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夜了,半掩的窗前閃爍著幽幽的燭光,姬夏陌坐在方桌前支著下巴昏昏欲睡,面前攤放著凌亂的冊子。
靳無極放下手中的屍檢記錄,放緩了動作走到姬夏陌身邊,為他披上了一件斗篷。看著姬夏陌眼底淺淺的青色,靳無極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不悅。
“姬夏陌!!”一聲巨響,房間的門被從外重重的撞開,秦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靳無極握劍的手一緊,冷眼掃向迎面奔來的秦焱,抑制著拔劍的衝動。
打著瞌睡的姬夏陌被秦焱這一驚,驀然站起,打翻了手邊早已冷去的茶水,溼了滿桌紙冊,幸好靳無極眼疾手快,將散亂的冊子紙張收起,才使姬夏陌一晚上的辛苦倖免於難。
似乎沒有察覺到靳無極的冷意,秦焱匆匆走到姬夏陌身邊“姬夏陌,按照你的吩咐我命人巡查了整個京城,並沒有發現有人近期大量購買煤油。”
見姬夏陌的眉頭皺了起來,秦焱抓起桌上一杯冷茶灌下,穩下呼吸,將一疊皺巴巴的紙遞了過去,發亮的眼睛不掩激動。“但是我無意間發現了一件事,在半年前曾經有一個人在南城長街的一家店裡購買了三十斤煤油,我留了心,細查了一下發現,這半年來,不斷有人在京城各店購買煤油,每次都是三十斤。”
“半年前……”姬夏陌摸著下巴低頭思索。
秦焱點點頭,笑的莫名。“姬夏陌,半年的時間,一次三十斤,你覺得積攢下來的煤油能不能燒掉一個潘府?”
靳無極將掉在地上的斗篷撿起,重新披在了姬夏陌的身上。“這麼多煤油,無論放在哪裡都會引人注目的。”
“關鍵就是這了!”秦焱一拍手,聲音揚了幾分。“現在只要我們能夠找到這些煤油的存放處,不就是能找到兇手了嗎?”
姬夏陌搖搖頭打斷了興奮的秦焱“第一,這僅是懷疑,就算找到了這些消失的煤油也並不見得就能找到兇手。第二,就沒有記得買這些煤油的人長什麼樣子嗎?”
“我問了,可是那些店鋪老闆都說,買這些煤油的人都裹著一件寬鬆的黑色斗篷,但是從聲音和體型來看,是一個男人。我根據那些老闆的描述可以斷定,是一個人!”
姬夏陌踱步在燭光下,翻看著手中的記錄沉默不語。
突然,姬夏陌頓住了腳步,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姬夏陌將手中的記錄隨手扔到桌上,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染血的絹子,快步走到燭臺下,藉著幽暗的燭光,仔細的翻看著手中絹子上的繡著的蘭花。
久久沉默,良久,姬夏陌勾起了唇角,合上手中的絹子,眸中閃過淡淡的瞭然和悲涼。
“姬夏陌,你,怎麼了?”秦焱探著頭,疑惑的看著突然沉默下來的姬夏陌。
並沒有回答秦焱的問題,姬夏陌快步走到靳無極身邊接過他手中的冊子,找到屍檢記錄翻到一處,細看一遍,嘴角勾起冷意。
“果然如此!”手中的冊子被重重的扔在桌上,唬的秦焱一跳。
“靳哥,你稍後跟我去一趟潘府。”姬夏陌將身上的斗篷解下扔到一邊,回身示意秦焱。“秦焱,你再去一趟大牢,幫我問幾件事。”
秦焱覺得自己越來越迷糊了“姬夏陌,你到底想幹什麼?”
姬夏陌手上動作一頓,沉默片刻,姬夏陌抬頭望向屋外的黑夜,淡聲道。“我想,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雖不知道姬夏陌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見姬夏陌表情冰冷秦焱也不敢過多詢問,拍了拍胸口,便雄赳赳氣昂昂去了刑部大牢。
姬夏陌隨便吃了幾口點心,也帶著靳無極去了潘府。
到了潘府,一如前幾次來的,殘垣斷壁,滿目蕭瑟。上一次姬夏陌在此遇刺受了傷,如今再過來這邊,靳無極繃緊了全身神經,警惕著四周,唯恐一個不留神身邊人再被傷到。
姬夏陌無心四周,到了潘府直接朝潘大人的住處走去。
來到潘大人的房間,姬夏陌讓靳無極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幾隻火把,一一點著,將屋內照的如同白晝。
在火光的照映下,姬夏陌仔細的將潘大人的房間裡裡外外翻了一個遍,連倒塌的房梁下都不放過,可是卻並無什麼新的發現。
已經到了凌晨了,姬夏陌抹了一把髒兮兮的臉,一屁股坐在了燒焦的房樑上,滿頭大汗氣喘噓噓,看起來狼狽極了。
靳無極上前在姬夏陌身邊頓坐下,取出一張帕子,沉默的為姬夏陌擦拭著臉上的汙垢。
姬夏陌埋下臉,苦惱的抱住了腦袋“靳哥,我頭疼。”
靳無極手上一頓,沉默片刻,冰涼的手指按在了姬夏陌的太陽穴處。“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找。”
“證據。”姬夏陌悶頭倒在了靳無極的懷裡,懨懨閉著眼睛。“我已經大致猜到兇手是誰了,可是我找不到證據。”
“啊啊啊!!”姬夏陌發洩的一聲大吼,起身氣惱的踢著地上的焦炭和黑土。“天都快亮了,老天你給條活路成嗎!!”
看著暴躁崩潰的姬夏陌,靳無極眉頭微微蹙起,擔心他身上的傷,正欲制止,突然無意間瞥到床角縫隙中一抹亮色。
“這是什麼?”靳無極的聲音打斷了姬夏陌的發洩,靳無極蹲在床前,手裡捏著一顆指甲大小類似石頭的物體。
姬夏陌小臉一抹,屁顛屁顛的湊了過去,接過靳無極手中的小石頭。“這是神馬東西?”
姬夏陌捏了捏,又對著燃燒的火光瞅了瞅,想了片刻,抄起衣襬用力的擦了擦,一顆橢圓形的翡翠出現在了手中。
姬夏陌死盯著的手中的翡翠,兩條好看的眉毛皺皺鬆鬆,砸吧著嘴。“嘖,有點眼熟啊。”
“沒有穿引的孔,是裝飾品。”
“比如?”
“髮簪。”
“對頭!”姬夏陌一拍大腿,咧著嘴齜著一嘴小白牙。“我說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原來……”
姬夏陌一句話未完,靳無極突然伸手將他抱住,緊緊的護在懷中。手中破染橫於身前,表情冷厲的看著屋外。“什麼人!”
“姬夏陌,你在嗎?”秦焱小心翼翼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姬夏陌緊繃的小心臟放鬆了下來,拍了拍靳無極的手臂示意他放開。
離開靳無極的懷抱,姬夏陌將手中的翡翠小心的收好。“走吧靳哥。”
帶著靳無極出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拎著個燈籠,探著身子小心翼翼的站在廢墟中的秦焱。
姬夏陌迎著秦焱走了過去。“秦小焱,你怎麼來了?”
“你還說!”見到姬夏陌,一直繃著的秦焱鬆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你催得那麼急,我快馬加鞭趕到刑部問了你吩咐的事情,怕你著急,就直接來潘府了。”
“辛苦了。”姬夏陌笑嘻嘻的拍了拍秦焱。“怎麼樣?”
“已經問清楚了,那個叫小雉的說潘府一共有兩個地窖,一個是用來儲存酒肉蔬菜的,還有一個偏於後荒院,早在兩年前便廢棄了,一直堆積著一些不用的廢棄物。”
姬夏陌稍加思索,就下了決定。“去荒院。”
三人來到廢棄的後荒院,按照秦焱詢問的資訊尋到了被壓在廢墟下的地窖入口,示意靳無極和秦焱將堆積在一起的焦炭廢木移開,重新開啟緊封的入口。
“我先下,接著你。”止住姬夏陌上前的動作,靳無極不容分說的拿起火把,率先跳進了地窖之中。
看著靳無極消失在地面上的身影,姬夏陌心中似乎被什麼輕輕的撞了一下,帶著隱隱的顫慄。
秦焱上前蹲在地窖口邊,確定下面沒有危險,回頭示意姬夏陌。“你下去,我殿後。”
隱去眼中的情緒,姬夏陌又恢復了往日的嬉皮笑臉。“呦!秦公子什麼時候也學會發揚風格了?值得鼓勵!趕明給你做一錦旗送你家去。”
“少得意!本公子是讓你先試試下面有沒有危險!”看著姬夏陌那似笑非笑打趣的臉,秦焱臉皮微熱大聲嚷嚷道。
對秦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的心姬夏陌心知肚明,卻也沒有點破,笑嘻嘻的順著地窖軟梯朝下面爬去。
到了地窖內姬夏陌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靳無極將姬夏陌放下,仔細的看了一遍“有受傷嗎?”
姬夏陌嬉笑著動了動肩膀。“沒,傷口處我沒有用力。”
一聲悶響,秦焱也跳了下來,藉著兩人手中的火光,姬夏陌打量著四周。
“往裡走走。”姬夏陌示意道。
靳無極為首,秦焱殿後,姬夏陌夾在兩人中間朝地窖深處走去。
如秦焱所言,這裡確實堆積著很多廢棄的物件,小到裝飾瓷器,大到桌椅傢俱,全都高高的摞在了一起。
“看來他說的沒錯,這裡的確是一個已經廢棄的地窖。”
“沒那麼簡單。”聽到秦焱開口,姬夏陌搖頭。
“這裡已經廢棄兩年了,可是……”靳無極的手在一旁的桌子上抹了一把。“可是這裡卻沒有一點灰塵,可見常有人來這裡打掃。”
秦焱聳肩“總不能這裡還住著人吧?”
三人已經走到了盡頭,姬夏陌掃了一圈,目光留在了一扇緊閉的半人高木門上。
姬夏陌上前敲了敲門,後退兩步示意一旁的靳無極。“靳哥,把門開啟。”
靳無極上前兩步,手中破染開鞘五分,三成內力壓去,一扇木門瞬間四分五裂,看的秦焱目瞪口呆,後脊樑骨發寒,忍不住悄悄從靳無極身邊移開了幾分。
姬夏陌閃開瀰漫在空氣中的灰塵,朝門內走進,頓時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讓人難以呼吸。
“什麼味啊!”秦焱捂著鼻子連連後退,皺眉道。
姬夏陌跟著靳無極進入門後,藉著火光可以看出這裡的空間不足二十尺,堆積高高的不明物,被厚厚的麻布掩蓋著。
靳無極將手中的火把放置一旁,護著身邊的姬夏陌,用力的將麻布扯下,頓時百個堆積在一起的木桶暴露在了視線中。
“這是……”跟上來的秦焱一臉驚愕的看著這些木桶,上前大致的查看了一番,回頭望向姬夏陌。“油桶?”
姬夏陌軟綿綿的倚靠在靳無極的的懷裡,嘴角勾起。“嘖!看來火燒潘府的兇器找到了。”
“兇手就是潘子龍!?”
“你傻啊!”姬夏陌翻了個白眼,恨不得一腳對著秦焱的蠢臉踢過去。“他是兇手能告訴你兇器藏在什麼地方嗎?”
“那,那兇手到底是誰?”秦焱揉著腦門,深覺到智商不足。
“這裡有兩件衣服。”靳無極踢開一隻木桶,從木桶的夾縫處掏出兩件滿是油汙的衣服。
姬夏陌接過靳無極遞過來的衣服,仔細的查看了一番,臉上漸漸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將衣服收好遞給一旁的秦焱。“把物證收好,撤!”
“幹什麼去?”秦焱抱著衣服,有些摸不著頭腦。
“折騰一夜了,吃飯睡覺,養精蓄銳,明日且看小爺如何將那賊人拿下!”
出了地窖,看著漸漸發白的東方,姬夏陌撇了撇嘴“看來睡不成了。”
“我去找馬車過來,先吃飯,我都快一天一夜沒進食了,餓死我了!”秦焱抱著一團衣服,跟姬夏陌說了一聲,有氣無力的朝潘府外飄去。
見秦焱走遠的背影,姬夏陌扁扁嘴,轉身一把勾住靳無極的脖子,踮著腳尖在靳無極的脖子上親暱的磨蹭著。
“靳哥~~~我腳疼,抱我~~”甜膩的聲音,帶著姬夏陌獨有的軟綿綿的撒嬌。
靳無極唇角不經意的勾了勾,眼底閃過暖意。
“好。”
作者有話說:好。(這是對評論區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