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極宮看到上官流雲時，楊英俊怔了怔。

上官流雲卻對他露出諂媚的笑，還拱手作揖道：“想必這位就是楊公子吧？在下劉雲，幸會幸會。”

“……”

因為猝不及防，演員的自我修養也拯救不了空白的大腦，楊英俊嘴角抽搐，神情木然，完全沒有反應。

蒙賀娜莎看了他一眼，道：“劉雲隨我們一起上路，你們二人要好好相處。”

楊英俊依舊呆滯，上官流雲連連道：“那是，那是。能陪伴在宮主身邊，劉雲深感榮幸。”

蒙賀娜莎滿意地笑了，對上官流雲勾了勾手指頭：“雲兒，你過來。”

上官流雲像條狗一樣連滾帶爬地過去了，動作誇張地跪在蒙賀娜莎腳邊，舔著臉笑：“宮主有何吩咐？”

蒙賀娜莎輕捏他的臉頰，媚笑道：“你真是乖了。仔細一看，你比宋佳漂亮得多，也討喜得多。只要你乖乖的，本宮可以把你寵到天上去。”

上官流雲激動地：“謝宮主，謝宮主！”

楊英俊目瞪口呆。真正的影帝在這裡啊！

除了楊英俊和上官流雲，蒙賀娜莎只帶了八個佩劍侍女隨行。兩個侍女騎馬在前，兩個侍女騎馬墊後，護著中間兩輛馬車，前面那輛馬車甚是華麗，後面那輛就很普通。兩輛馬車的車轅上分別坐著兩個侍女。此時，那華麗又寬敞的馬車裡，蒙賀娜莎斜靠著狐皮軟墊，正閉目養神，上官流雲坐在她腳邊給她捏腿，楊英俊則坐在離他們最遠的末座，一直用複雜的目光看著上官流雲。

這要有多強大的內心，才能讓傲骨錚錚的上官流雲如此忍辱負重。這點，與榮俞佳……準確來說，是與鳳華門門主無雙如出一轍。

果然，變態的老闆身邊，總有幾個變態的手下。

想到姬胤嶸，心裡不由一陣煩躁。

“你在想什麼？”閉著眼睛的蒙賀娜莎突然開口，聲音慵懶。

楊英俊看向上官流雲，上官流雲垂著頭，沒有應答。他只好硬著頭皮道：“你問我？”

“嗯哼。”蒙賀娜莎不置可否。

楊英俊隨口道：“我在想，瞿曇見到你會是怎樣的反應。”

蒙賀娜莎緩緩睜開眼，眼神飄忽，隨即坐起身，上官流雲便退到邊上坐下，一直都是低眉順目，畢恭畢敬的模樣。

好半晌，蒙賀娜莎道：“他是怎樣的人？”

楊英俊聳聳肩，道：“長得非常帥，就是性格太冷淡了。不過相處久了就知道，他典型悶騷，外冷內熱，不通人情世故，不過是個好人。”

蒙賀娜莎等了會兒，見楊英俊沒有繼續的打算，不悅道：“繼續說。”

“……”楊英俊無語道：“說完啦。”

“那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喜歡……喜歡音樂和藥理，富有學者的鑽研精神。”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抓人去試藥，楊英俊惡寒了一把，才道：“討厭的話……討厭麻煩吧。”

蒙賀娜莎似乎聊上癮，眼睛發亮地盯著楊英俊：“他有沒有說過，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這倒沒有。不過，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雖然他表面看上去冷冷淡淡，不過他對那位朋友倒是關心得很，若非那個朋友已婚，我都要懷疑他們……”想起對面坐的是瞿曇他媽，楊英俊慌忙閉了嘴。

蒙賀娜莎眯起眼：“懷疑什麼？”

“……沒什麼。”

蒙賀娜莎想到了什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那個朋友，是男的？”

楊英俊心虛地把視線投向窗外。

蒙賀娜莎幽幽道：“你和中原皇帝有著龍陽之癖，就以為全天下的男子都是嗎？”

上官流雲雖然沒什麼反應，楊英俊卻難堪得漲紅臉：“放屁！”

蒙賀娜莎並沒有因為他出言不遜而生氣，反而因他惱羞成怒而心情大好，臉上露出笑意，沉聲道：“停車。”

馬車緩緩停下，駕車的侍女在外道：“宮主有何吩咐？”

“本宮要練功，帶他們到另一輛馬車上。”蒙賀娜莎貓眼般的綠色眼眸冷冷掃過楊英俊和上官流雲，“一定看好了，少了誰，你們便以死謝罪。”

“是。”

楊英俊和上官流雲換到另一輛馬車上，隊伍繼續前行，楊英俊迫不及待道：“上……”

上官流雲狠盯了他一眼，用嘴型緩緩道：隔牆有耳。

楊英俊下意識看了眼車簾外駕車的侍女，上官流雲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上比劃：皇上可還好？

楊英俊點點頭，在他掌心寫道：女魔頭怎麼偏偏挑了你隨行？

怎麼想也太湊巧了。

上官流雲面無表情，簡單地在他手心寫道：新寵。

楊英俊：她知道你是朝廷大臣？

上官流雲：雖然她沒說，但是益州侯必然已告知了她。

楊英俊：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上官流雲：不要輕舉妄動。等離開益州境內，再做打算。

楊英俊：為何？

上官流雲：我們此行的目的，難道不是為皇上爭取時間逃走？若是我們這邊出現問題，蒙賀娜莎必然會立刻掉頭回益州行宮，到時不止皇上，鎮南王也難逃一死。

楊英俊用崇拜的目光仰望他。

上官流雲皺眉：幹什麼？

楊英俊：你真是天生的影帝。

上官流雲：何解？

楊英俊無言地對他抱了抱拳。

上官流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理會她，歪坐到一旁閉目養神。

蒙賀娜莎一行暢通無阻，很快離開益州城，夜幕降臨時只能露宿荒郊，侍女們熟練地紮營，燒火造飯。楊英俊和上官流雲在馬車裡相對無言地悶坐著，這時簾子一掀，一侍女在外面無表情道：“劉雲公子，宮主有請。”

楊英俊看向上官流雲。

即使他掩飾得很好，眼底那一閃即逝的厭惡還是沒逃過楊英俊的眼睛。細看時他早已換上燦爛的笑：“好的，我這就過去。”

楊英俊心下不忍，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喂！”

侍女皺眉看向楊英俊。

上官流雲不動聲色地掙脫他的手，回以一笑：“多謝楊公子攙扶。”說完，他便跳下馬車，隨那侍女走了。

楊英俊想跟著下去，卻被看守他的侍女攔住。

沒多久，風聲送來女子淫蕩的笑聲和露骨的呻吟，一陣蓋過一陣，動靜很大，侍女們卻像瞎了聾了，毫無反應，仍舊面無表情地各忙各的。而楊英俊像木頭似的呆坐著，全身僵冷。

“吃飯了。”

冰冷的聲調讓楊英俊驟然回神，一侍女不等他反應，就把一碗稀飯隨意地放在車板上，推到他腳邊。楊英俊低頭看了一眼，稀飯上還隔著白饅頭。

不遠處傳來一句：“宮主，可要用晚膳？”

楊英俊把頭探出車窗，往前面那輛馬車張望。然後，他看見上官流雲髮髻鬆散，衣衫凌亂地下了馬車，低聲下氣地：“宮主，能否允許劉雲到溪裡清洗？”

蒙賀娜莎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種天氣，你又失了內力護體，不怕凍死嗎？”

上官流雲露出討好的笑：“多謝宮主關心，只是簡單的清理罷了。”

蒙賀娜莎終於恩賜般道：“阿九，你跟著他，速去速回。”

上官流雲躬身一禮：“謝宮主。”

蒙賀娜莎這才道：“把晚膳送進來吧。”

另兩名侍女手腳利落地端了一桌豐盛吃食進馬車，隨即退出。楊英俊看著上官流雲一瘸一拐緩緩遠去的背影，心頭有根刺扎著似的，很不舒服。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上官流雲便回來了，他上了楊英俊所在的馬車，還在侍女遞給他一碗粥一個饅頭時對人家笑著說了“多謝”。可當車簾放下的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就像沒有靈魂的抽線木偶，神色木然，眼神空洞。

楊英俊不由擔心地叫了聲：“上官……”

上官流雲驚了一跳，像是這時候才發現楊英俊的存在似的，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又恢復了面無表情：“叫我劉雲。這裡只有劉雲。”

楊英俊點頭，道：“對，這裡只有劉雲。”

上官流雲的頭髮還在滴水，楊英俊坐在他對面都能感覺得到他身上冒出的寒氣。楊英俊不想表現得太明顯，便藉著喝粥的姿勢，偷眼打量他。光線昏暗，他不太敢確定對方衣衫上某些痕跡是汙漬還是血跡，可空氣裡的血腥味卻是真實存在的。楊英俊深深皺眉，媽的，那該死的淫娃蕩婦不會還玩吧！？

上官流雲雙手捧著碗，將粥一點一點吃進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他的手在顫抖。

楊英俊忍無可忍地低吼：“他媽的！”

上官流雲僵了僵，放下碗，一雙寒星般的眼眸木然地看向他。

楊英俊把半個身子探出車窗，朝那輛華麗的馬車喊：“伯母！阿姨！瞿曇他媽！天氣太冷了！我需要毛毯和暖爐！哈秋！你……你也不想因為我著涼而無法趕路吧？哈秋！”

氣氛凝結，所有人都見鬼似的瞪著他。

好半晌蒙賀娜莎的聲音才響起，有點咬牙切齒：“給他毛毯和暖爐。”

楊英俊故意大聲地：“謝謝你啊伯母！”

蒙賀娜莎暗恨：“把他綁起來，把嘴堵了！”

楊英俊的笑容僵死在臉上。

“你做什麼？”上官流雲冷冷看她，眉頭深鎖。

楊英俊摸摸鼻子，道：“你冷得太厲害了。”

上官流雲瞳孔一縮，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把頭扭開，漠然道：“別以為這樣的小恩小惠，便能動搖我投靠鎮南王。”

……我靠，這對主僕真特麼一個德行，好心當成驢肝肺！難道他楊英俊腦門上真的刻著“心機婊”三個字嗎！？

侍女們拿來了毛毯和暖爐，同時楊英俊也被捆住了手腳，堵住了嘴巴。

他背靠著車廂，正在想萬一一會兒想上廁所怎麼辦？冷不丁聽見上官流雲輕聲道：“多謝王妃。”

轉頭去看，那彆扭的男人裹著毛毯，把臉轉向另一邊，用後腦勺對著他。

楊英俊無聲一笑，心情愉悅地想：尿褲子就尿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