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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11章白色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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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幕降臨,在帽匠先生乘坐著他那輛連馬蹄都是用黃金打造的華麗馬車離開之後,羅修曾經想要找拉朵妮談一談人生——具體談什麼,他還沒有想好,可以從今晚天氣不錯有星星有月亮談起,然後循序漸進到詩詞歌賦最後再到人生哲學……

是的,羅修從小到大從未和女性約會過,在他做好了覺悟要把人生中重要的第一次貢獻給這個六七歲的小丫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找遍了整座孤兒院都找不到她人在哪裡,而其他的所有孩子都對他這個陌生人敬而遠之,羅修甚至找不到一個人去問問有沒有看見那個穿紅色斗篷的小姑娘的下落。

她的籃子還放在孤兒院門口,裡面採摘的那些白色的小野花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水分已經蔫巴巴地泛著黃,當羅修若有所思地拎起那籃子打量的時候,卻隱隱約約聽見了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聲響——黑髮年輕人轉過頭去,卻只來得及從微微開啟的門縫處看到一個跑遠的小小身影,以及來人踩在青石磚地面時發出的“噠噠”聲響。

昏黃的月光下,遠遠地從後面看,擁有一頭齊腰長卷發的艾米完全不再是頭部天生畸形的孩子,她步伐意外地輕盈敏捷,而從羅修的這個角度看她,就彷彿看見了一隻夜晚悄悄出現在月光下跳躍的林間精靈。

想到今天下午,她輕微掙扎著從自己的手掌間掙脫,選擇了更加富有的年輕鞋匠時,站在原地傻愣著的黑髮年輕人眨了眨眼睛,看著艾米的身影在轉過一個拐角處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夾著冰雪氣息的寒風吹來,他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撓了撓頭,嘆了口氣。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什麼。

其實換位思考一下,比起一雙鞋子都買不起的“所謂園丁”,如果他是艾米,他應該也會選擇承諾治療好自己身上的殘疾並且能夠賜予自己新的人生的帽匠——更何況那個紅毛長得挺英俊的,還帶著小姑娘都喜歡的那種恰到好處的優雅且流氓著的矛盾氣質——當然這不能改變他是個猥.瑣男的事實。

空蕩蕩的走廊上,黑髮年輕人像是個神經病似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聲“我長得也不醜吧”之後第二次嘆氣,他轉過身,卻猛地一下發現他找了一晚上的那位大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像是幽靈似的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大半夜的。

冷不丁地,一個穿著紅色斗篷的小姑娘出現在你的身後。

面無表情地盯著你。

月光照進來照在她那還算精緻的小臉蛋上,那白天裡看還算正常的面部面板,愣是被照得慘白慘白的還隱隱約約似乎泛著冰冷的青。

這感覺,簡直酸爽。

親,你看咒怨嗎?

羅修表示,自從他看過咒怨之後,他就發現這輩子自己最接受無能的就是年齡在十歲以下的、真正意義上的“小鬼”。

心臟在這一刻猛地“呯呯”劇烈跳動之後彷彿就此戛然停止工作,整個胸腔內部都因此而變得異常的空虛寂寞冷,微微瞪大眼視線在冰冷的空氣中跟拉朵妮對視上,羅修整個人放空了三秒之後,一點兒也不誇張地倒吸一口涼氣,面部呈現一個糾結的扭曲狀,徹底嚇尿。

周遭的空氣彷彿在此時都凝結成了冰。

大腦在罷工了幾秒之後就好像終於想起來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誰,黑髮年輕人慢慢地收斂起臉上那副“我真的受到了驚嚇”的生動表情,然而在他來得及開口抱怨之前,站在他面前仰著腦袋瞪著他的小姑娘卻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神情:“真不禮貌,你這副大半夜見了鬼似的表情擺給誰看?”

“……”羅修停頓了三秒,而後他意識到自己貌似被惡人先告狀了,於是他進行了今晚的第三次嘆氣,頓了頓後滿臉蛋疼地說,“你好意思跟我說禮貌問題,拉朵妮,沒有哪一本禮儀書裡有教導過你三更半夜不睡覺悄然無息地出現在人家身後這種行為吧?”

拉朵妮嗤之以鼻:“孤兒院哪來的禮儀書,你以為這裡是貴族幼兒園麼?”

羅修反唇相譏:“正常人都不會大半夜地像是鬼似的出現在人家身後。”

“我在這裡站了很久了,是你自己盯著艾米的背影看個不停完全沒有察覺到我在你身後。”不顧黑髮年輕人的譴責語氣,拉朵妮露出了個彷彿看見了大象在努力扭著腰跳草裙舞似的嘲諷表情,“有沒有搞錯,那麼大個人了還怕鬼,說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話。”

“要笑就笑好了。”遭到一個六七歲小丫頭嘲諷的驅魔者羅修大人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坦蕩蕩地說,“要不要借你一個大喇叭宣告全世界,獨樂了不如眾樂樂?”

“哎喲,臭脾氣的窮鬼,好啦這麼嚇你是我不對,為了補償你,唱首歌給你驅趕下恐懼好了。”

拉朵妮裂開嘴露出一個清晰的笑容,清了清嗓音之後,忽然之間聲音猛地低沉了下來,窗外寒風呼嘯如同惡鬼啼哭之間,空靈緩慢的童音響起——

“快天亮的夜晚,白鶴和烏龜摔倒了,在你背後的人是——誰?”

“……………………………………………………………………”

“在你背後的是——唔唔唔!”歌聲戛然而止,小姑娘瞪大了眼猛地一下將蓋在自己嘴上的手扒下來,她瞅了眼此時滿臉瘮得慌的黑髮年輕人一眼,臉上露出了個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不喜歡這個麼,那換一個好了——月影搖,天惶惶,拆了東牆補西牆;羊圈的羊啊被狼叨,第一個愛麗絲來到我身旁——”

“好了,閉嘴,在我忍得住還能不打破‘不打女人和小孩’這條規矩之前。”羅修十分頭疼地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有沒有人說過你小心眼而且壞脾氣?”眼睛滴溜溜地在眼眶裡轉了一圈,拉朵妮瞅著黑髮年輕人說,“真是難以想象,你居然跟一個小孩子較真。”

“小心眼壞脾氣?這麼說我的人很多啊。”

“嗯?”

“但是我從來不承認。”

“……”

聽著黑髮年輕人那理直氣壯外加厚顏無恥的語氣,小姑娘翻了個白眼,這時候一陣風從外面吹來,就好像是她感覺到了一點兒寒意似的,她幾乎是不自覺地伸出自己完整的那邊手拉了拉身上的斗篷——羅修看著她的動作,正想讓她回去加件衣服再出來或者乾脆上床睡覺,卻在他來得及開口前,忽然看見從拉朵妮的斗篷下掉下來了一朵小花。

那是一朵路邊隨處都可以看見的白色小野花——它們甚至沒有真正的名字,當人們提到它的時候,就會用“那種白色的野花”來代替……然而羅修在意的是,今天下午他遇見拉朵妮的時候,小姑娘的籃子裡就裝滿了這些花,而此時此刻,那些籃子裡的花早已蔫巴巴地垂頭喪氣變成了難看的黃色,而從拉朵妮的斗篷裡掉出來的這一朵小花看上去卻很新鮮。

就好像剛剛從野地裡採摘回來似的。

羅修低著頭,看著那朵靜靜躺在青石磚地面上的花朵。

拉朵妮愣了愣,隨即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腳下——在看見那朵地上的花時,她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厭惡,喉嚨深處清晰地發出了像是野獸暴怒時才會發出的低沉咆哮,然後在羅修怔愣的目光中,小姑娘抬起腳,毫不留情地一腳踏在那朵脆弱的野花上,將它碾碎。

“哪來的花?”羅修聽見自己的聲音似乎十分平靜地問。

“我剛剛從外面回來,”拉朵妮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自己的腳,她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正常,就彷彿之前那一瞬間她所表現出來的負面情緒統統只是羅修的錯覺,“今晚的風很大,可能是風把花吹進了我的斗篷裡也說不定。”

拉朵妮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小手整理了下自己的斗篷。

羅修看著她奇怪地問:“這麼晚了,你到外面去做什麼?”

拉朵妮斜睨他一眼:“我們才認識不到二十四個小時,而你現在似乎正在試圖打聽一名淑女的**。”

“首先,我只是好奇地問下;其次,不好意思,淑女在哪?”

“如果你是來找我吵架的,那你現在可以滾蛋了。”

“糾正。是你自己出現在我面前,以及,你看上去不僅想跟我吵架,如果再給你長大個二十歲,我恐怕咱們現在已經開始打架了——拉朵妮,你有沒有想過性格這麼糟糕會沒朋友?……比如艾米她就——”

“你還好意思說艾米?”拉朵妮一聽這個名字瞬間炸毛,二話不說抬腳就往面前的黑髮年輕人膝蓋上狠狠踹了一腳,在對方痛呼一聲抱著膝蓋跳開時,她一個箭步上前不依不饒地壓低聲音吼道,“下午在鞋匠先生的面前,你的表現就像是個戰鬥力負五的渣!”

“……我已經盡力了,”羅修皺皺眉,“更何況,雖然那個鞋匠是有點奇怪,但是不可否認,他很有錢,說不定真的可以幫助艾米贏得全新的人生,所以其實讓艾米跟他走也沒什麼不好。”

“哦,是啊,‘讓艾米跟他走也沒什麼不好’,我押錯了注,輸得傾家蕩產我那不爭氣的籌碼卻跟我用這樣的理由搪塞!”拉朵妮用力地撩了撩自己的頭髮,惡狠狠地瞪著面前的黑髮年輕人說,“多虧了這個——現在可好了——艾米就要被鞋匠帶走了!”

“……………”

這一次,羅修並沒有立刻回答她,而在羅修的沉默之間,拉朵妮似乎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說這話好像哪裡不對,於是在猛地閉上嘴停頓了幾秒之後,用更加惡狠狠的語氣補充了句:“她憑什麼?!”

羅修眨了眨眼:“……………憑她長得可愛性格也像是小倉鼠似的討人喜愛?”

“你見過倉鼠吃自己的孩子麼?我見過,而且倉鼠還會特意把小倉鼠吃得只剩下一個腦袋留下來以此來告訴你孩子是它自己吃掉了喔。”

“……”

“下次不要再用這麼愚蠢的比喻。”

“嘖嘖,拉朵妮,你已經回答了你自己的問題——哦沒錯,就是所謂的‘憑什麼’——首先要有一點點來贏得‘籠中鳥’這個遊戲的狗屎運,剩下的——這就可以很好的可以解釋出問題所在——下午明明你也在那裡,人家卻看都沒有看你一眼——你猜這是為什麼?”羅修捂著陣陣發痛的膝蓋滿臉蛋疼,十分沒有尊老愛幼之心地嘲諷回去道,“哎喲,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

拉朵妮冷笑了一聲,又拉了拉身上的斗篷,看也不看羅修一眼,繞過他回到陰影中大概是往通往孩子們寢室的方向走去,小姑娘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閉嘴吧,窮鬼,你的女兒會比我更加討人厭的!”

“那我就跟她斷絕父女關係。”

“哈。”

“開玩笑的。”

“……”

“我的優秀基因才塑造不出這麼驚天動地討人厭的小鬼。”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路幼稚個夠本地相互嗆到他們來到一個看上去是通往二樓以及地下室的樓梯口,拉朵妮站住了腳步回過頭看羅修——所有的客房都被準備在二樓,然而——

“我的房間在下面。”小姑娘面無表情地說。

“哦,好巧,我的房間在上面。”羅修指了指樓梯上面,“不說晚安你應該沒意見吧?”

“說了才要做噩夢。”拉朵妮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地一蹦一跳踩著木質結構的樓梯往下走,期間,她似乎又哼起了那一首關於“愛麗絲”的歌曲,曲調不變,然而這一次的歌詞似乎有發生一些改變,羅修有些驚訝地猜測這是否是因為他聽到過的那一段是不是隻是歌詞的其中一部分——他努力想要聽清楚拉朵妮在唱什麼,但是這歌聲夾雜在木質樓梯發出不堪負重的吱呀吱呀聲音之間,他什麼都聽不清。

黑髮年輕人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直到確認自己聽見了什麼門被開啟又重新關上的聲音,他這才在停頓了片刻之後,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接下來一夜無眠。

第二天,盯著一雙眼中的黑眼圈,羅修迎來了他在異世界的第一個聖誕節。

大清早的,他便被樓下孩子們調打時發出的尖叫和大笑的聲音鬧醒——那些孩子們似乎就在他窗戶底下的院子裡玩耍,當羅修睜開眼的時候,他還能隱隱約約地聽見什麼人在叫“艾米”的名字,並且他們似乎在對著一個什麼東西讚歎不已。

黑髮年輕人迷迷糊糊地從床上面爬起來,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揉了揉眼睛趴在窗臺上低下頭往下面一看,下一刻,眼中看見的一幕讓他的瞌睡在一瞬間一掃而光——

還是昨天一塊兒玩遊戲的那些孩子,他們似乎統一換上了新的衣服,這讓他們昨天還看上去有些灰濛濛的臉色這會兒似乎多了一層朝氣……而此時此刻,這些孩子們正圍繞在一起聊天,在他們中間的那個身影從羅修這個方向看過去並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是從她那一頭長及腰間的亞麻色長卷發,羅修可以判斷那是艾米。

和昨天那個羞澀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被圍在中間的艾米笑得很開心,發出清晰的咯咯笑著的聲音。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孩子。

因為此時此刻,她的頭上戴著一頂巨大的、由五彩的鳥羽以及誇張的綾羅綢緞編制而成的帽子,那是一定大概連上層社會的貴族小姐或者婦人都會對其華麗度望而卻步的帽子——高高的帽身完全被五彩的綢緞纏繞了起來,誇張的造型讓小姑娘看上去就像是活生生地在腦袋頂上頂了一隻大孔雀……

而正是這頂一看就知道出自誰手的帽子,卻將艾米天生的缺陷完完全全地遮掩了起來。

羅修眨了眨眼。

這個時候,下面的孩子們之中似乎有誰提議要去廚房問老嬤嬤要糖果,一群孩子地以艾米為中心點,一窩蜂嘻嘻哈哈地離開了羅修的窗下。

當週圍的一切伴隨著孩子們的離去逐漸重歸於寧靜,一陣風吹來,趴在視窗的黑髮年輕人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居然在這大冬天裡聞到了一絲絲花香……他微微眯起眼,四處看著似乎在搜尋著什麼,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窗臺下、之前那個名叫艾米的小姑娘曾經站過的地方,在那兒的土地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朵看上去剛剛被採摘下來的、脆弱的白色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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