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必你操心。”
郭氏猶不死心,意圖探探裴弈的口風:“那王爺打算……”
“你若是沒旁的事便可以出去了。”
郭氏運氣片晌,軟聲轉了話頭:“琰哥兒傷成那樣,王爺是不是去看看?”
“我去看看難道他能好得更快麼?”
郭氏簡直氣得兩眼發黑。今日若換做裴璣負傷,他還會說出這等話來麼?裴璣回來之前,王爺可是頂看重阿琰的。
她從前驕縱慣了,按捺幾回,到底意難平。但她知道裴弈吃軟不吃硬,暗暗醞釀了一下,忽而冒出兩眼淚來,哽咽道:“世子跟琰哥兒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到底也是兄弟啊!不過比試而已,世子竟下那樣重的手……這要是劃得再深些,琰哥兒的手廢了可如何是好……王爺……”
裴弈忽地抬頭,冷眼看她:“那你怎不去問問琰哥兒為何會被阿璣傷著?當時琰哥兒眼看著要輸就提劍往阿璣胸口刺,阿璣這才反手擋了一下。我還沒找琰哥兒算賬呢,你倒先來告惡狀!”
郭氏怔了一下,連忙分辯道:“阿琰向來最顧念手足,怎會做這等事?想是有什麼誤會……”
裴弈冷笑道:“你可以退下了。”
郭氏還欲再為兒子說什麼,但見裴弈面色不善,終究是知趣地閉了嘴,只暗暗攥了攥拳,抹了淚,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承運殿,她轉身朝著姚氏住的圜殿望了一眼,心裡冷笑,小賤人你給我等著!
裴璣與父親計議完後,便召來了何隨,兩人一頭往存心殿走,一頭說話。
“老爺子真的已經不在廣寧了?”裴璣直想翻白眼,“他是不是知道我回來了,故意躲起來的?”
何隨忍笑道:“這個還真說不好。”
“你再差人去堵堵他,興許是又跑去捯飭什麼了,”裴璣哼了聲,“要是讓我知道他是誆我的,看我怎麼綽趣他。若非顧忌著他的那些話,我跟昭昭恐怕孩子都有了。”
何隨正笑著,一轉頭看到前頭亭子裡的人,一拉裴璣的手臂,低聲揶揄道:“世子瞧那是誰。”
裴璣搭眼一看,正要掣身繞行,亭子內的人已經瞧見了他,擱了筆起身分花拂柳而來。
薛含玉屈身盈盈一拜,道了萬福,柔聲道:“妾身在此為王妃抄經,可巧就碰見世子了。”
何隨低頭,心道這姑娘真是有心機又有膽氣。
薛含玉見裴璣非但不接她的話,反而抽身欲走,又緊跟了一步,溫言道:“不知世子見今可有空閒?妾身今早碰見世子妃,說要與母親一道前來拜見,但世子妃似有些不悅,只說不必多禮……妾身也拿不準是否問的不是時候,不知世子……”
何隨聞言忍不住笑,女人的世界太可怕了,真要是多娶幾個回來,也是有的忙了。
“世子妃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姑娘與令堂去見過了母親便是,不必再特特來我這裡拜會。”裴璣話未落音,扭頭就走。
薛含玉望著他的背影出了一回神,丫頭秋煙捧來一件大氅,低聲道:“姑娘,起風了,仔細著涼。”
初秋的黃昏已然有了寒意,再經風一吹,確乎覺著冷。薛含玉讓丫鬟為她披了衣,緩步回了涼亭。
秋煙見自家小姐半晌不語,斟酌著道:“姑娘,世子許久未見您,想是……”
“他從前也是這樣,”薛含玉一面低頭整理抄好的佛經一面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我與他無甚相處的機會,他若是見著個示好的便意馬心猿,那也就不是他了。他剛娶了楚家姑娘,心思都在她身上也是常事。”薛含玉的語氣裡透著漫不經心,聲音越來越輕,“那楚姑娘身份太尷尬,與世子長久不了的。異日撥亂反正,必要先拿楚家開刀。她以為她現在攏住了世子,將來便能當太子妃麼?她遲早變成棄子。”
薛含玉頓了頓,復又嘆道:“左右婚姻大事多是看父母之命,我實則不必在他跟前做什麼,將來成婚了什麼都能從長計議。只是如今去王妃跟前討個好兒還是要的,也正能讓他留意到我。”
秋煙正欲再說什麼,就瞧見郭氏領著一群丫頭婆子遠遠而來。
薛含玉微微蹙眉。王妃與兩個次妃不對付,她要是跟郭氏有往來牽繫便平白惹了王妃的嫌,這種事她傻了才去幹。
薛含玉當即裝作沒瞧見,命丫頭將經卷收拾妥當給她送來,自己當先走了。
郭氏見狀,登時鬧了個大臉紅,步子停下,左右不是。
她臉色青白交錯,想想自己往昔的風光,心中更添不忿。世人果真都勢利,她從前得勢時多少人圍著她轉,如今調了個個兒,待遇即刻便差了一大截。可憐琰哥兒還因著個嫡庶之別被裴璣生生奪去了世子之位,王爺原本可是將琰哥兒當世子栽培的!
郭氏恨得牙癢癢,心裡更是將裴璣母子記了個死。只是兒子的婚事還要謀劃,薛遠是個極大的助力,兒子若是得了這樣的岳家,王爺往後也能多看重些。
郭氏壓下心頭火氣,轉身回了。
裴璣回到存心殿時,看到楚明昭正在認真規整著什麼。他從背後一把抱住她,側頭笑道:“想不想我?”
“想,”楚明昭轉身握住他的手,抬眸凝著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少說也過去兩秋了,我真是望眼欲穿。”
裴璣反握住她的手,也凝著她道:“我今日也是歸心似箭,只恨白晝太長,情思太苦。”
楚明昭打了個激靈,鬆開手道:“好了,這一輪夫君贏了,我肉麻不過你。”
裴璣卻不放她,將她拉入懷中,又看到桌案上擺著的佛經,問道:“這些是預備給母親送去的?”
“嗯,這些經卷都是我今日跑到附近的廟裡請來的,”楚明昭順勢倚靠在他懷裡,“信佛之人都喜蒐羅佛經,希望合母親心意。”說著便不由想起了薛含玉今日之舉,踟躕著與裴璣說了。
裴璣聽後不以為意:“她是該討好母親,沒準兒母親將來是她的嫡婆婆。”
楚明昭怔了一下,會意一笑:“夫君是說她將來可能嫁給大伯?”
“嗯,父王要是真打起薛家的算盤,那也不是非我不可,王府又不是隻我一個哥兒。”
楚明昭挑眉:“可那薛姑娘能答應麼?”
京師,乾清宮大殿。
楚圭望著躬身立在階下的人,擺手道:“得了,朕都知曉了,你下去吧。”
範循又是一禮:“微臣誠意拳拳,伏望陛下給微臣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將來自有你贖過的機會,駙馬姑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