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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12章你已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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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後,羅修站在了那束野花的跟前。

抬起頭看了看自己房間的窗戶,他發現從自己這個角度似乎看不見有人站在窗戶邊上。停頓了片刻之後,黑髮年輕人彎下腰輕輕地將那束白色野花拾起,這時候恰巧一陣夾雜著冰雪氣息的寒風吹過,他吸了吸被凍的有些發紅的鼻子,然後將那束野花湊到了自己的鼻尖底下。

那是一種很淡很淡的香味。

但是氣味很特殊,像是玫瑰和夜來香混合的產生物,夜來香的濃烈香味被玫瑰的氣味沖淡,變成了一種只要不是很多這種花聚集在一起或者單束花湊近了聞就很難察覺的隱隱淡香,然而這種味道只要聞過一次就很難忘記——想到這裡,羅修忽然間皺起眉,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而就在這個時候,羅修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因為很長時間沒有聽到別人親口叫出“羅修”這個名字了,一時間黑髮年輕人還半天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直到他回過頭,看見一群剛剛跑開的孩子此時正站在不遠處、以戴著華麗的大帽子笑得很開心的艾米為首歡快地衝著自己打招呼,他這才想起,昨天在孤兒院的老嬤嬤問他叫什麼名字的時候,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將“羅修”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並不是他現在依然排斥“愛麗絲”這個名字——事實上,他幾乎已經習慣了。

只不過他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告訴這些老弱婦孺自己的名字叫“愛麗絲”,他們臉上的表情想必會非常精彩,而這並不是羅修想要看見的。

羅修將手中的野花隨手放進大衣的口袋裡,當他來到孩子們身邊的時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一個小男孩發出了一聲驚喜的尖叫聲,隨即他抬起手,指著灰濛濛的天空說:“看吶,下雪了!”

所有的人——包括羅修在內都不約而同地抬起了自己的頭看向天空,果不其然,他們看見一點點雪花安靜地緩緩從天空中飄落……羅修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因為就在昨天,這個奇怪的世界的溫度還保持在像是春天一樣的氣溫,而儘管昨晚他隱約感覺到天氣在轉冷,卻沒想到今天居然就已經冷到下起了雪!

這真是個非常奇怪的世界。

就好像一切按照著某些童話故事裡面規定的規律在執行著自己的準則。

比如在大部分的童話故事裡,主角必須身處在一個鳥語花香的世界,於是,羅修就來到了這麼一個充滿了生機勃勃各式各樣奇怪植物的世界。

比如在大部分的童話故事裡,主角必須預見一些性格古怪、造型也很獨特的人,於是,羅修遇見了穿著馬甲的鴿子,會做飯的松鼠,只會吃下午茶的暴力熊以及性格古古怪怪的黑暗公爵以及小黃文寫手毛毛蟲先生。

比如在大部分的童話故事裡,聖誕節必須是白雪飄飄的雪夜,於是,現在天空中就真的下起了雪。

此時此刻,羅修忽然覺得,他身處的這個仙境似乎並不只是單純的“屬於羅修的夢境“,他所看見的經歷的遇到過的,似乎都是在由一個喜怒無常又充滿了目的性的人在隨手操控著一般……啊,這個想法,倒是和艾麗嘉的說法十分吻合,事實上羅修幾乎從來沒有將她所謂的”你在參與一場不能宣佈棄權的遊戲,除非死亡“這樣的威脅放在心上。

但是現在,羅修只覺得寒氣一個勁兒地往他脖子上冒。

黑髮年輕人不由自主地覺得頗為不舒服地皺起眉,而這個時候,看著愁眉不展似乎在思考什麼的年輕的“先生”,站在羅修面前的艾米伸出手壓了壓自己的帽簷,然後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拉車了下黑髮年輕人的衣袖:“先生,我們去拆禮物吧?”

艾米的建議得到了除了羅修之外所有孩子們的支援。

儘管這會兒羅修心煩意亂,但是他還是順從地跟著孤兒院的孩子們來到大廳——那是一個寬敞而古老的宴會廳,在大廳的中央擺著一顆巨大的聖誕樹——很難想象需要別人捐助才能維持生活的孤兒院居然會有這麼一顆巨大的聖誕樹,這樣規模的聖誕樹哪怕是在現實的世界裡恐怕也必須要至少五千美元,是隻有大型商場才會使用的擺設。

被裝飾一新的聖誕樹底下堆滿了五顏六色的禮物盒子——它們不是裝飾,事實上每一個盒子都顯得沉甸甸的裝滿了禮物,而羅修他們走進來的時候,老嬤嬤正將最後一個禮物盒子從推車上放到聖誕樹下,看見他們推門進來,老嬤嬤似乎也為這歡快的氣氛感染而笑了起來:“你們的眼睛就像是能看穿這堵牆,你們的耳朵就像是能聽見我放置禮物的聲音,好了,我只知道你們迫不及待,快來拿走你們的禮物吧,看看帽匠先生今年都送了什麼給你們。”

老嬤嬤話語一落,孩子們立刻發出歡快的聲音像是一群小鳥似的從黑髮年輕人的一擁而散衝向樹下,興奮地在那一堆禮物盒子裡尋找夾著自己名字的聖誕賀卡的那份禮物——很快的,在此起彼伏的拆禮物和歡快的驚喜呼喊聲中,樹底下的禮物盒子都一搶而空一個不剩……有的孩子得到了幾本厚重的書籍,有的是一個漂亮的洋娃娃或者毛絨熊,有一些得到了電動玩具卡車,還有的甚至是一枚精緻的髮卡……

看上去每一個孩子都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

羅修皺了皺眉,那種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細想,忽然他聽見了自己身邊似乎有人在叫他。

羅修低下頭,看著始終站在自己身邊沒有動的艾米,後者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疑惑目光,衝著他燦爛地笑了笑,與此同時伸出手壓了壓自己的帽簷:“聖誕快樂,先生。”

“聖誕快樂,艾米。”羅修微笑著說,“你不去拿你的禮物嗎?”

“哦,你可以看見樹下已經空空如也,按照慣例,聖誕樹下的禮物只屬於‘幸運的鳥兒’以外的孩子,而且事實上我已經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禮物,先生,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鏡子中的我看上去可以那麼像是一個健全的孩子。”

“你期望這個?”羅修輕輕地問。

“是的,”艾米安靜地微笑起來,她點點頭說,“很抱歉我因此而拒絕了你,如果不是帽匠先生出現,我想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跟任何一名願意帶我離開的人離開——更何況您看上去真是一個好人。”

“…………”

呃。

沒有聖誕卡片,用好人卡代替似乎也不錯的樣子。

羅修淡定地接下了這張來自小姑娘的好人卡。

“然而我和我的好朋友溫莎已經有了約定在先,我答應她要在外面的世界和她再次見面。”

“溫莎?”

“是的,就是告訴我《籠中鳥》以及愛麗絲的故事的,我的那個好朋友——哦,事實上,我幾乎覺得她就像是我的一個有血緣關係的姐姐或者妹妹。”艾米笑了起來,“我曾經幻想如果我是健全的或許我的父母就不會將我拋棄,或許我可以擁有一個完整而溫暖的家庭——現在我的要求已經變得十分卑微,卑微到哪怕是有一件遮掩物我也覺得世界忽然充滿了光芒,溫莎的出現大概是我的生命中第一縷光——而現在,我覺得我即將擁有整個太陽,先生,帽匠先生說他會治好我,讓我哪怕不戴帽子也像是花朵一樣漂亮,就像是每年答應了我們的禮物一定會送到一樣,帽匠先生說的話他就一定會做到的,你說對嗎?”

聽著那細軟、還帶著明顯童音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那話語之中充滿著的期頤和嚮往讓羅修很難開口說出任何否認的話,儘管現在他認為整件事情充滿著疑點所謂的帽匠似乎並不值得信任,然而當他低下頭,對視上艾米那雙明亮的、充滿著對未來期望的瞳眸時,他還是將自己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裡。

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存在。

你可以嫌棄她們吵鬧、嫌棄他們不明事理不通人情,也可以嫌棄他們做起壞事兒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不可理喻的小惡魔。

但。

當他們決定要讓自己像個天使一樣站在你跟前的時候,無論他長什麼樣,他就是個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小天使——讓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想把這個世界的所有黑暗面都藏在自己的背後,不讓他們看見,不讓他們聽見。

於是此時此刻,黑髮年輕人麻木地點了點頭,他聽見了自己用充滿了虛假熱情的嗓音撒謊道:“是的,艾米,你本來就像花一樣漂亮。”當羅修說完這句話,看見面前的小姑娘因為自己的謊言而露出燦爛的笑容時,有那麼一刻,羅修覺得自己大概是惡魔轉世——又或者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現今已知最糟糕的人。

艾米大概不知道她的這麼一笑笑得羅修過了有史以來最充滿了不安的聖誕節。

下午帽匠先生如約而至參加聖誕晚宴,依舊是那華麗麗的黃金馬車,只不過今天從這馬車上走下來的傢伙腦袋上的帽子從“黑龍”換成了充滿聖誕色彩的麋鹿帽,紅色的緞面將整個帽身纏繞起來,帽簷上有幾片綠針葉,左邊的帽簷掛著一枚黃金打造的鈴鐺,當帽匠走動的時候,那鈴鐺就會叮叮噹噹地響起清脆的聲響……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帽身兩邊那一對誇張的、高高立起的雄性麋鹿鹿角,帽匠腳上穿著的也是一雙看上去像是麋鹿蹄子的品味惡趣味長靴。

被孩子們包圍著的年輕帽匠溫文爾雅體貼溫柔。

羅修在旁邊看得一個勁兒地打噁心。

但是寂寞的是周圍除了他之外並沒有任何人能給他一點兒共鳴——直到快接近傍晚晚宴快開始的時候,他的隊友才神出鬼沒的出現。

“哪去了?”

門被推開的時候,靠在門邊的牆上黑髮年輕人抱臂看著不遠處優雅地坐在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壁爐邊喝茶的紅毛帽匠,眼皮子抬都沒抬地問。

“出去玩,一天不出去我能憋死。”身穿紅色斗篷的小姑娘翻了翻白眼,拍掉了自己肩頭上的雪花,順手將裝滿了野花的籃子放在了羅修腳邊,在抬起頭時她似乎感覺到了羅修的目光,於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樣就看見了帽匠——於是,拉朵妮的臉也變成了和身邊的黑髮年輕人一樣的面癱臉,“帽匠怎麼又來了?”

“我怎麼知道,”羅修說,“腳長在他的身上,他要來我還能攔在大門口不讓?”

“艾米那個小賤人肯定開心死了。”

“嘖嘖,能不用把你的年齡乘以十倍的語氣說話嗎?”羅修咂舌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嫉妒。”

然後毫不意外地,他的膝蓋得到了拉朵妮的一個飛踢作為今年的聖誕禮物。

當天的聖誕晚宴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畢竟都是老人和小孩,都是屬於早睡群體,在早早地用餐過後之後,帽匠宣佈明天早上就會來帶艾米離開,在孩子們的鼓掌和羨慕的目光下,艾米深深地低下頭將自己的整張臉都藏在了帽簷的陰影下,只有從她那微微顫抖的身體可以猜得到,此時此刻的她究竟有多麼快樂。

晚餐過後,孩子們統統被趕去洗漱,帽匠也乘坐上他的黃金馬車離去……羅修站在孤兒院的門口看著那緩緩消失在漫天大雪中的馬車,目光從地上被車輪碾壓出的車輪痕跡上掃而過,看不出多少情緒。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紅色的身影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拉朵妮拉了拉身上的斗篷:“我覺得我猜到你要做什麼了。”

羅修想了想,問:“拉朵妮,你對這個小鎮應該挺熟的?”

拉朵妮撇撇嘴:“熟。”

羅修:“所以你知道帽匠的家在哪。”

拉朵妮:“車軲轆已經告訴你了。”

羅修:“你還知道他家的院子肯定有一個能讓人只有進出又不讓人發現的密道?”

拉朵妮:“……”

羅修:“你肯定知道。”

“是是是啦,我是知道啦!不過我管那玩意叫狗洞——”拉朵妮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你要做什麼就今晚做,過了今晚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羅修沉默了片刻之後,淡淡道,“帶路吧。”

……

這一路上雪從未停下,整整下了一天的大雪讓還沒來得及被人清掃的路面積累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羅修深一腳淺一腳地頂著狂風跟著那車軲轆印,花了大約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來到帽匠的院子門口——而在此之前,他已經先把這個瘋帽子先生往上數祖宗十八代親切問候了一遍。

帽匠的家是一座巨大的別院,與其說是給人住的地方,那冰冷的外表看上去更像是什麼瘋子(很有錢的)科學家的實驗室——哪怕是被白瑩瑩的大雪覆蓋著,那金碧輝煌的院子欄杆,鑲嵌著大概是羅修見過最大的寶石的大門依舊還是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的不舒服感覺。

拉朵妮帶著羅修繞到了後院,然後在七拐八拐之後,他們在一處茂密的灌木叢跟前停下,拉朵妮拔開那灌木叢,然後,羅修就看見了一個真的類似於“狗洞”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壞訊息是,這真的是個狗洞,好訊息是,這似乎是一個大型犬的狗洞。

他不用縮骨功也能鑽過去。

心理上有點兒難以接受——但是羅修的特長就是逆來順受隨手可掉的節操——於是他沒怎麼糾結就跟在拉朵妮屁股後面鑽了進去。

狗洞正對著帽匠家裡地下室的入口大門,羅修跟在拉朵妮身後,看著她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猶豫,風將那個小小的聲音吹得搖搖欲墜看上去幾乎就要被像是風箏似的吹起來……直到來到那扇掛了一把巨大金屬大鎖的門前,小姑娘停頓了大約五秒的時間,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門把上。

就在她似乎下定了決心想要推開那扇門的時候,站在她身後的黑髮年輕人卻猛地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朵妮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猛地回過頭來看著羅修,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也讓羅修來得及看見她那張蒼白的臉。

“幹什麼?”拉朵妮沒好氣地問。

“問你個問題。”羅修說。

“問啊,就你事兒多——早不問晚不問現在才問!”拉朵妮壓低了聲音惱火地說。

“喔,”黑髮年輕人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就是想問問,你的全名是溫莎拉朵妮,還是拉朵妮溫莎?”

“……”

“艾米口中的那個好朋友,就是你吧。”

“……”

“你不是因為嫉妒才不想讓艾米被帽匠接走,而是因為為了保護她,才不想讓她被帽匠接走吧?——雖然你努力在演的很像,但是我還是比你多吃了十幾年的鹽,為了對農民伯伯負責,這點兒智商我還是必須要擁有的。”

“………………”拉朵妮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抬起手,將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絲撥了撥,面無表情地用平靜的聲音問,“怎麼看出來的?”

“疑點太多,比如你總是在快要接近晚上的時候出現,比如我不覺得有人類接近我身後的時候我會不能發現哪怕那時候我正在遊神,再比如我發現似乎沒有孩子會住在孤兒院的地下室,最後,我誤會了一點比較重要的,艾米那樣的孩子似乎很難做到‘忽略你因為我鄙視你’這樣的高超境界,她不理你,只是因為她看不見你罷了。”

拉朵妮勾起唇角,露出個嘲諷的笑容:“說得好,繼續啊?”

“拉朵妮,你已經死了吧。”

白雪熒光的反射中,黑髮年輕人低著頭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良久,在那張臉上露出了一個看上去有些古怪的笑容。

“真夠簡單粗暴的,窮鬼。”拉朵妮輕笑了聲,“你真應該去讀讀關於《語言的藝術》這本書,否則你會得罪很多人。”

“那也得它是人。”

“真惡毒。”

“你把老子騙得團團轉,你還想讓我柔情似水?——現在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那些白色野花,你身上出現過,艾米的身上也出現過,而我剛才想起,我好像第一次見到帽匠和他比較近距離接觸的身後,也在他身上聞到過那種味道。”羅修皺了皺眉,“那是怎麼回事?”

“想知道?”

“想知道。”

“沒關係,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這就是今晚我們的目的。”

拉朵妮聳聳肩,這一次她似乎不用再掩飾什麼地直接發揮了“非人類”的最大力量,她伸出手輕而易舉地將那看上去比拳頭還大兩倍還要沉重的金屬大鎖直接擰斷拉扯下來,然後伸出手,猛地一下將這扇緊緊關閉的大門一把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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