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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芷語篇:一個十三年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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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徐心白失去了聯絡,我情急之下的那一巴掌看來確實傷透了她的心,我為此曾發信息向她道歉,她最終什麼也沒有回覆,我想,我是真的失去她了。也許這就是我所希冀的,愛,在一個人的生命中算什麼,我曾經為了它付出我的所有,最後,卻變成一種傷害。我已遍體鱗傷,失去了追求的資格與勇氣。而徐心白的人生才開始,她是一個有才華的人,我不想看著她在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沼澤中沉淪,我想我不能給她一個結果的。

自從結婚後,我更清楚我們林家其實早已是外強中乾,家庭的命運完全已在秦峻的股掌之間。秦峻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使是他對我還沒有惡意,但他對待對手的手段足以使我不寒而慄,我們一直以為,我們在對方面前都偽裝得天衣無縫,其實我們都在有形無形中將彼此透視得體無完膚,我們不是一類人,我們卻同樣被命運捉弄。也許在這一點上,我和秦峻應該算是完全互相瞭解的兩個人,我們清楚著對方的堅固所在,同時也掌握了對方不可觸碰的軟肋。我不想遊走在危險的三角關係裡,我更不想讓徐心白無謂地犧牲在這看不見的風暴之中。

我知道,在沒有及時過問當年救命恩人這一點上,母親是一直有所愧疚的。我也知道,當時的情況怎容許她有這個精力,她在這場災禍中左腳被砸成粉碎性骨折,幾乎不保。又失去了丈夫。她躺在醫院裡,丈夫的後事也要她拿主意,公司更是亂成一團。等她稍有恢復,公司都快被小叔子林京生折騰個顛倒。她不得已扛過一切的重擔,等她好容易緩過氣來,她去出事的地方尋找過當初救她們的人。可時間已過去了好幾年,那個地方早已因為一場毀滅性泥石流而面目全非,僥倖逃過一劫的人,投親的投親靠友的靠友,已沒有人留在這個滿目瘡夷的地方,誰還知道多年前的那一場車禍。

而我,因為一直被那雙絕望的眼睛所折磨,我對母親總是心懷怨尤,自私地不肯原諒她的“冷漠”。

我有意無意的冷落,使我和秦峻之間的關係還不如婚前,因為他的難言之隱,他在我面前更刻意保持著他的自尊,我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在這一點上,我在輕鬆之餘也會為他心痛,我不愛他,但我卻不想傷害他。我們之間一時陷入一個矛盾的境地,無法相愛,卻也無法離開。在這窒息的空氣裡,我選擇了沉默的躲避,而秦峻選擇了夜不歸宿。一向自律的他,開始了夜夜笙歌的放縱。

他開始有了酗酒的習慣,有時一個人,有時吳楓會陪著他去酒吧。同時他也熱衷上賭博,是二叔林京生把他帶進了那個圈子。二叔天生不帶賭命,十賭九輸,這也是他給自己下的結論,不過他還是執迷其中,終日流連於各個賭局之間。幸好他家的經濟大權早在老太太的要求下交給了林依然的媽媽,不然由著他的性子,早把家底輸得過一乾二淨了。他輸錢輸得心慌,家中拿不到一毛錢,就跟朋友借,光借不還,日子久了,他也就沒剩下什麼朋友了。這時他發現了秦峻的有機可乘,出於想弄點錢的利用心理,便慫恿秦峻以賭解悶,沒想到秦峻雖牌技生疏,卻賭運逼人,在幾次小試身手後,秦峻逐漸對賭博產生了興趣,自從他和他以往看不起的二姨父混在一起後,對婚姻的失望與痛苦也就淡去了許多。他在心裡暗恨自己的墮落,可自己在所愛的人的心裡只怕始終算不上個高尚的人。當他酒至爛醉,賭桌上一擲千金時,他有種放任的痛快,與其守著一絲冰冷的完美,他還不如酣暢淋漓地墮落個徹底。他簡直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些年,在他最好的年紀,他居然為一個不會愛他的女人守身如玉。

一次秦峻喝醉了酒被吳楓送回來,都已是凌晨了,驚動了母親,母親忍不住數落了他幾句,這卻讓秦峻心裡極為不痛快,他早就不想在母親的治下過日子,於是他提出搬到他的別墅去住,我自然不同意,秦峻也不勉強,他自己在外面玩晚了就不再回林家,日子久了,我們便成了半分居的狀態。我其實是“享受”著這種狀態的,而母親卻從其中嗅出了危機,深深的焦慮,讓她開始整夜失眠起來。

清明將至,我安頓好手中瑣事,告訴母親我想去當年父親遇難的地方祭拜,同時我也是想去開啟十多年的那個心結。我期望著老天能讓奇蹟出現。

十三年前,當時於混亂中匆忙一別,可悽慘影像猶若在前,那個女孩恐懼絕望的眼神一直刺激著我脆弱的神經,她的媽媽難道真的是死了麼?而這個女孩又是誰?她後來的命運又是怎樣的呢?她是否從那場災難性的泥石流裡活了下來?我的心裡有太多疑問,在這些疑問得到最確切的答案之前,我的心又怎能得到一份想要的安寧。

當我一路風塵到達那個叫桃花村的地方時,眼前景像讓我相信了母親並沒有撒謊。那場浩大洪烈的泥石流,讓依山而築的桃花村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延綿數里的植被稀疏的亂石荒野。我高價租來的麵包車在一條廢棄的道路上顛簸著艱難前行,當我看到記憶裡那座索橋破敗危危地懸在怒吼的江面掙扎時,我似乎又聽到了自己當年絕望而恐懼的哭喊。我幾乎看見了那個小女孩滿身是血坐在她的母親身邊嚎啕大哭。是的,她的媽媽是因為我們林家母女遭此一劫的,可是,如今這對母女又身在何處?當年身不由已,倉促離別,她們母女是否安好?那場天災後又流落何方?或者是早已葬身於泥石流?強烈的自責下,我幾乎不能原諒自己,不能原諒母親。如果當初能及時尋找到她們的話,也許她們就會是另一番的人生際遇。看著滿目慘烈穿空的亂石,多年過去,被一路踐踏過的地方還是像一塊無邊無際的創口,觸目驚心,傷得那樣沉重,無論春風與細雨如何小心的呵護,卻永遠也無法癒合。

父親遇難的地方早已變成一座亂石崗,可以想像那場泥石流的浩蕩,猶如末日,簡直吞噬掉了一個世界。我在那塊殘存的橋頭放下手中的一束菊花,我還記得當年我逃命後曾滯留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小女孩抱著她的媽媽在我記憶裡哭了十三年,每次的哭泣都像是在指責我當時的丟棄,指責我和母親事後的絕情。

我不甘心帶著疑問就這樣一無所獲的回去,一天沒有答案,我的心結就一天不能開啟。這沉重的心靈包袱已讓我不堪重負,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讓自己在此行中得到一個解脫。

我在臨近村子暫住下來,竭力打聽訊息。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在村子裡竟問到了一絲訊息,一個本村的中年男子當年竟在事故現場,他不但參與了救援,還在事後協助警察把我遇難的父親挖掘出來。面對我遲到的而不在預期中的感激,他顯得侷促無措,堅決地拒絕了我金錢上的回報,他得知眼前這個女子竟就是當年那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時,不竟搖頭感慨,在他清楚我尋人的來意時,他有些驚訝,他現在才知道那個遇難的女人竟是因為救人而丟了性命,而這個真相,在我來之前,人們竟全不知曉,他嘆著氣道:“她是桃花村的雪老師呢,我老婆娘家就在桃花村。她還是我老婆侄女的班主任。你不知道嗎?雪老師當時就去世了。”

“————”這個意料之中的訊息還是讓我猝不及防,這麼多年我一直心存著一個僥倖,我多麼希望她是活著的,希望著她們母女能夠在她們的生活中平安快樂地過著日子,如果是這樣,多少可以減輕我和母親的情債,減輕我們多年來的絕情的內疚。可是這殘酷的答案是如此殘酷,一個美好的生命因為我和母親而失去,這讓我崩潰而泣不成聲,隱忍了十三年的悲慼在一時間爆發出來,我的臉埋在手掌裡,始終無法抬頭,等我最終平靜下來,悲聲問道:“那她的家人呢?你知道他們現在的訊息嗎?”男子聞言更是不再吭聲,他倚在牆角,耷拉著眼皮悶頭吸菸,被我逼得急了,竟蹲在地上,用一雙粗糙的手抹起淚來,他一旁的老母親一時心疼得哀聲連連,忙代他答道:“他怎麼清楚這些事,他也是聽我侄孫女說起,才知道雪老師的事的。”

“可是,嫂子也是桃花村的人啊,難道她不知道雪老師家的事麼?”等話問完,我這才發現這家的女主人一直沒有出現。

老奶奶用一塊舊毛巾捂著臉擤鼻涕,她稀疏的銀髮下露出棗色的頭皮,像是歷經滄桑的創口,她心疼地偷偷瞄了兒子一眼,那男子乾脆悶聲不響逃了出去。我感覺出這個家庭在此時瀰漫出一種淒涼的空氣,我停止了我的追問,後來老奶奶還是告訴我,當年她兒媳婦領著孫子回孃家,正趕上那場可怕的泥石流,一家人無一倖免,她兒子和媳婦感情極為要好,喪妻這麼多年也沒有再娶。孫子沒有了,看來她家是要絕後了。那一場災難,幾乎是場滅頂之災,至於雪老師的家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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