界線。

「這位是…」這下反過來換霆宇心頭不是滋味，質問洛克。

「我叫做Reggianna，是洛克的新女友。」就怕沒卡位搶不到好位置似的急切，先行自我宣告稍後在餐廳談完的結論。沒錯，愛因斯坦的助手惠勒不是曾發表過未來的結論可以改變過去歷史的樣貌，顯然Reggianna對於物理學大師波爾的量子延遲實驗結果有很大的誤解。

「新女友？」從沒聽洛克提起過，怎能憑空神降一枚新女友，炸碎了還抱著絕望苟延殘喘的霆宇，更奇怪的是，他期待洛克會有一絲掙扎，扯破這個沒公德心亂黏口香糖女人的鬼話，但洛克並沒有。

洛克放任Reggianna胡扯分明是幼稚地想報復剛才霆宇跟另一個男人亂搞的不忠，他知道自己在氣頭上，也想知道借用Reggianna的口無遮攔能否試探出霆宇對自己究竟是不是還在意，或是像他在Candice家中說的，他們兩人的這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

「他都沒跟你說嗎？我們上個月在酒吧LaBoca認識的，我們兩個當晚一見鍾情，乾柴烈火，那晚他很熱情，猛烈地像頭髮情的公牛，折騰了我一整晚，我整個人完全招架不住了。」Reggianna真是個稱職的女演員，徹底越線的加碼演出，無情地蹂躪著霆宇臉上糾結的表情。

「夠了！」洛克總算出來制止她，但霆宇想聽的不是制止，而是否認，洛克不否認，就是默認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沒什麼好害羞的。」Reggianna雙手扣緊洛克粗壯的左臂，矯情地在他一旁矯瞋磨蹭著，洛克仍然沒有拒絕，任由這賴皮的小貓使性子的在身上耍賴，但洛克的雙眼卻是緊盯著霆宇表情的變化，尋找能搓破他欺瞞彼此真心的線索。

Reggianna不放棄的接著說，「你們認識那麼久，又住一起，你一定知道他身材太有男人味了，又挺著一根騷人心癢的大寶貝…」邊說邊浮現那晚浪蕩鹹溼的畫面，Reggianna翻騰的高潮都快從口中呻吟聲噴出了。

「…洛克…你…我真替Sherry感到不恥。」霆宇終於忍不住這刻內心的激動，放聲怒吼，譴責這個愛情的背叛者。無恥的男人，總是能同時在幾個不同的物件間玩弄情感，隨意挑物件上床，又是向Sherry約會送禮的獻殷情，又私下找Reggianna胡搞上床，最後竟還來撩我這個最容易上當的男同志，又是親吻又是愛撫的，我真的是宇宙無敵大傻B才會深信你是個痴情暖男，這一生只會愛我一個人。夢醒時分的心碎，最是深沉劇痛，也最刻骨銘心。

凝結在兩人雙眼間的空氣像夏日擾動的熱流，扭曲了眼前所有的影像，矇蔽了原本相愛的真心，洛克也吼了回去，「責怪我之前，先想想你剛才在對街又是跟誰在親熱，我不懂你是真的在意Sherry?還是為了你自己…」洛克的妒火悶燒，盛怒難抑。緊咬下唇的Tim，泛紅的血絲已經迅速盤據憤怒瞪大的慘白眼眶。兩個人對彼此私下偷情的背叛都莫名氣憤不止。

「誰是Sherry?」Reggianna被這對吼的兩個男人嚇了一跳，摸不著頭緒。

沒錯，我生氣不是為了Sherry，就是為了我自己，那又怎樣！我總算看清，原來那天跟我親親我我的，我還以為是自己一時意亂情迷吃了你豆腐，虧欠了你，結果根本就是你這個混蛋反過來趁人之便佔我便宜，把我當成跟這個女人一樣，是個人盡可夫任你姦淫的男同志，只要是男人都可以輕易跟我上床，就像你要得到任何女人一樣輕而易舉，是嗎？

「你們聊吧…我還有事，不打擾你們了。」霆宇說話的時候嘴唇憤怒地停不住顫抖，恨不得一拳拷下洛克剛毅的下巴，轉頭時泛紅的眼框已經含著不爭氣的淚水。

「Tim，等等。」洛克冰封的心被Tim強忍的淚水溫度軟化了，他後悔自己剛才的粗暴，更後悔放任身旁殺出的Reggianna火上加油的即性演出，洛克承認自己刻意不解釋，只為了試探Tim對他的在意有多強烈，愛有多深，但現在他覺得自己玩過了頭，卻又忘不了剛才那個亞洲男孩抱著Tim摩蹭的矛盾糾結，衝上前的腳步又停了下來。沒來由的醋味摻雜著不捨，心頭苦澀不已。

「你去忙吧，下次再聊了～來吧，猛男，餐廳經理已經等的不耐煩了。」Reggianna的手拖著洛克壯碩的軀殼走進餐廳，但他的目光和心卻遺留在原地，不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