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之下，兩人一個認真說一個專心聽，氣氛恬淡靜謐，說不出的平和。楊英俊很投入，甚至都沒察覺到杜晗在偷偷地盯著他看。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王妃，可卻是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她。以前王妃給他的印象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今天才知道，原來王妃不但高貴漂亮，還十分平易近人。對待他這樣的下人，竟像對待師長一般謙遜有禮，讓他十足受寵若驚。

梅蓉領著下人送茶點進來，瞧見自家王妃居然與賬房先生幾乎是腦袋挨著腦袋說話，嚇了一大跳，情急之下故意大力地乾咳兩聲。

杜晗嚇得匆忙收回凝視王妃的視線，心頭“怦怦”直跳。

楊英俊看了表情嚴肅的梅蓉一眼，不疑有他地笑了笑：“看我，一做起事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杜先生說了這麼久，也該渴了，我們先吃點茶點，休息一下吧。”

杜晗低眉順目地拱手：“謝娘娘。”

梅蓉讓人把茶點奉上，然後走到楊英俊身邊，故意用不小的聲音道：“娘娘，時候不早了。”

杜晗心領神會，慌忙站起：“小的該死，耽誤娘娘就寢……”

“誒，說什麼呢？”楊英俊忙道：“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是我硬拉著你教我看賬嘛。杜先生要是累了，等用完茶點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娘娘抬愛，小的豈敢。”

楊英俊豪氣地擺擺手：“是男人就別婆婆媽媽了，坐吧，我都餓了。”

杜晗只能道謝，重新落座。

“這燕窩粥好吃，先生不要客氣，多吃一點。”楊英俊也是真餓了，招呼完杜晗後，就端起燕窩粥開吃。他吃相一向豪邁，倒顯得杜晗過分斯文。

不過他的吃相再難看，此時看在杜晗眼裡，也是親切可愛的。

“先生嚐嚐這梅花糕，可是梅蓉的絕活。”楊英俊熱情地拿了個梅花糕遞於杜晗，杜晗大吃一驚，紅著臉千恩萬謝地接過，兩隻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品嚐。

楊英俊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奇怪，還一臉熱切地問他：“好吃嗎？”

杜晗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輕輕道：“好吃。”

楊英俊笑得更開心了，回頭捏了捏梅蓉的手心：“蓉兒，辛苦了。”

梅蓉抿唇一笑：“娘娘怎麼跟奴婢客氣上了？”

楊英俊輕浮地摸了把她的小臉，柔聲道：“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不用在這裡伺候了。”

梅蓉一聽，這還得了，忙道：“奴婢不累。倒是娘娘，看賬可以明日再看，莫累壞了眼睛。”凌厲的眼神掃向杜晗，“杜先生您說是不是？”

杜晗脊背一涼，忙起身道：“梅姑娘所言甚是。娘娘，時候不早了，不如小的明早再來？”

楊英俊起身道：“也好，先生若太晚回去，家裡恐怕要擔心的。”

杜晗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鬼使神差道：“小的孤身一人，並無人記掛。”

楊英俊有些意外，但也不好追問，於是道：“夜色重，路不好走，梅蓉，你找人為先生掌燈，送他回去。”

“是。”梅蓉幾乎是迫不及待：“先生，請吧。”

杜晗忽然抬頭朝楊英俊看去，視線對上的瞬間楊英俊下意識笑了笑，杜晗就像被雷電擊中般，心頭麻痺，脊背酥癢，他匆忙垂眼拱手：“娘娘，小的告退了。”

“先生慢走。”

梅蓉吩咐下人送杜晗回去後，轉身回偏廳，見自家王妃還在那邊翻看賬簿，又是急又是無奈：“娘娘啊……”

楊英俊抬頭衝她笑：“怎麼這種表情？”

梅蓉走到他跟前，道：“娘娘，您方才怎可與那杜晗挨那麼近呢？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知要怎樣被人詬病。”

楊英俊毫不在意：“怎麼會？你想多了。”

“娘娘，這王府裡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您說話行事可千萬小心，莫叫小人拿了把柄。”

楊英俊心頭暖洋洋的，忍不住伸手摟住她的腰：“知道了，還是蓉兒最好。”

梅蓉現在也習慣自家王妃三不五時的毛手毛腳了，對她而言王妃能這樣親近她，完全是對她的寵信有加。

“娘娘，有件事，奴婢不知當不當講。”

“有什麼話儘管說。”

梅蓉斟酌著，道：“奴婢聽說，今兒王爺收了對丫鬟……”

楊英俊面不改色：“嗯，然後呢？”

“……”梅蓉仔細地看看他的臉色，見他真的絲毫不在意，有點替他捉急：“娘娘不擔心嗎？據說那對丫鬟十四五歲模樣，長得可水靈了。”

楊英俊愣了下，終於反應過來梅蓉話裡的意思，禁不住“噗嗤”一笑，道：“蓉兒啊蓉兒，你就放心好了。王爺他就是收了三千佳麗，也沒什麼可操心的。”看來美麗那丫頭是寂寞了，在給自己物色玩伴呢。

梅蓉先是不解，隨即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奴婢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就算王爺寵幸再多人，也撼動不了娘娘您的地位，是不是？”

楊英俊憋笑道：“就當是吧。”

“可是娘娘，不管怎樣，您還是避著那杜晗一些吧，奴婢瞧著他看您的眼神，總覺得不太對。”

楊英俊輕輕捏了下她的臉蛋，調笑道：“是嗎？我瞧著你看他的眼神才不對吧。蓉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知道在你們這兒，女孩子未成年就該出嫁了。我看那杜晗一表人才，又是孤家寡人，你要願意的話……”

梅蓉大驚失色：“娘娘！您說什麼呢？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只願一世伺候娘娘。”

楊英俊失笑：“傻丫頭。算了，現在就算你願意我也捨不得，再留你兩年吧。”

翌日一早，楊英俊就殺到王爺寢殿，死活把睡得正香的楊美麗搖醒。楊美麗迷迷糊糊醒來，嘀咕道：“是不是該上早朝了？我要見雋曉偶吧……”

“……”楊英俊無語地敲了敲她的腦袋：“見你的頭！快醒醒！喂，楊美麗……”

看清眼前這張臉後，楊美麗徹底嚇清醒了。她那見鬼的表情反而把楊英俊嚇了一跳：“幹什麼啊你？”

楊美麗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拍拍胸口道：“忘記咱倆換臉了，嚇死我了。”

對此楊英俊深表理解，他現在都儘量不照鏡子。

楊美麗打了個哈欠，道：“現在幾點啊？你要幹嘛？”

“我想去看看京中守衛佈防，你把兵符給我。”

“兵符？”楊美麗茫然地眨眨眼。

“……”楊英俊嘴角一抽：“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兵符放哪了啊？”

楊美麗乾笑道：“那我又不是真的冀王，怎麼會知道？”

楊英俊傻眼了：“那怎麼辦？沒有兵符怎麼調兵遣將？”

“哎呀，怕啥？我雖然不知道兵符放哪了，不過吳堯肯定知道。”楊美麗伸長脖子朝門口喊：“吳堯！堯哥！”

吳堯飛快現身：“王爺。”

楊美麗揉揉眼睛，道：“王妃要兵符，你找出來給他。”

吳堯驚訝地張大嘴：“……啊？”

楊英俊乾瞪眼：“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兵符在哪啊？”

“不是……”吳堯猶豫了下，豁出去道：“王爺，恕屬下斗膽直言。兵符一出，可調動京城內外上萬兵力，一旦有什麼差錯，可是殺頭大罪。”

楊美麗推了楊英俊一把：“聽到沒有？你給我小心點啊！”

吳堯：“……”

楊英俊自然明白吳堯擔心的是什麼，於是道：“吳堯你放心，要不是王爺被皇上變相軟禁，我也不願去視察兵防。這樣吧，你陪我去。”

吳堯愕然：“這……”

楊美麗瞬間沒了睡意：“What？不行！吳堯不在我沒有安全感！”

“……”楊英俊回頭衝她惡狠狠地笑：“我安排府裡一半護衛過來保護你，行了吧？”

楊美麗還待說什麼，楊英俊施施然道：“我尋思著吧，想個法子解了你的靜養令，讓你可以早日去上早朝，見見你的……偶吧。”

楊美麗眼睛一亮，大手一揮：“吳堯，要好好保護王妃。”

“……”吳堯在心底嘆了口氣，抱拳道：“是。”

好不容易自家煩人的老哥走了，楊美麗正打算多睡一會兒，又有人來敲門：“王爺，側妃娘娘來了。”

楊美麗用枕頭矇住腦袋，置若罔聞。

過了會兒，門外響起榮俞佳嬌滴滴的聲音：“王爺，您起了麼？妾身為您做了早點，都是您最愛吃的。”

“……”

“王爺？”

“阿西吧！”楊美麗忍無可忍地翻身坐起，煩躁地抓亂自己的頭髮。這個榮俞佳，真的是有夠煩的，成天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王爺？王爺？”

楊美麗一肚子氣，忍不住衝門外喊：“死了！”

門外靜了靜，片刻後重新傳來榮俞佳的聲音：“王爺您起了是嗎？讓妾身伺候您梳洗吧？”

“……”

楊美麗仰天大喊一聲“天啊”，絕望地往後一倒，倒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