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銅鏡裡自家老妹的臉，還有站在自己身後為他梳頭的“江雋曉”，楊英俊有點恍惚——這特麼要是夢的話，拜託快點結束好嗎？

“梳盡三千煩惱絲，道不盡，最相思。”像是感慨般，皇上輕輕地嘆了口氣。

楊英俊莫名有些不自在，再怎麼說，對方失戀自己也要負點責任的。倘若不是自己靈魂穿越，他現在恐怕還能和青梅竹馬的楊翩然卿卿我我。

“額……那什麼，你也不要太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嘛，我瞧著上次那位蘭貴妃，就挺好的啊。”

皇上低聲笑了：“真是奇怪，你們向來不和的。”

“……”楊英俊硬生生地轉移話題：“你貴為皇上，將來還會有三千後宮佳麗的。”

皇上梳頭的動作一頓：“你是在怪朕？”

“啊？”楊英俊覺得莫名其妙，他明明是在安慰他好嗎？

皇上的手輕撫過那如雲的髮絲，感受著穿過手心的柔軟：“也許你說得對，朕當初不該由著你嫁給老五，你現在選擇離開朕，錯不在你。”

想到楊翩然“雙贏”的目的，楊英俊忍不住感慨：“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嫁給冀王原本就是楊翩然自己的選擇呢……”

皇上動作頓住：“此話何意？”

“啊沒什麼啦，隨便說說而已。”楊英俊嘆道：“你就當命運弄人吧，要不然大家怎麼都說初戀往往都沒有好結果？”

那烏黑的髮絲，覆蓋著雪白纖細的脖子，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只要把那頭髮，就這樣在脖子上輕輕一繞，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就會香消玉殞吧？

“然兒，你愛過朕嗎？”皇上輕輕托起那一頭長髮，面無表情地盯著那雪白的頸項。

“……”

楊英俊絲毫沒有察覺到殺機，對於皇上提出的問題，他除了搓雞皮疙瘩就是翻白眼。就在皇上要把那頭髮繞住他的脖子時，他忽然站了起來，皇上一驚，手中的長髮脫了手。

楊英俊並沒有發現皇上的神情有異，還哥倆好地拍拍他的肩，道：“男人嘛，當以事業為重，更何況你還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不要再糾結於兒女私情了好嗎？”

皇上目光復雜地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的展顏一笑：“好一個一國之君，不知在你看來，我與五弟，誰更適合當這一國之君呢？”

楊英俊正色道：“你是天子，他是王爺，這已成定局。”

“哦？若他稱帝，你便是皇后，一國之母，母儀天下，榮耀無雙。”

楊英俊不屑冷笑：“老子不稀罕。倘若可以，我只願王爺當個逍遙散王，無憂無慮，快活一世。”

皇上笑得有些輕蔑：“若真如此，你又為何抓著兵權不放？”

楊英俊也笑了：“因為我跟你一樣，咱倆是互不信任關係。”

皇上饒有興趣地：“怎麼說？”

“我向你表忠心，但你又豈會輕易相信？你會提防我，會覺得我有什麼陰謀；而同樣的，我也無法完全地相信你，倘若我這樣冒然交出兵權，我也會擔心你會不會……殺掉我們？”

皇上眸色一沉，忽的大笑起來。

楊英俊認真地看著他，道：“我說過，我和王爺願意效忠於你，但是我們暫時不會交出兵權，對於我們而言，兵權是個護身符，希望你能理解。”

眼前的女人，明明柔軟而纖細，眉眼間卻透露出一股勃勃英氣。

皇上定定地凝視著她，道：“朕竟不知，然兒是位女中豪傑。”

楊英俊無意和他說笑，看得出皇上依然不相信他，只能孤注一擲了：“若皇上還是不放心，可命王爺離開京師，永世不得回朝。”

皇上面色微變，不敢相通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楊英俊道：“聽說江南風光無限。若皇上開恩，可命王爺領兵駐守江南。江南與京師相隔甚遠，你我可從此井水不犯河水，這樣一來，皇上與王爺，都可高枕無憂。”

皇上目光深邃地看著他，半晌才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冀王的意思？”

“我的意思，便是王爺的意思。”

不知怎麼，心底空了下，皇上淡淡一笑：“王爺與王妃，果然是夫妻同心。”

楊英俊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能道：“皇上若還不放心，可秘密派遣密探前往江南監視，倘若王爺有何異動，你也可以早做準備。當然，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任何異動。”

皇上忽然往前近了一步，鼻子差點碰到楊英俊的鼻子，楊英俊吃了一驚，正想往後退，就聽他道：“這些話，朕要聽冀王親口說。”

楊英俊一怔，隨即了悟：“你不相信我？”

皇上離得太近，近到可以看到那對漆黑的瞳孔裡隱隱泛出墨綠色的光澤：“此乃大事，朕不得不小心。”

想到家裡那個花痴王爺，楊英俊有些無力，好不容易說動這個多疑的皇帝，唯恐再引起他的懷疑，只能硬著頭皮道：“好。”

“還有……”

“什麼？”

“不知王妃的意思，可代表了楊家？”

楊英俊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急忙澄清：“不，這與楊家無關。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既已經嫁人，出嫁從夫，並不能代表母家說話。”

皇上像是在審視他的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把身子退了回去，笑道：“明明說好為你束髮，怎的扯遠了？坐下吧。”

楊英俊一身輕鬆地坐下，卻不知道皇上在他轉過身去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微微眯起的眼睛裡，隱隱透出一股陰狠。

楊英俊束完發與吳堯請辭離去後，上官流雲一臉凝重地問若有所思的皇上：“皇上，就這樣放他們走嗎？”

皇上不語。

上官流雲焦急地：“為何這麼湊巧？冀王妃和吳堯居然會在此時出現在此處？皇上可曾向冀王妃提過此地？”

皇上淡淡道：“你說呢？”

“那王妃……”

“興許像她說的，不過巧合。”

上官流雲無語道：“那也太巧了……”

“剛才……”皇上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陽光下細細地欣賞：“朕差一點，就勒斷楊翩然的脖子了。”

上官流雲一驚。

“她知道朕很多事，卻依然選擇背棄朕，朕絕不可能留她性命。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朕就可以要了她的命。”腦海裡閃過那人英姿勃發，慷慨陳詞的樣子，那張稱不上絕色的面孔彷彿能放出光來，皇上的眸光一滯。

“那為何皇上最後又罷手了呢？”其實上官流雲也覺得應當滅口才是。

皇上有點晃神。是啊，為何罷手呢？

“皇上？”

皇上眼神一閃，緩緩道：“她說，她和冀王，願意退守江南，永世不回京師。”

上官流雲大吃一驚：“什麼？”

皇上忽的嗤笑道：“不過一介女流，膽敢口出狂言，真不愧是楊啟峰的女兒。”

“皇上，這恐怕是冀王的陰謀吧？”

“是陰謀也罷，不是也罷，”皇上抬頭望著灰藍色的天空，道：“朕都十分期待。”

楊英俊說了半天話都不見吳堯迴應，疑惑地回頭，就見他騎著馬落在後頭，出神地不知在想什麼，眉頭緊鎖，面色凝重。

“吳堯？”

吳堯一驚，忙策馬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你想什麼那麼入神？”

吳堯略一猶豫，然後下定決心般拱手道：“娘娘，請恕屬下斗膽。娘娘今日……為何執意要去滿香閣？”

楊英俊愣了下，很快明白過來他話外之音，無奈地嘆道：“你是不是懷疑我和皇上事先有約？哎，真是冤死了。我要真約了皇帝，又怎麼會讓你瞧見？”

吳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為何偏巧……”

“你問我我問誰啊？我倒黴吧。”

“難道娘娘不覺得皇上與上官大人此時出現在青樓，很是可疑嗎？”

楊英俊摸著下巴道：“好像是有點怪。青天白日的，就算真是膩歪了宮裡的女人，也該晚上再來的嘛。還有啊，怎麼也該喬裝打扮一下的，他們還真是色膽包天。”

“……”吳堯道：“娘娘您可知道，按照我朝律法，凡我朝官員，有品階者，都不得逛妓院，一經發現，輕則罷黜，重則處死。”

楊英俊始料未及：“不會吧？你們這兒掃黃掃這麼狠？”

吳堯一愣：“掃黃？”

“……額，掃黃的意思就是……禁……色。”

吳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楊英俊道：“這不是重點，現在重點是，既然律法這麼嚴酷，為嘛皇上和那個什麼大人還這麼明目張膽……嘖嘖嘖，真是好皇帝啊，以身試法。”

吳堯道：“這也是卑職覺得蹊蹺之處。娘娘，會不會……滿香閣……並非青樓那麼簡單？”

楊英俊一愣，對上他銳利的視線，瞬間了悟：“你的意思是，那有可能是皇帝的秘密基地？難怪實行會員制呢。”

“秘密基地？”吳堯愣了下，隨即勾唇一笑：“娘娘的說法，實是貼切。”

楊英俊驚訝地看著他。

吳堯茫然：“娘娘？”

楊英俊發現新大陸似的兩眼放光：“哎呀，原來你會笑啊！”

吳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