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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芷語篇:請你不要用你的行為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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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晚飯的時間了,九月的太陽還是有點燙,還在二樓我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口琴聲,熟悉的遙遠的旋律。秋紅來開門,驚喜地把我迎進門,接過重物笑道:“林姐,你咋這時候來了呢?”客廳裡飄蕩著一股濃濃的好聞的雞湯味道,可以聽到廚房裡高壓鍋吱吱撲氣的響聲。我笑道:“可不,就知道你做好吃的了,過來蹭飯唄。”秋紅難為情了:“瞧我這嘴,怪不得春風姐老笑話我只顧吃飯,都不會講話了。”秋紅因為胖,所以顯得異常白嫩,眼睛也並不算小,卻硬是被臉上的肉團擠成了兩條縫。我忍不住在她臉上掐了一把。秋紅是依然家保姆春風的小姐妹,剛進了城來找事做,見徐心白家裡一團亂麻,我便讓她過來幫忙。小姑娘看來手腳利索,房間倒也收拾得井然有序,我讚許地衝秋紅笑笑,然後豎起食指讓她噤聲。

那支口琴仍在固執地重複著那支曲子——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裡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歡樂的歌聲——

徐心白沒聽見客廳的動靜,她只顧呆在自己的世界裡,她的淚滴在口琴上,又順著口琴流到唇邊,她的哥哥徐天恩緊瞌著眼皮,依然沒有丁點的反應。口琴的旋律在同一段上迴圈——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

我終於無法忍受,失口叫道:“心白——”

口琴聲戛然而止,帶著些茫然的遲疑,徐心白抬起恍惚的一張臉,等她明白我是真的在那裡時,眼淚沒由來的滾了出來。

我握住她伸過來的一隻手,瞧著仍不省人事的天恩,問道:“警察那邊還是沒有訊息嗎?”心白戚然搖搖頭。床頭上放著一隻粉色的塑膠小風扇,正對著床上的病人噗噗地搖,天恩的身上蓋著薄被單,露在外面的膚色倒白了許多,頭部左邊因為縫傷口剔掉的頭髮已長了出來,參差不齊地勉強梳理整齊,他的面龐略顯浮腫,了無聲息地躺著,如熟睡一般。

徐心白帶我到客廳,秋紅在廚房裡忙得呯呯做響,大概是在切小蔥,密密齊整地切過去,讓人心裡七零八落的散碎了一地。沒見著南南,我問:“你嫂子呢?”“寶寶鬧得很,她帶他出門去走走。”孩子已兩個多月了,趁天氣還沒冷起來,應該多曬曬陽光。

我把她遞給我的水杯放在几上,在路上我一直思忖著怎樣開口,現在卻被她悽惶的樣子弄得零亂了,我找著話題道:“你先會吹的那隻歌,旋律不太一樣,你改編了麼?”她驚訝地抬眼看著我,繼而浮現出一絲微笑,解釋道:“哦,你聽出來了啊,”她的笑意加深了些:“我新寫了首歌,裡面借了這隻老歌的旋律,你先聽到的,可能是這一部份。”徐心白寫的歌我在酒吧也聽過,她的才華曾一度讓我驚訝,可這樣風格的歌,我還未曾見識,這讓我產生強烈的好奇,於是請求道:“那你寫好了麼?能不能讓我先聽聽?”我的反應讓她開心而微窘,我把几上的口琴遞給她,她接過笑道:“我的詞已經完成了,你要不要看看?”在她這一句話中,我找到了她真真實實的快樂,這使我安心下來,我隨她走進她的臥室,床上放著兩個被卷,秋紅和她擠著住,房間因為太多的物品有些擁擠,我知道她演出的時間很晚,在家住的時間不多,只在白天空閒的時候儘量抽時間回來。

她在自己的一隻揹包裡翻找出一個硬殼筆記本,翻開一頁遞給我道:“這首歌叫《那過去的事》,你可以看著歌詞聽我給你吹——”

房間沒有凳子,於是我們倚窗而立,她把唇輕輕放在那明亮的口琴上,美妙的音樂便如流水般在這寧靜的黃昏淙淙淌過——

——

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我還小的時候月亮總是很圓

靜靜的微笑衝我眨著眼

媽媽的故事總是聽不完

直到月亮變成雪白的蓮花在我夢中出現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裡穿行

晚風吹來一陣陣歡樂的歌聲

我跟媽媽講我現在的事情

我長大的模樣是她想像的那樣

我愛唱著歌我愛跳著舞

我依然是她喜歡的小公主

是媽媽童話故事裡的永遠快樂的小姑娘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裡穿行

晚風吹來一陣陣歡樂的歌聲

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聽媽媽聽那過去的事情

“好聽嗎?”徐心白期待地望著我,她的臉上完全沒有了悲傷的氣息,她像是個急於得到大人肯定的孩子,我這才從她的音樂中抽離出來,胸中的感動讓我眼眶微溼,我由衷地嘆道:“心白,你總是能帶給我驚喜,我相信總有一天,你的音樂能得到更多人的肯定。”

徐心白被我的讚許弄得滿臉羞澀,她的眼睛露出些許希冀的光芒,這樣的光芒使她臉龐美麗而生動,我忍不住被吸引,而這美麗的光亮瞬間黯淡了下去,她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低低道:“也許,這不過就是個灰姑娘的夢罷了。

她的話無疑刺痛了我,我再無法等待下去,脫口道:“心白,只要你肯努力,你的未來不會只是一個夢的,你會實現你的心願的。”我誠懇地望著她,鼓勵地握握她的手,她苦澀地笑笑,低頭不再看我,她以為我什麼都矇在鼓裡。我們沉默良久,我儘量注意措詞,故作自然道:“那個吳真,你完全可以不用再理會她了。她那個人,其實也沒什麼壞心眼,就是太任性了。”徐心白被我握住的手動了動,她看著我,思忖著我話中的含義,眼淚被她逼了回去,可她一雙眼睛依然紅得讓人心疼,我用手指撫著她的臉,道:“都過去了,你不要恨她,好嗎?”

我已去找過吳真了,我把徐心白欠下的錢硬還給了她,她一開始並不接受,以至使我們差點翻臉,險些斷了發小的交情。我自己並沒多少積蓄,我向母親伸了手,我知道只要我不再生出意外的枝節,母親願意用錢來掃清一切阻礙在我婚姻路上的絆腳石,對我的情況,母親其實一直了如指掌,在我向她張嘴後,她正好可以以此再加給我一層束縛。對於惜金如命的母親,這筆錢最後是由秦峻出了。大家都刻意地不過問這錢的去處,而我卻明白,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心照不宣。好在一個多月後,我和秦峻的婚事就會塵埃落定了,他們清楚,現在的我再怎麼折騰也弄不出什麼名堂來了。

我的神情在不覺中變得陰鬱,徐心白用疑惑的眼神揣度著我,我試圖保持微笑,可不覺中我竟然已是滿眼的淚水。窗外殘陽如血,把最後輝煌的光亮灑進小屋,窗前的我們被罩進這溫黃的色彩裡,一切恍若夢境。廚房裡的響動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秋紅在喊著問:“心白姐,你把沙糖擱哪啦?”徐心白半晌方醒,答應著忙跑到廚房裡。

我還呆在這溫黃的夢境裡,我不想走出來,在這塊溫柔之地,我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那是一種使人幸福的平靜,一種我甚少感受到過的滋味。徐心白很快回來了,她還是站在原先的位置,我們捱得很近,沉默著,她忽然用低微的聲音囁嚅道:“芷語,我,我——我現在發現自己變得太多了——”她不敢對視我的眼睛,一縷額髮使她的目光更加閃躲,她的聲音也隨之跌入塵埃:“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到底變得有多壞——”

她的話讓我揪心,我把她的額髮整理好,幾個月來的折磨讓她的臉瘦得不及巴掌大小,使得她面部的線條更為清凌,五官更添了一份青春的鮮活,這張面孔的美麗是無懈可擊的,而這份美麗此時卻籠罩著深深的悲傷。我寬容的笑讓她不能自已地涰泣起來,我們之間有太多需要解釋的地方,又好像什麼都明擺著,說了反而多餘。

我開口了,有些艱澀:“吳真那裡我已去和她談過,你現在不欠她什麼了,所以,你以後不要有太大壓力。”我先前的話說得太模糊,而現在這句話讓心白愣怔了,她很快明白過來我的意思,有些難以置信,但是她還是相信了,只呆呆道:“這,這怎麼行?我們——我們不過只是,只是——”她語無倫次起來,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定義我們目前的關係。她慌亂著,無措地走了幾步,最後像是拿定了主意,道:“我得把錢還給你,我沒有理由讓你為我付出這麼多——”她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下著決心把心裡的話全說了出來:“我已經想好了,等你結婚後,我——我就回到吳真那去——其實,其實吳姐是個挺好的人。”她的話像只拳頭無情地打在我心上,我痛得幾乎窒息,我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什麼等我結婚後,這句話比什麼都更讓我痛苦不堪。

而我只是笑笑,勸道:“心白,別這麼傻,好嗎?”等我再啟口,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到了唇邊,我站在她面前,她整個的人已顫抖得站立不穩,我拉著她,壓低聲音道:“心白,你聽我說,其實我的內心,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冷漠——”沉重的悲哀讓我有些說不下去,我抱住了她,親吻著她的額髮,我試圖用我的行為來表達內心激烈的情感,這差點讓我失了控,我幾乎吻到心白等待著我的唇上,我慌亂地鬆開她。徐心白抱著手臂仍站在窗前,她掉開頭看著窗外,落日已掉進遙遠的霧靄之中,天空一下陰暗下來,窗外什麼都沒有了,我只聽見她說:“芷語,我不能接受你這樣的付出,因為我——不值得——”她聲音像是被淚水泡過,使人澀然生痛。痛苦讓我無語,我慢慢又走向她,我們幾乎貼在一起了,我捧起她的臉,注視著她,我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終於還是失控道:“徐心白,你要知道,我是愛你的——”我抱緊了她搖晃的身體,繼續道:“下個月,我是要結婚了,你也知道這是家裡的安排。我——”“我以前傷害了我的家庭太多,我現在不能再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我得補償我母親。”我用蒼白的聲音解釋著讓自己痛心的無奈,聲音像從一個虛空的地方輕飄過來,沒有任何的色彩,這個聲音繼續道:“原諒我,心白,我太累了——”徐心白抱住了我,幾乎失聲:“不!芷語,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會埋怨你的,可我不能接受你這樣的付出——”

我的心被徐心白的執拗撕裂得粉碎,我沒有更好的語言來說服她,於是我乾脆找到她的嘴唇,深深地用力吻上去,我突兀的舉動讓她變得僵直,她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她只是僵住了,像一根不能動彈的木頭,任憑我的擺佈,而這更使我痛苦,那份強烈的感覺刺激著我,我不顧一切親吻著她,想把所有的痛苦都碾碎在這短暫的糾纏裡。

等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過去,整個房間靜諡得可以聽得見塵埃的墜落,徐心白仍傻傻地看著我,完全沒有思想的表情,我已沒有力氣解釋,只對她輕聲道:“你要記住,就算以後我們兩不相干,我也還是你心中的那個林芷語,”我再摸摸她的臉,留戀地注視著她慌恐的眼睛,用力道:“我愛你,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用你的行為來傷害我。”

說完該說的話,我丟下徐心白向門口走去,然後倉皇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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