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輕飄飄地力道,卻震得姜桓五臟俱焚,連退數步,若非護體靈光顯現,只怕這一掌就要將他重傷。
“好強的靈力!”
姜桓喃喃道了一句,卻見他又抬手,指尖逸散燦金碎銀的光點,漸漸在掌心凝成一把未成形的長弓,金光銀華,甚是耀眼。
這靈力波動叫人駭然,哪裡像個病重之人。
他才剛冒出念頭,就見風越辭身形顫了顫,靈力轉眼潰散,捂著唇吐出一大口血來,閉了眼睛,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糟了!道君!”姜桓慌忙接住他,不停地輸送靈力過去,又急又氣,“就喝個酒……我就忍不住親了你一下,至於跟我拼命麼!”
風越辭眉眼動了動,緩緩睜開,偏頭咳嗽了好一陣,目光漸漸由淡轉明,茫然道:“姜公子?”
“終於醒了,你快嚇死我了道君!我可再不敢讓你喝酒了!”姜桓長舒了口氣,抱起他送回屋裡,又急急忙忙轉身出門,“我去找林姑娘,你千萬別『亂』動啊!”
風越辭半躺著,盯著自己手心,像是發起呆來,許久沒回神。
沒多久,姜桓就帶著林煙嵐回來了。
“道君!”風越辭唇邊手上皆帶血,雪白衣衫上也沾了不少血跡,嚇得林煙嵐面無人『色』,腳下發軟地衝過來為他撫脈,怒極道:“怎麼會這樣?是誰?學宮內誰敢跟您動手!”
姜桓道:“……是我。”
林煙嵐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回頭:“什麼?”
姜桓道:“他是與我動的手。”
林煙嵐睜大眼睛,正要講什麼,就聽風越辭出聲道:“林姑娘稍安勿躁,此事與姜公子無關。”
姜桓嘆了口氣,道:“不,是我過錯,不該叫你飲下那麼多酒。”
風越辭微微搖頭,道:“是我允諾請你在先。”
聽來聽去,林煙嵐總算明白了,原來是二人喝酒惹出的事。她為風越辭施針片刻,擦了擦額頭間的冷汗,又氣又無奈道:“姜公子,我是與你講過,道君可以飲酒。可你們飲酒歸飲酒,好好地為何動手啊?”
姜桓一時啞然,隨即道:“好了好了,姑娘家別問這麼多。道君身體如何?”
“早上剛見起『色』,現在又不大好了,”林煙嵐看向風越辭,擰著眉頭,“道君此刻,一定頭痛欲裂吧?”
風越辭神『色』如常,未『露』分毫,輕淡道:“無妨。”
姜桓立即道:“不是說那個茶可以緩解頭痛麼?我去泡一些!”
風越辭喚住他:“姜公子。”
姜桓聞聲,瞬間回頭。
風越辭道:“讓林姑娘為你撫脈。”
姜桓眉眼微揚,笑了起來,“不用。道君全盛之時或許還能傷我,就這幾下算得了什麼。只是有一點,道君以後若想動手,提前與我講,我站著讓你打好不好?可千萬別折騰自己了。”
聽得這話,林煙嵐與風越辭一起怔住了。
這話聽來沒什麼,只是姜桓語氣著實親呢了些,看那神態,再眼瞎的人也瞧出幾分不對勁了。
林煙嵐臉『色』微變,脫口道:“姜公子,你……”
姜桓泡茶,頭也沒抬:“我怎麼?”
“……沒什麼。天『色』太晚,我不便久留,勞煩姜公子照看道君,讓他好好休息,明日我再送『藥』過來。”
林煙嵐察言觀『色』,將到口的話嚥了回去。
這些年來,她遇見過太多對道君動心之人。在林煙嵐看來,這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連她自己,少年時亦對風越辭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年歲漸長才走了出來。
叫她意外的是姜桓。
林煙嵐曾開玩笑地講過姜桓“面冷心熱”,但其實心中極為清楚,這是一個真正冷漠又危險的人。
醫者見多了生死,第一次在林家見到姜桓,她就察覺這人身上總帶著縈繞不散的殺伐血氣,割得人骨頭生疼。她每回對上他的眼神,哪怕其中含著笑意,也感受不到一絲溫度——那像是在看螻蟻或是在看死人。
只有對著風越辭時,這樣的眼神才會出現變化。
林煙嵐原以為那只是玩鬧遊戲般的“興趣”,但此刻,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心動與眷戀,氤氳在那雙莫測的眼中,濃烈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被這樣的人纏上,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林煙嵐有心想對風越辭說些什麼,可轉念一想,道君素來清明通透,只怕看得比她更加明白。
她只是個醫者,也沒有立場去『插』手旁人的私事。
“林姑娘,有勞了,”姜桓開口道:“慢走。”
林煙嵐微不可察地一嘆,告辭離去。屋子裡便只剩下姜桓與風越辭二人,一時間靜得針落可聞。
茶壺在手中轉動,熱氣升騰繚繞中,姜桓忽然問:“道君可還記得醉酒時的事?”
既然方才讓林姑娘為他撫脈,想來是記得與他動手之事,卻不知還記不記得他說的那些話。
風越辭現下已完全清醒,自然不會避而不答,平靜道:“記得。”
沒料到他如此坦『蕩』直接,姜桓手一晃,險些將茶水濺出來。
“我……”
“姜……”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閉口。
姜桓道:“讓我先講吧。我這人不太喜歡那些彎彎繞繞,也不喜歡將什麼事藏著掖著,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與道君說的那些話,盡皆出自肺腑。但只想先讓你明瞭我的心意,並非要什麼回答,因我知曉,道君現下能給的迴應必然不是我想要的。”
風越辭安靜而認真地聽著。
姜桓笑了笑,道:“不過這沒什麼,我喜歡道君,自然也喜歡你這般『性』情。我曾與道君講過,倘若喜歡一個人,便該好好追求,我對旁人不耐煩,對道君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所以我不急,也不會『逼』迫你接受什麼。”
他走過來,將熱氣騰騰的茶水遞給風越辭。
風越辭道謝接過來,哪怕談論著風月之事,兩個人的表情也是極為坦『蕩』自然的,皆不覺得這是什麼羞於見人之事。
以情動人,照見本心。
風越辭道:“姜公子是動了情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