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琴簫和鳴的《青絲雪》,轟動了整個益州城。
楊英俊和姬胤嶸合奏的時候,紫嫣負責收錢,眼看著快湊足盤纏了,突然,不知誰喊了句“官兵來了”,圍觀群眾立刻四散開。
琴聲停,簫聲止。
楊英俊抬頭看到領著一隊官兵昂首闊步走來的益州小侯爺,臉頓時黑了,忍不住罵道:“這小王八蛋……”
姬胤嶸眉頭緊鎖,低聲道:“紫嫣不知你我身份,才會提議街頭賣藝,你還跟著瞎胡鬧,如此招搖,恐怕瞞不住益州侯。”
“怕個蛋!”楊英俊站起來就要去揍小侯爺。
紫嫣忙攔住他,道:“櫻淪莫要衝動,他畢竟是小侯爺,得罪不起啊。”
小侯爺走近前,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趾高氣揚道:“來啊,把他們給我圍起來,一個都不準跑了!”
他帶來的官兵立刻將楊英俊他們三人包圍了起來,圍觀的百姓早作鳥獸散。
紫嫣走到小侯爺面前,盈盈下拜:“民女見過小侯爺。”
小侯爺眼睛大亮,伸手就來扶:“紫嫣!”
早憋了一肚子氣的楊英俊立刻箭似的衝過去,將紫嫣拉到身後,瞪著涎著臉的小侯爺道:“你個二世祖!打不過我們就搬救兵,你要不要臉?!”
“你!”小侯爺漲紅臉,半晌憋出一句:“你……你好大膽子!莫以為你是女子,小爺就不敢……不敢動你!”
“小侯爺恕罪!”紫嫣慌忙跪在地上,嚶嚶泣道:“櫻淪無心冒犯,小侯爺大人大量,莫要怪責於她。”
“紫嫣!”
“紫嫣!”
兩人異口同聲,互相瞪了一眼,楊英俊推開要來攙扶紫嫣的小侯爺,搶先把她扶起來,道:“別怕,用不著求他!”
小侯爺眼神閃爍不定地看了楊英俊幾眼,支支吾吾道:“你……你這女人委實大膽,你……你就不怕我嗎?”
……額,錯覺嗎?這小白臉今天怎麼這麼反常?楊英俊狐疑地看了他幾眼。
察覺到她的目光,小侯爺的臉又紅了幾分,眼神更是閃躲起來,腰板倒是挺得筆直。
搞什麼鬼?
楊英俊心中嘀咕,面上毫不示弱:“我會怕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有種單挑!”
“單挑?”
“就是……單打獨鬥!”
小侯爺彆扭地盯了她幾眼,道:“好男不跟女鬥。”
“……”楊英俊把姬胤嶸往前推,“那行,你跟他打。”
小侯爺往後退了幾步,退到鐵劍身邊,才道:“昨日你們膽敢公然與小爺作對,今日若不磕頭求饒,小爺就把你們視同反賊通通帶回去。”
“我去,見過仗勢欺人的,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仗勢欺人的。”
一直默不吭聲的姬胤嶸忽然笑問:“我等區區蟻民,何勞小侯爺如此興師動眾?不知小侯爺此舉,益州侯可知曉?”
小侯爺臉一黑,道:“你少拿我爹來唬我!”
楊英俊立刻道:“噢——你慘了!你私自呼叫益州侯的兵馬!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你……”小侯爺心虛地四下看了看,慌亂地:“給我全部帶走!”
楊英俊想動手,姬胤嶸按住他的肩膀,輕聲道:“他們人多,不宜硬碰。”
楊英俊壓低聲音,道:“難道就這麼跟他們走?”
這時,一女子高聲道:“且慢。”
眾人齊齊看過去,那女子一身紅衣裳,面帶紗巾,唯一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大而深邃,瞳孔帶有碧色,像是異族女子。
女子走到小侯爺面前,神色倨傲而冷漠:“這幾位是家主朋友,望小侯爺高抬貴手。”
小侯爺怒道:“好大的口氣!你家主人是誰?小爺憑什麼賣他面子?”
鐵劍想到什麼似的面色一整,湊到小侯爺耳邊低語了幾句,小侯爺臉色頓時變了,甚至帶了點惶恐:“你是……宮裡的……”
女子打斷他道:“小侯爺既已知道家主身份,還不退兵嗎?”
小侯爺猶豫地看了楊英俊他們一眼,那一眼正與楊英俊對上,楊英俊不覺一愣,不明白為何那一眼竟滿含關切惶恐。
鐵劍臉色微微發白,竟斗膽伸手扯他衣角,低聲催促:“小侯爺……”
小侯爺把牙一咬,撂下一句“走”,再不看楊英俊他們,掉頭帶著大隊人馬離去。
楊英俊只覺莫名其妙:“什麼情況……”
姬胤嶸已走向那位紅衣蒙面女子,拱手一禮:“多謝姑娘解圍,不知姑娘是……”
紅衣女子淡淡道:“幾位,家主有請。”
“不知令主是……”
紅衣女子道:“家主素愛樂律,近來廣覓樂師,方才聽兩位公子一曲,勝卻人間無數。二位若賞臉,請見上家主一見如何?”
姬胤嶸笑得溫潤:“姑娘過獎。既是盛情難卻,在下卻之不恭,請。”
楊英俊幾步走到姬胤嶸身邊,小聲道:“怎麼回事?”
姬胤嶸面上雖有笑,眼波卻凝霜:“還未報上名諱,就能震懾住不可一世的小侯爺,我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何方神聖。”
楊英俊驚道:“你不知道還答應?萬一是陷阱呢?”
姬胤嶸回他一笑:“隨機應變。”
一路上那紅衣女子只默默走在前頭,一言不發。不管楊英俊怎麼跟她套近乎,她都是冷冷淡淡的,答話也是避重就輕。離了益州城主街,一路往東街行,穿過幾條小巷,遠離了喧囂吵鬧,直至一處宅院。朱門綠瓦,門口兩座石獅,料是滿院桂花,香味越牆而出。奇怪的是,這麼大一府邸,竟無牌匾。
姬胤嶸狀似無意道:“能在益州東街有如此良居,貴主人非富即貴,可這門上無匾無字,莫非是個隱士?”
紅衣女子像是沒聽見,抬手敲門。不一會兒,有個小童來應門,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後,笑著說了句:“九姑娘來啦,快進來吧!”
楊英俊趁機道:“九姑娘?”
紅衣女子不置可否,側了身道:“幾位裡邊請。”遂吩咐應門小童:“將貴客的馬牽去喂好,再倒壺茶來。”
小童忙應了,嘻嘻笑著跑開。
一行人到花廳落座,花廳佈置得極為雅緻,堂上一副畫卷,是雪梅圖,無落款,只右上角空白處提兩句詩: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堂下一梨木桌案,案上一盆蘭花,而廳外庭院幾株桂花盛放,芳香暗度。
“幾位隨意,小女子去請家主。”九姑娘福了福身子,掀了簾子離去。
楊英俊愕然道:“這就走啦?可真是放心啊,初次見面就任我們自己待著。”
姬胤嶸含笑道:“我越來越好奇這裡的主人了。”
小童捧著茶水進來,笑嘻嘻道:“貴客無需驚訝,我家主子隨意的很,所以諸位也請隨意些罷,莫要拘束。”
姬胤嶸接了杯茶,道了聲:“多謝。”掀了蓋聞了聞,奇道:“咦?此茶清香撲鼻,未嘗而先甘,聞所未聞,是何品種?”
小童神秘一笑,道:“何不嘗過後再下定論?”
眾人品茗。
楊英俊咂咂嘴,怪道:“奇怪,還真喝不出是什麼茶種。”
紫嫣又喝了一口,道:“很是甘甜。”
姬胤嶸看著小童,道:“可揭曉謎底了麼?”
小童笑道:“此茶名喚‘沃爾佛’。”
姬胤嶸眯起眼。
楊英俊道:“沃爾佛?名字這麼拗口?”
“咚”地一聲,紫嫣忽然歪倒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
楊英俊吃驚道:“紫嫣?”
“沃爾佛是西蘭國語,”小童臉上的笑忽然加深了,竟有幾分猙獰:“是美好的意思。”
楊英俊悚然變色:“西蘭國!?”喊完這一句,眼前突然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