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這麼安心？

季子歡看著他，如果韓奕還是個孩子，他這刻的睡顏也許會是無憂無慮的，掛著滿足的笑。

五官的線條，若是褪去那一份成熟分明，看起來少了一點邪肆懾人的魄力，但不會那麼霸道，那麼強橫無情，對季子歡來說，那樣或許是吸引的。

季子歡目光一轉，無奈的笑笑，都已經是大人了，他居然還想做個孩子啊。

年紀小的時候，身邊有人疼自己是快樂的，牽著溫柔的爹地暖暖的手，那種感覺很好，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在意，畢竟童年已經隔了那麼久，但他還是放不下。

十七歲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是很清楚，也想不起來龍去脈，只記得，渾身發熱，頭很疼，很暈眩，被強-暴了。他跑回家裡，可過後被人一碰就會發抖。面對不到爹地，他選擇了離開。

季子歡默默的想著什麼，當時他是被下藥了，是誰？是什麼目的？季子歡越想越用力的攥緊指尖發涼的拳頭，聖誕節，廢置的工廠，除此，就是韓奕，沒有其他的線索。

“我當時是想送禮物……“他回憶著，禁不住的喃喃道。

季子歡一陣顫慄，他顫巍巍的趴在床邊，他想吐可又給硬生生的忍了過來，額頭和鼻尖都冒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他眼角有著水氣，臉色難看得嚇人。

季子歡的臉上覆上木然，他看了看身後睡著的男人，修長的身軀，垂著黑色的瀏海顯得更加的沉穩，季子歡抖了抖。

爹地，我很害怕。

長大後是不能哭的，但他現在……

季子歡伸手捂著雙眼，坐在床上，他一定會找得到答案。

轉醒的韓奕張開了眼，瞧了瞧他，臥室裡很安靜，明亮的光線透過窗簾灑遍整個房間，韓奕視線瞟了瞟季子歡，下了床，“醒了就別愣著。”

季子歡躺回被子裡，仰臥在床上，他一個人睡，不會覺得擠，他拉高被子就要睡。韓奕走到門口又走回來，季子歡一愣，他的胳膊被韓奕一手拉起來，“吃早餐。”

季子歡眉頭一皺，有些抗拒，韓奕對他的命令，像是沒完沒了似的。

韓奕看了他一眼，圈著他的手，季子歡一臉無語，“是，我去洗漱。”

客廳裡，季子歡穿著家居服走到餐桌旁，聽到一人緩步下樓的動靜，他看了過去，韓奕正是一身筆挺的黑西裝，兩指整了整剛繫好的領帶，似是準備出門的模樣。

季子歡臉上有點意外，韓奕留在這裡是為了養傷，可是隻過了半個月，韓奕竟然就破例出去了。

看著男人整齊體面的裝束，季子歡微微擰了擰眉，按照韓奕父親的說法，公事全都交由沈墨處理的，此時韓奕突然要外出，他雖不擔心男人還沒完全好起來的傷，但倒是疑惑了。

季丄歡忍不住的問，“你要出去？”

有什麼人，會打擾正在養傷的韓氏當家？

“有些事。”韓奕看了看人，走過去，坐在季子歡對面，“吃完早餐才出去。”

“少爺早一一”僕人端來了桌餐，視線繞過坐在餐桌旁的兩人時，輕輕的笑了笑，季子歡看向那微笑的臉，目光閃了閃，沒什麼異樣的表情，卻讓僕人立即收回笑容，垂下頭來。

昨夜韓奕睡在他的床上，僕人應該都是知道的，季子歡臉色平淡，悠閒的吃著早餐，韓奕也沒開口打破沉默，餐廳裡只響起刀叉碰觸盤子的輕響，這樣的氣氛談不上很好，卻與平時稍微有些不一樣。

僕人小心拿著托盤往廚房走去，走了五步，又回過頭看他們。

另一個女僕有些好奇，拍了拍她的肩，剛想問出聲，就見眼前人舉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睛看向餐廳裡面的人，兩人與身俱來的氣勢，長相也好，場景如一幅細緻美好的油畫。

儘管季子歡神色淡漠，韓奕優雅的切著盤裡的食物，眉宇間顯露著雍容而專注，他們沒交流，卻交織出難得和諧的氣氛。讓人不忍打擾。

季子歡本來就跟韓奕認識得久，數起來已經十三年了，不管季子歡現在是在什麼樣的立場上，他們默契還是有的。

從別人的角度看，除去性別的因素，那兩人是相襯的。

韓奕出門之後，季子歡走到韓奕的臥室，那男人不在，他無論做什麼都少了一些無形的束縛，沒有順手關上臥室門，他直接來到書桌前面，低頭看了看桌子上放著的幾份新的檔案，他看到一封信，拿起來。

收件人是季子歡。

署名是白子語。

他爹地給他的東西。

看完了，季子歡笑了，心頭揪緊，他有點難受也帶著歉疚，“對不起。”他放回原位，坐在書桌後面的座椅上，眉頭越皺越緊，韓奕臥室的門從不會上鎖，可是這不代表他對家裡的人沒有絲毫防備。

重要的東西，認為該隱瞞的東西，早就預先藏好了，若是韓奕有意不讓其他的人發現，即使他發瘋般的四處翻找，到頭來，還是徒勞的。

不過，他對韓奕的事情還沒在意到這一種地步，他該介懷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要不要問少爺什麼時候回來？”僕人說著，視線一直投向窗外。

季子歡這時坐在沙發上，沒好氣的勾了勾唇，他無奈的笑了，僕人這是怕韓奕被外面的強風暴雨給吹走麼？

即使身上的傷還沒完全癒合復原，但韓奕怎麼看也是個精健堅韌的大男人，季子歡不由得輕笑道：“別擔心，你少爺會有分寸。”

僕人有些猶豫，看見季子歡放鬆的淡笑了下，不禁眨了眨眼，她好像沒看過季子歡笑得那麼自然，這次居然是在她這麼擔心韓奕的時候展露出來……

僕人打了電話給韓奕，電話另一頭響起了幾句話，僕人點點頭，掛了電話，忙跑去廚房拿了一把大傘子過來，接著遞到季子歡面前。

“季先生，能請你去接少爺回來嗎？”

透過窗子看到韓奕的車子駛進別墅，季子歡接過雨傘就踏出了門口，雨勢很大，他邁步走得急，一個不慎跟迎面來的人撞在了一起。

他煞住步子，在抬頭的一剎那認出了來人，撐傘擋住兩人頭頂上落下的雨水。

看著季子歡的舉動，韓奕蹙了下眉，“怎麼出來的是你？”

“都一樣。”季子歡側臉上有細細的雨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

在這邊照顧韓奕養傷的僕人不多，而且都是女的，總是麻煩家裡忙前忙後的僕人，季子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僕人有請求，他也不會推搪。

每當碰上韓奕的事情，季子歡很少會有不感到鬱悶的時候，這次接人回到房子，他沒有什麼損失，支著雨傘走幾步路，身上沾一點雨水，他倒是全然沒在意。

韓奕的目光放在季子歡身上，瞧見他難得的沒有一臉木然的應付自己，唇角不禁扯了扯，將季子歡向自己拉近了點，“回去吧。”

季子歡抬眼看著韓奕，邊走向近在咫尺的洋房，邊問道，“你今日去了哪裡？”

韓奕瞧了瞧表情沒有太多改變的人，忽然笑道，“你對我有興趣？”一句問話，語氣不帶疑問，說的像是肯定的話一樣。

踏進門裡，季子歡隨手抹去臉上的雨點，對上韓奕的雙眼，黝黑的眼睛裡倒映著從外面來的光線，像會幽幽的發著光一樣，直視韓奕語氣沒什麼起伏的回答，“或許有，或許沒有。”

“這回答，真像你的風格。”韓奕將雨傘隨便放在門的旁邊，掃了僕人一眼，接著就往臥室走，季子歡跟在他後面，雙手緊了緊。

韓奕越是隱瞞，他越想知道，雖然不確定，但是，韓奕正插手他家裡事情的機會很大……他要怎麼辦呢？

“你看了桌上的東西？”

走向桌旁，韓奕突然停了腳步，手指在桌上不重不輕的敲了下，像斟酌著什麼似的，轉過身，神色沒有異樣，只瞧著在門口靜立了會兒的人。

“你對醫療有研究，還是對我家的人有研究？”季子歡頗有戒備的說，默認了韓奕的問話。

他只見韓奕鬆了鬆領帶，向下屬下命令般的道，“過來。”

季子歡別了他一眼，眼神有點怪，“你跟我爹地有連絡。”側過了臉，季子歡垂著眉頭，“這樣會令你有成就感嗎，韓奕。”

韓奕這麼一聽就蹙蹙眉，“比起這些……”季子歡握了握他垂在兩邊的手，韓奕走過去肆意撫了撫季子歡的臉，目光深沈起來，“我煩躁的時候，想要你來消除。”

季子歡眼神有點呆滯，他沒什麼驚愕，神色卻有著些朦朧，他早就知道韓奕狠毒而殘酷，還有蠻橫的把人佔有的手法，而且，還沒心沒肺的。

季子歡也不在乎，他淡淡的說：“就知道你沒常人該有的。”

他整個人看起來很蕭然。

韓奕看了看他，手放在他的腹部上，目光忽然有些陰沉狠絕，“懷上了，你就不會再走了。”

季子歡感受得到韓奕使力按下了一點，他稍稍回過神，看見韓奕站在他面前，他後退了點，他心中惱火，“你給我安份點。”

季子歡看著不知在盤算著什麼的人，“韓奕。”他說，眼裡一片深邃的決然，“我會找個人愛，可那個人不是你。”

“你不在我的計劃裡。”季子歡是真那麼想的。

季子歡指了指那男人受傷的部位，“好好養傷吧。”他嘆道，走回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