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毅出來的時候陳實已經做好了晚飯,叫喚他過來。待到陳實瞧見睢毅自暴自棄的用冷水洗臉的時候皺著眉大叫,“臭小子,不想要這張臉了。”
大叔心疼,捶胸頓足。回頭進了書房開始搗鼓,搗鼓了半天大叔抱出了一個木頭箱子,嘴裡不住嚷著,“還好沒丟,還好沒丟。”
睢毅盯著那佈滿了很厚一層灰塵的木箱子,小心翼翼問,“大叔,那是什麼?”
“醫藥箱。”大叔眼也不抬,將木箱子放在地上,一片塵土揚起。嗆得陳實忍不住開始咳嗽。由此可見,這醫藥箱很久不曾用過了。
陳實開啟醫藥箱,裡面的急救裝置倒是齊全。
陳實翻出了一瓶已經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玻璃瓶,朝著睢毅揮手,“過來。”
睢毅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幹……幹嘛?”
陳大叔不會是瞧著他英俊帥氣,想要對他痛下殺手吧。
陳實盯著睢毅可憐兮兮的小臉,忍不住笑了出來,“幫你洗傷口。”
睢毅一驚,“大叔,你還會醫術?”
陳實得意的昂頭,挺胸,“叔我大學那會兒也去醫學院蹭聽過得。”
於是聽見這話,睢毅默了,就這比半路出家還不靠譜的技術真要給他醫治?睢毅怎麼覺得自己的人生瞬間就灰色了呢?
陳大叔拍著胸脯說,“放心吧,相信叔,沒問題的。”
睢毅忍不住默,就是因為是大叔你所以我才更加不放心的好吧。
當然了,在瞧見大叔那灼灼又充滿期待的目光的時候睢毅突然有些不忍了,他覺得自己如果再拒絕大叔的熱情自己就太不識好歹了。
於是睢毅乖乖趴在沙發上,仰著面,可是在瞧見陳實手中那瓶已經分不清是何年何月的藥水的時候,睢毅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大叔,你確定這玩意兒沒過期?”
陳實將手中的瓶子翻來覆去的顛倒,瞧了半天,得出結論,“應該還沒過期。”
聽見大叔的回答,睢毅嘴角抽搐了:什麼叫應該啊……你能給出點具體的答案不?
睢毅大眼瞅瞅,怎麼瞧著怎麼都像是大叔的報復啊。
“哎喲,大叔,你謀殺啊……”睢毅哀嚎,陳實下手不輕,嘴裡哼哼,“若不下手重點,你哪裡會長記性。”
這臭小子,當真是打架打上癮了,自己若不管教管教他,以後還的了?
這會兒的陳大叔內心蓬髮了所有父親的責任心。於是陳大叔決定從這一刻開始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失足的少年’。
等到陳實給睢毅洗好了傷口的時候睢毅已經疼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總算是確定了,他家這位面瞧著溫潤的大叔其實是位隱藏的暴力男。瞧他剛才那手段,比自己被人恨揍了還悽慘……
疼啊,是真疼,鑽心的疼。
“以後別再打架了。”大叔開始發揮父親的責任心,教育孩子。
睢毅點點頭。
“好了,吃飯吧。”伸手,摸摸少年的頭,這動作陳實常對陳小帆做,所以熟門熟路。只是如此寵溺的動作對於睢毅來說還是第一次。
他低著頭,本來想要說幾句話,可是這會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低頭扒著碗裡的飯,倒是特別的乖巧。
陳實忍不住微笑點頭:孺子可教也。
那天晚上半夜睢毅突然醒了,而後他就開始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剛才他做了一個夢,和他以前的夢都不一樣。
他居然夢見陳實了,而且在夢中自己居然夢遺了。
平素睢毅雖然盪漾,可是那都是表面的。他和很多人做愛,但是那僅僅只是為了滿足慾望。他那些個床伴,能夠讓他上心的卻一個都沒有。
以前他也夢遺過,不過夢遺的物件是他敬愛的叔叔。
他覺得羞愧難當,所以之後他就更加墮落,在很多人身下,幻想著那個人是他的徐叔叔。
可是最近他已經很久沒有夢見徐叔叔了,連想起來的次數都很少。
讓陳實收留自己也只是一時興起,睢毅沒想到卻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以前他無拘無束,自由慣了,現在卻有人管了,感受到了來自於家的溫暖。
以前他從來沒感受過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覺,可是現在他感覺到了。他喜歡這種生活,非常喜歡。
可是,現在一切彷彿變了。
睢毅望著天花板,又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夢。
他居然夢著男人洩了,這實在是……這個秘密藏在睢毅小朋友的心裡,第二天起床吃早飯的時候他故意不去盯陳實得臉,因為他是做賊心虛了。
陳實自然不知道睢毅心裡的那些小九九,他只是想著,今天自己不能夠遲到。
遲到就沒有獎金了,愛工作的陳大叔自然不允許自己遲到。
陳實出門的時候睢毅趴在陽臺上,看著男人開著車離開。那一刻陳大叔沒有回頭,若是他回頭會看見少年眼裡閃著不一樣的東西。
那叫割捨不下。
看著男人開著他的小奧拓消失在視線,睢毅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掏出一支菸,抽了起來。
電話響起的時候睢毅剛好抽完第二支菸,他拿起電話,是狗子的電話。
睢毅的東西不多,來時的那身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了,他身上穿得是陳實得衣服。衣服上還有淡淡地肥皂味,那是男人的味道。
他拿起那個很大的揹包,揹包裡是一把吉他。
那是徐培義在他十五歲生日的時候送給自己的禮物。
他在屋裡環視了一圈,最後想了想,從書房裡拿出了一張紙和筆。
睢毅的字寫得很不好看,歪歪扭扭,就跟螞蟻爬過似的。以前凌軒還笑話他,你的字就跟狗爬似的。當時他很不滿,瞪著男人,破口大罵。
寫好了字條,睢毅滿意的點頭,他對自己的字似乎還是挺滿意的。而後他伸手將那條隨身攜帶的項鍊留了下來,綁著個字條,上面寫著——贈給陳小帆。
以前陳小帆窺視他這條項鍊已久,因為這條項鍊能夠在晚上發光陳小帆小朋友覺得很神奇。當然陳小帆小朋友也只是一時玩心興起,完全不知道這條項鍊價值,是著名珠寶商推行出得限量版項鍊。他只是以為和裝飾店裡那些普通的項鍊是一樣的。
這條項鍊曾經是睢毅頂寶貝的東西,可是現在他卻把他送給了陳小帆,算是一段懷念吧。
睢毅出門的時候陽光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地,瘦,卻落寞。
他又變回了那個墮落的睢毅了。
少年牽了牽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惹了大麻煩,卻不想連累陳家人,所以他不得不離開。
‘項角八號’並非是一間屋子的名字,而是一條街。
這是一條充滿了黑暗和罪惡的街道。
平常人是不來這裡的,這裡被很多人稱之為‘罪孽之街’,因為這裡常常聚集很多邊緣人物。他們被家人遺棄,被這個社會遺棄。
睢毅走進‘項角八號’的時候是在黃昏,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地。狗子彎著腰在街頭來回踱步,他似乎很不安。瞧見睢毅,他臉上的表情放鬆了,彷彿見到了救星,“大哥!大哥!”
狗子跑過來。那張過度滄桑的臉上透露出不符合長相的稚氣。
這個人,似乎比自己還小呢?卻已經在這條道上混了五年。
五年的狗腿生涯,讓他瘸了腿,然後被幫派拋棄了。因為他是個沒用的廢物,可是這個廢物卻是個很將義氣得人,那條腿,也是為了保護以前的老大而廢了的。
當走進‘項角八號’以後,睢毅臉上的神情也變了。變得嚴肅而冷酷,他的眼裡也充滿了殺氣。
“死了多少人?”不愧是黑道少爺,當他正經的時候,在那張臉上你完全找不出一丁點兒孩子的稚氣。
那雙原本迷人的眼眸也變得犀利起來,很多人甚至都不敢和他對視。
“五個。”狗子的聲音透著不屬於他年齡的悲涼和滄桑。“老大,你怎麼來了?”
他不是已經打電話讓老大別來了嗎?這場宴是個陷阱啊,鴻門宴,他老大為什麼還要傻傻的自投羅網?
睢毅笑,意氣風發,“不顧自己Xiong-Di的死活,我還算什麼老大?”而後睢毅回頭,“我們是出生入死的Xiong-Di。”
狗子望著少年,眼裡的崇拜更深,而後重重地點頭,“恩。”
一起生,一起死。這是他們當初成立小幫派的時候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