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夏陌按照男人所示直走左轉,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棵枯死的老柳,老柳樹下坐落著一座青磚瓦房,四室一院,與四周其他人家相比,倒也算得上富裕人家。
姬夏陌看了一眼門外房樑上懸掛的兩隻白色燈籠,示意靳無極前去敲門。
“誰啊!誰啊!一大早的索命啊!”尖銳的聲音從門裡傳來,姬夏陌上前兩步,將靳無極攬到身後,骨扇拿到了手中。
厚重的木門被開啟,姬夏陌‘唰!’的一聲展開摺扇擋在了面前,緊接著一陣尖酸刻薄的罵聲夾雜著口水撲面而來。
靳無極看了一眼姬夏陌攔在自己身前的胳膊,嘴角輕勾,但又很快隱去。
不多會,似是女人罵累了,一雙細長的小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姬夏陌,面帶不善。
姬夏陌收回骨扇,嘴角勾起“完了?”
“哪裡跑來的小毛孩子,來我家前做什麼!”
“無事不登三寶殿,自然是有事。”姬夏陌咧嘴一笑,從懷中掏出腰牌,在女人眼前晃了晃,未等女人看清,又塞回了腰間。
“刑部的。”
女人臉色一變,原本尖酸刻薄的嘴臉,頓時面無血色,略有些寬胖的身子一個搖晃後退了兩步,眼神飄忽不定,帶有驚恐之色。
“是誰啊?”一個約摸三十多歲的男人手裡扯著一條牛皮軟尺走了過來,疑惑的看了眼姬夏陌。
“你是……”
“死鬼!”女人一把扯過男人,惡罵了一聲。“是官府的官爺。”
“官爺?”男人臉上一變,手中的牛皮軟尺掉在了地上,姬夏陌瞄了一眼,上前兩步,彎腰撿起。
“東西掉了。”這位應該就是劉家衣鋪的劉奇了。
“這,這位大人,敢問,敢問草民犯了何事嗎?”劉奇接過軟尺,弓著身子,顫顫巍巍道。
“啊,沒有,就是有些事情需要向兩位瞭解一下。”姬夏陌笑道。
“瞭解?可,可以。”劉奇扯著女人列開了身子。“大人,這邊請。”
姬夏陌頷首,跟著兩人進了院子,在路經過一棵桃花樹下的時候,姬夏陌的腳步頓了下,面上劃過一抹異色。
“大人,有什麼事嗎?”
“都道桃花三月開,如今冬季剛過,這棵桃樹倒是開的怪異,不光花團錦簇,看這顏色也紅的跟血一樣。”
“這……”劉奇臉色一變,兩條腿也開始打哆嗦,支吾了半天,不知該如何作答。
“劉老闆的手怎麼了?”姬夏陌無意間掃過劉奇包紮著白色繃帶的左手,疑惑道。
“啊!沒事,就是前些日子裁布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手。”
“這樣啊。”姬夏陌握住了劉奇的手腕看了看,勾唇笑道。“這天氣漸漸回暖,劉老闆還是要小心傷口為好。”
“是!是!”劉奇弓著身子連連點頭,一隻手不停的擦著冷汗。
“走吧。”
“請!”
跟隨劉奇進了屋,劉奇夫人趙氏衝了一壺茶便腳步匆匆的退了出去。
“大人,不知大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劉老闆不必驚慌,我這次來就是想詢問一下雪梅的事情。”
“雪梅!?”劉奇一驚,打翻了手中的茶杯,頓時撒了一身茶水。
“劉老闆怎麼了?”
“啊?沒,沒事,我,我……”劉奇支支吾吾半天,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放聲大哭。
“大人饒命啊!小人,小人將雪梅賣進如夢閣只是想要讓她償還王木匠欠下的銀錢,沒想到她會死啊!小人,小人實在是什麼都不知道!”
“劉老闆請起,我此次前來就是想詢問一下關於雪梅的事情,別無他意,還請劉老闆詳細告知。”
“是,是!”劉奇哆嗦著身子站了起來,垂著腦袋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王木匠嗜賭,半年前,王木匠又一次輸了錢,被賭坊裡的一些打手追的走投無路,小人因一時心軟,便替他還了那兩百兩賭債,可誰曾想,那王木匠潑皮無賴,後來竟對此不認賬。
我與他糾纏許久,最後實在無奈,準備報官,誰曾想這王木匠竟然死了,小人氣不過,便將王木匠的獨女賣進了如夢閣。“
“你當初借王木匠銀錢,可有字據。”
“當初小人見他被毆打的不輕,一時心軟,也沒想到會……”劉奇搖頭,一臉懊惱。
姬夏陌點頭,心中思索。劉奇垂著腦袋不敢抬頭,兩隻手不停的揪著衣角,惶恐不安。
“劉老闆,你這手被茶水打溼,還是儘快去醫館看一下為好。”姬夏陌看著離去,突然轉移了話題。
“不用,不用。”劉奇連連擺手。“只不過是小傷而已,我家有祖傳的藥膏,抹上些時日,過不了多久,連疤痕都看不到。”
“這麼神奇。”姬夏陌好奇。
“小人不敢撒謊。”劉奇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了姬夏陌。“大人請看,這就是我們家祖傳的藥膏,就是在全京城,那也是獨一無二的一份。”
姬夏陌開啟瓷瓶聞了聞,笑道“味道倒是好聞。”
“靳護衛,幫劉老闆上藥。”姬夏陌將藥瓶遞給了靳無極。
“啊!不敢!小人不敢!”劉奇搖頭。
靳無極接過藥瓶,上前握住劉奇的手腕,劉奇想要掙扎,可是卻動不了分毫。靳無極扯開劉奇手上的繃帶,頓時一條猙獰的血痕暴露了出來。靳無極眼底微閃,禁錮住劉奇的手也鬆了鬆。
“大人!”劉奇抽回手,驚恐的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劉老闆這般懼怕於我,好像我能吃人似的。”姬夏陌衝靳無極揚揚眉,示意他退下。
“小人,小人並無此意!”
“好了,今日叨擾了,我就先行告退了。”姬夏陌起身朝門外走去。劉奇趕緊起身跟在了身後。
在出了房屋的時候,姬夏陌迎面撞見了趙氏,看到姬夏陌,趙氏低著頭,惴惴不安的退到一邊,不敢吭聲。
姬夏陌瞄了一眼趙氏,突然,眼睛一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劉老闆手上的傷口入了水,一會還請夫人給包紮一下。”
“是。”
在經過那棵血色桃花樹下之時,姬夏陌又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向那遠遠望去盛開如雲霧的血桃花,臉上的笑慢慢淡去。
劉奇看著姬夏陌站在桃樹下似在發呆,心中疑惑,剛想要上前詢問,卻被靳無極手中的劍擋住。
也不知站了多久,姬夏陌回過神來,垂下了眼瞼,口中溢位了一聲輕嘆。
姬夏陌伸出手,在桃樹上折下一枝桃花,鮮紅如血,襯著姬夏陌膚若凝脂的冰肌玉骨,顯得更加的觸目驚心。彷彿人已不是生物,只待那隨著風,時刻便會化塵歸去。
劉奇偷瞄著姬夏陌,看到這一幕,更是嚇的三魂沒了七魄
靳無極微微蹙眉,上前兩步,一隻有力的手按在了姬夏陌的肩膀之上。
姬夏陌回頭望去,眼底閃過迷茫,似是剛從夢中驚醒,帶著些恍惚之色。
“該走了。”靳無極聲音平淡,卻隱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緊張。
“恩。”姬夏陌回過神,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血桃樹,微微點頭。
姬夏陌走到門外,回身抱拳“告辭。”
“恭送大人。”劉奇與趙氏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你在她身上拿了什麼?”兩人一前一後,直到看不到劉家的房子,一直沉默的靳無極突然開了口。
“呵,我以為你不會問呢。”姬夏陌回頭搖著手中的桃花,笑嘻嘻的看著靳無極。
“一件很有意思的小玩意而已,等我琢磨明白了再告訴你。”
“對了,剛剛你看那個劉奇手上的傷口,發現了什麼嗎?”
“不是剪刀傷的。”靳無極將藥瓶遞給了姬夏陌,漠聲道。
“這就有意思了。”姬夏陌咬著指甲,眼底劃過深思。“謊言的背後必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靳哥,去下一站。”姬夏陌賤賤的勾住了靳無極的胳膊。“證實我心中的猜想。”
每一把鎖都會有開啟他的鑰匙,一旦鑰匙被找到,門後的秘密,還能隱藏多久?
人要是犯了錯,錯誤的代價只是時間的問題。
是因果,也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