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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9章還會有下一個愛麗絲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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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修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露出了一個什麼樣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至少自己現在的表情是讓拉朵妮滿意了——小姑娘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壞笑的時候,黑髮年輕人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被耍了的錯覺,但是這個時候,他卻聽見穿著紅色斗篷的小姑娘用那種彷彿看穿他想法的討厭戲謔嗓音說:“不是騙你的,也不是專門要嚇唬你,我現在笑只不過是因為你的表情很精彩,如果你有一面鏡子的話,你也會笑的——怎麼,窮鬼,你很怕鬼嗎?”

“我……”

“也是,你那麼窮。”

“……”

邏輯在哪!

黑髮年輕人滿臉無語地站在臺階上,拉朵妮擰開頭看上去心情不錯地哼著歌,她哼的歌曲並不是不遠處的那些小孩子們做遊戲時候唱的童謠,而是最開始遇見羅修的時候唱的那一首,歌詞裡面也提到了“愛麗絲”,並且曲調輕鬆歡快,配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歌詞,怎麼聽都覺得十分奇怪……羅修正想問拉朵妮唱的這首童謠是什麼意思,卻在這個時候,拉朵妮忽然轉過腦袋,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羅修:“看懂這個遊戲了嗎?”

“沒有。”

“你不僅窮,還挺笨。”

“……”

拉朵妮勾了勾唇角,像個小老師似的解釋道:“為了防止作弊,這個遊戲最公平的方法不是最後留下中間的人可以跟著鞋匠先生離開孤兒院,而是圍繞在周圍一圈的人,如果誰始終沒有被猜中,誰就是贏家——也就是說,當參與遊戲的所有人都到中間去過之後,沒有到中間當過‘鬼’的那個人,就會是最後的贏家。”

“喔。”

“贏家聖誕節過後就會離開孤兒院了。”拉朵妮說著,忽然聲音猛地沉了下去,而彷彿是配合著她的音調的變換似的,此時在他們不遠處遊戲的孩子們也與此同時結束了他們的遊戲——

手拉手圍成圈的孩子們將手放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覷之後最後將目光留在了今年的“幸運兒”身上——順著他們的目光,站在不遠處的黑髮年輕人注意到,這一次被留下來、始終沒有被其他的孩子猜中的是之前他留意到的那個只有半邊腦袋的那個小姑娘——那是一個十分安靜的姑娘,相比起其他嘻嘻哈哈的孩子來說,作為最後勝利者的她看上去不高興也不傷心,當所有的人都用羨慕的語氣跟她說著吉利話的時候,她卻只是搓著手看上去很不自在地深深低下了自己的頭,那長長的額髮投下的陰影幾乎要將她的整張臉這樣去——

她看上去簡直像是不存在一樣。

羅修忽然產生了這樣的奇怪錯覺。

——當然了,或許這就是她始終沒有被猜中的原因。

這個小姑娘看上去似乎對自己的天生殘疾並不是那麼坦然,長卷的、乾枯的亞麻色頭髮垂落於腰際,當她從圍繞成一個圈的孩子裡走出來的時候,她還在用自己的手不自覺地撫弄著自己的頭髮,看上去似乎正在試圖讓它們稍稍蓬鬆一點兒好掩飾住一些她擁有可怕形狀的腦袋。

而此時此刻,羅修發現站在他身邊一直話很多的拉朵妮也停止了唱歌或者說話——她完全地安靜了下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被其他孩子們圍繞在中間的那個奇怪小姑娘,那眼神很奇怪,不是羨慕也不是祝福,看上去甚至不是嫉妒,良久,羅修這才看見拉朵妮有了表情,她皺皺眉,不陰不陽地說了句:“怎麼是她?”

“怎麼不能是她?”

拉朵妮轉過腦袋,用那種很古怪的眼神深深地看了黑髮年輕人一眼,等了一會兒,直到羅修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她這才動了動唇,忽然說:“這個艾米,腦容量就像她看起來的一樣,不知道給別人添了多少麻煩。我討厭她,所以不想讓她當上今年的幸運兒,有什麼不對?”

“……”居然是這樣……黑髮年輕人很無語地說,“從頭到尾都不對,你不能因為你不喜歡一個人就去詛咒她不能擁有美好的未來——”

“我都可以看見你身後的聖光了,你是耶穌轉世嗎?窮鬼!你跟一個孩子說什麼大道理?”拉朵妮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說了我也聽不懂,省省吧——我就知道我討厭她,所以不想讓她好——”

拉朵妮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這個時候,那個名叫艾米的幸運女孩似乎注意到了羅修這邊,而其他的孩子與此同時也順著她的目光一塊兒往羅修這邊看了過來——一下子被這麼多雙眼睛眼巴巴的看著,黑髮年輕人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地跟著身邊的拉朵妮一塊兒閉上了嘴。

艾米在猶豫了一會兒後,從孩子中間走了出來,來到羅修面前——事實上,她看上去比羅修更加緊張……而大概這個叫艾米的姑娘平日裡跟拉朵妮的關係真的不怎麼好,這會兒她甚至沒有看站在羅修身邊、正鼓著眼睛瞪她的拉朵妮一眼,她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說起話的來的時候就像是蚊子哼哼,輕輕地說:“先生,聖誕快樂,請問、請問您是希望來領養一個孩子的人嗎?”

這個時候,羅修低著頭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多麼希望自己能點點頭說“是的”,但是這個情況他,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沉默的空隙之間,艾米就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時候,猛地後退了一大步,深亞麻色的頭髮之下臉上漲紅:“抱歉,我忘記了我是什麼鬼樣子——嚇著您了嗎,先生?”

羅修聞言啞然,隨即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沉默似乎讓面前敏感的小姑娘有了另外的想法——這會兒他趕忙搖搖頭,用遺憾又安撫的語氣輕聲說:“很抱歉,艾米。我只是一個聽說鞋匠先生在聖誕節的時候到這兒來於是試圖過來碰碰運氣而已路人而已。”

“——啊,沒關係。”

鬆了一口氣的語氣,艾米抬起頭飛快地看了黑髮年輕人一眼,這一次,大概是因為面前這個身穿著女僕裝卻是個年輕男性的奇怪扮相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又因為面前的人看上去十分溫和,這個平日裡話少的姑娘居然主動搭上了話:“真奇怪,先生,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更奇怪的是,為什麼您不穿鞋子?氣溫這麼低,您不穿鞋子恐怕是會感冒的。”說著,小姑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黑髮年輕人的衣角,“我帶您去找嬤嬤,無論您因為什麼原因到這兒來,哪怕只是一個恰巧路過的路人,我相信好心的嬤嬤也不會忍心看著您在這種天氣打著赤腳的。”

艾米話語剛落,就在這個時候,拉朵妮皺著眉在旁邊嘟囔了一聲:“真是多管閒事。”

而艾米彷彿就打算這樣徹徹底底地無視這個身穿紅色斗篷的小姑娘似的,聽了拉朵妮的話,她甚至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輕輕拉著黑髮年輕人的衣角帶領著他走進了他們身後的那座陰森建築裡——看著他們的舉動,站在一旁的拉朵妮先是愣了愣隨即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身穿紅色斗篷的小姑娘口中碎碎念著誰也聽不懂的抱怨,儘管這樣,當羅修他們慢慢走進建築裡的時候,她卻還是不情不願地跟在了她們的屁股後頭……一路上,羅修問了有關於他們玩耍的遊戲以及那個童謠的問題,而艾米的說法幾乎和拉朵妮一字不差,甚至更加詳細許多——

“確確實實是為了紀念那個名叫愛麗絲的女人,所以才忽然流行起了這樣的一首童謠——啊,說起來,這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告訴我的,她知道得總是那麼多。”走在前面的小姑娘聲音細細小小的,她在和羅修說話的時候,沒走幾步還會回過頭來看羅修,像是好奇他臉上的表情又像是在催促他跟上自己,當目光和黑髮年輕人在空中相撞的時候,她臉上還會浮現一絲絲紅暈——羅修注意到,只有在提到她的“那個朋友”的時候,她的語氣才會比平常高昂許多。

“她在哪兒呢?”

“哦,離開了。”艾米用相比起拉朵妮來說不知道斯文了多少的笑容輕輕地說,“相比起我,她的殘缺倒是沒那麼嚴重——去年的幸運兒是她,她已經隨著鞋匠先生離開了,我猜想這會兒她大概已經成了一個正常孩子的模樣,然後找到了一個幸福的家庭,畢竟她那麼可愛,一直是我們的開心果,咱們還約好了等我也可以出去了,就在外面的世界再次見面呢,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這麼快……啊,抱歉,先生,我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不,”羅修幾乎控制不住地揚起唇角。

“言歸正傳,剛才您提到的這首童謠的名字叫《籠中鳥》,整個詩歌很短,‘圍起來,圍起來!

籠中的鳥兒,何時才會飛出來?快天亮的夜晚,白鶴和烏龜摔倒了,在你背後的人是——誰?’”艾米用那女孩子特有的童音將童謠輕輕地哼了一遍,末了,才頓了頓,緩緩繼續道,“之所以用這首童謠歌唱‘愛麗絲’,就是因為這首童謠本來就是在歌唱著懷孕婦人的。”

“咦?”

羅修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了拉朵妮一眼,後者不怎麼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粗聲粗氣道:“看什麼看?你又沒問我這個是什麼意思,只是問我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羅修不怎麼客氣地回覆了她一個同樣的大白眼。

而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艾米表現了她極致的淡定以及把“最好的鄙視就是無視”這條鐵律發揮到了最佳狀態,她帶著羅修走過一道長長的、鋪著陳舊發灰地毯的走廊,在身後的黑髮年輕人忙著和拉朵妮互相甩衛生眼的時候,她的聲音聽上去卻四平八穩:“《籠中鳥》,就像是它的歌名一樣,籠子所圍住的小小鳥居,或者表示用竹籬笆圍住的神社。歌詞的第一句是‘圍起來,圍起來’,指將籠眼的形狀組成的圖形的中間所存在之物包圍起來;歌詞的第二句是‘籠中的鳥兒’就是‘籠女肚中之物’,即胎兒。”

他們穿過了一扇扇緊緊閉合的門,而期間艾米似乎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歌詞的第三句,‘何時才會飛出來’,這裡便是指‘什麼時候胎兒才會從母親的懷中出生’的意思。”

這個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擁有著厚重、華麗、與之前所有的房間都不同的大門的門前,走在前面帶路的艾利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她抿了抿唇,將手指豎起來壓在唇上對著跟在自己身後的黑髮年輕人做了個噤聲的聲音,然後自己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將耳朵貼在了門上聽了一會兒,她這才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對莫名其妙的黑髮年輕人說:“裡面有人說話——我聽著聲音,大概是帽匠先生,這真是太幸運了,先生,每一年聖誕節他都會提前一會兒來收集我們的資料以為即將要被接走的孩子做好準備——而今年他來的又早了一些,這對於您來說倒是再好不過的事兒啦!”

羅修聽著她的話,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扇緊緊關閉著的門。

艾米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用小手掩著唇嗤嗤地笑了起來:“太心急了,先生,他們還要好一會兒呢——我們可以在這裡等等,或者我帶您到旁邊的偏廳去,那裡有壁爐不至於讓您受凍。”

羅修正想說不用了,這個時候,拉朵妮卻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用不著,這窮鬼皮糙肉粗,凍不死。”

艾米沒理這個刻薄的姑娘,只是望著羅修。

羅修斜睨了一眼拉朵妮,然後在艾米奇怪的目光下點點頭,面無表情地用誇張的語氣說:“正好,我快凍死了。”

一行三人離開那扇門前,走到旁邊的一扇相比之下要小得多的門前,艾米率先伸手推開了它,於是羅修驚訝地看見一間極其富有復古風味的房間緩緩在自己面前敞開——房間裡鋪著厚重的地毯自然不用說,看上去已經有了一些年代的壁爐裡面的柴火噼裡啪啦燒得正旺,大塊的青石磚快作為牆壁,房頂上還有巨大的吊燈。

偏廳裡放著幾把看上去及其柔軟的沙發。

拉朵妮率先爬了上去佔據了一個距離壁爐最近的位置,羅修翻著白眼坐到了她身邊,艾米最後坐在了他們的對面:“那麼……”

“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羅修有些迫不及待地說。

然後偏廳裡的兩個小姑娘都因此而嗤嗤笑了起來——這會兒作為成年人,羅修未免被笑得面紅耳赤,頓了頓後趕緊轉移話題:“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簡單的童謠卻會有這樣的解釋,歌唱一名孕婦,這未免也太奇怪了,那麼艾米,接下來的童謠說的是,‘快天亮的夜晚,白鶴和烏龜摔倒了,在你背後的人是誰?’這些又代表著什麼意義呢?”

“這就是我們用它來歌唱愛麗絲的主要原因。”

“……”羅修擰過腦袋,看著壁爐裡跳動的火焰,心中在“好奇怪好彆扭”“沒關係我不是愛麗絲”“我才不是孕婦”這三個選項之間艱難地徘徊。

“‘快天亮的夜晚’,就是凌晨四五點的時候——哦,如果您聽說過關於‘孕婦愛麗絲’的故事就會知道,她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我們的孤兒院,請求嬤嬤們的幫助的。”

孕婦愛麗絲。

會心一擊。

羅修摸了摸胸口,皮笑肉不笑地衝著艾米露出個僵硬的笑容說:“恩,然後呢?”

“‘白鶴和烏龜摔倒了’,這一句大概是整首童謠中最難理解的地方,聽說在亞洲的某些國家,白鶴與烏龜都是象徵著健康和長壽的動物,所以歌詞裡,這樣的象徵摔倒,象徵著完全相反的意思,也就是死亡。”

“……”

“是誰的死亡呢?這首童謠來自日本,在那個國家的江戶時代,在京都說到‘正面’就是指方広寺的大佛殿,可以聯想到正面的後面所埋葬的人物是一個名叫豐臣秀吉的人,他被砍下的頭顱轉過來,身體是正面的,頭卻向後,詢問著‘是誰殺了我’——就好像是剛剛生下來的孩子,在還沒來得及接觸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夭折,甚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像是發問的啼哭後,就斷了氣。”

“……”

“整首歌曲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艾米笑了笑,抱著自己的膝蓋縮在沙發裡,“因為完全吻合了當年的愛麗絲的故事,所以我們用這首歌來紀念這所孤兒院裡曾經存在過的唯一的一位母親——聖誕節之前,所有的孩子們都會玩耍這個遊戲,以此來挑選出一個人,那個人可以獲得重生、可以獲得完整的身體,跟帽匠先生離開的機會。”

艾米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壁爐裡的火光照耀在她的眼中——羅修看著那雙屬於孩子的眼前,卻總覺得裡面充滿著的嚮往、期待以及希望,讓這雙平淡無奇的雙眼此時此刻尤為明亮奪目……黑髮年輕人一時失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因為陷入了關於那個在孤兒院裡難產、最後被一首童謠記錄了二十幾年的愛麗絲的事情的思考,還是隻是單純因為不想打擾眼前小姑娘而沉默。

他的腦袋裡一片混亂。

《籠中鳥》的奇怪音調卻在這個時候,詭異地和拉朵妮唱著的關於“愛麗絲與狼”的歌曲混合在了一起——心中因為這個變得沉甸甸的,兩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關聯的童謠,卻在一個名叫“愛麗絲墓園”的村莊裡,同時歌唱著不同的愛麗絲。

整個全幾乎都快陷入了柔軟的沙發之中,這一刻,羅修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他的腦海中很亂。

直到偏廳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在轉過頭看向門外的與此同時,在羅修的腦海之中不知道為何卻忽然之間閃過了很久以前瘋婆子艾麗嘉跟他說過的話——

【上一名‘愛麗絲’讓我把這枚蟲卵交給你。】

……

【一切關於事情的啟示你應該從夢境中獲得,我只是一個路人,負責將武器發放到你的手中然後在你止步不前的時候引導你前進的方向——遊戲從你踏進浮屠羅門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愛麗絲,我們都不是能夠喊停的那個人。】

……

【她們或者他們,都因為中途想要離開這個遊戲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毫無意義,並且於事無補——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說明,就好像這一次如果你失敗了,還會有下一個愛麗絲出現……】

在黑髮年輕人一片茫然的目光之中,大門外面走進來了一個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她駝著背,恭敬地引著一名高大年輕、擁有紅色頭髮的年輕人走進來,羅修麻木的目光和對方對視上,卻立刻因為對方叼在唇邊的水煙qiang裡吐出的濃霧迷糊……

羅修沉默。

他甚至沒有知道到,當鞋匠出現的時候,原本放鬆地坐在他身邊的拉朵妮幾乎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在鞋匠踩著厚重精緻的靴子向著他們一步步走來而羅修正忙著發楞時,她冷不丁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飛快地說:“阻止他們帶走艾米,窮鬼,除了戴在孤兒院,艾米哪兒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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