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第二天上午來到我的幹活的房間,他穿著平時的衣服,不是演出服。我問秋野要拿什麼,秋野把一直揹著的手伸出來,他提了一個兜子,裡面裝著衛生巾。
“用完了告訴我,我再給你弄。”秋野說,然後急匆匆地走了。
我拿著那兜子秋野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衛生巾,他一定為此費了不少功夫,一股股溫暖的感覺漸漸地漫過心房,心跳在這令人迷失、舒適的溫度下逐漸加速。
秋野喜歡我吧?我不自覺地想著。
然而,這種想法在幾天後便破滅了。
阿蒂又一次叫我把一個密封的小盒子分到練舞的房間。
那是個陰沉的下午,沒有下雨,也沒有風,卻烏雲密佈。我抱著他拿過來的小箱子,把裡面的盒子分到每個房間,當我來到秋野練舞的房間,正式休息時間,男孩兒跟人妖坐在地上,有的正在聊天。我張望四周,沒看到秋野。秋野去哪兒了?我暗暗地想著。
我把盒子分光,回到幹活的房間,人妖叫我把一些做好的道具送到倉庫,於是,我又搬著道具來到放器具的倉庫。當我開啟門時,我愣了一下,我看到秋野坐在一個大鼓上,渾身是汗,沉重而急促地喘息著,他聽到開門聲,惶恐地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我也同樣驚訝,支支吾吾地:“秋野哥?你怎麼在這兒?”
秋野看到是我,他如釋重負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把門關上,雖然秋野沒說什麼,但一種潛在的直覺在心裡盪漾,讓我有些發慌。
秋野面色蒼白,他用衣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抿著乾裂的嘴角,臉上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小陽兒,是你啊。”
我看秋野氣色不對,好像在忍耐著什麼痛苦,我有些慌了,“秋野哥,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秋野搖了搖頭,疲憊、甚至有些虛弱地對我說:“給我拿點兒水來。”
我說好,我讓秋野在倉庫裡等我,我飛奔向水房去給他接水,我接了一大罐子,往回跑。走廊裡一陣壓抑的寂靜,寂靜得有些異常,伴隨著腳步的塔塔聲,一種強烈的預感在心裡充斥著,讓我產生無緣由的恐慌,我跑著,就在倉庫映現在我眼前時,我看到秋野站在倉庫的門旁,坤爺也在,他掐著秋野的脖子,秋野掙脫,坤爺粗魯地拉扯著秋野,將秋野推進倉庫。這一系列動作來的太過突然,我感覺大腦被空白填充,滿溢著轟鳴,隨之渾身戰慄。
坤爺怎麼會在這裡?
我鼎足了膽子躡手躡腳地走到倉庫門口,門沒關,開著一個縫隙,我聽到秋野的掙扎聲,坤爺狠狠地將秋野按在一個放器具的架子上,接著,有好多東西掉在地上,噼裡啪啦的碰撞聲響徹耳膜,秋野好像撞到了什麼金屬製的器具,他壓抑地發出一聲悶哼。坤爺捏住秋野的下巴,粗暴地將他的臉轉過來,面向自己,狠狠地說:“秋野,你這是何苦呢?這麼做只會讓你更痛苦。”
秋野別過頭去,又被坤爺強行搬過來,秋野緊皺眉頭,迫於無奈地垂下眼簾。
坤爺嘴角撇起一絲帶著鄙視色彩的淺淺的笑,按住秋野的身體,將他寬鬆的衣服猛地扯開,釦子掉了一地,發出清脆、細碎的響聲,秋野整個上半身赤裸地暴漏在坤爺面前。
坤爺從衣服裡取出一個小指一樣大小的注射器,裡面裝有半透明的液體,他把秋野的胳膊拉過來,將液體注射入秋野的體內,秋野再次發出那種極其壓抑的呻吟,咬緊牙關。
坤爺托起秋野的下巴,低沉地說:“你這樣子還真讓我欲罷不能。”
秋野惶恐地睜大了眼睛,他抽動著嘴角,我看到秋野眼角泛起的淚水,是羞辱、是悲慼、是絕望的,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助的秋野,他簡直就像一片脫離了母樹的落葉,卻乞求著僅剩的那麼一點兒尊嚴
秋野難以啟齒地開口:“能不能在別的地方?”
坤爺陰沉的笑容再次浮在臉上,他一手將秋野的雙手固在器具架子上,一手沿著秋野的脖子向下撫摸,秋野緊閉著眼睛,彷彿在逃避、在否認著這一切
坤爺親吻、舔舐秋野的臉頰,將他滾落的淚舔幹,順著脖頸的曲線吻到光滑、白皙的肩膀,用力咬了一下,秋野悶哼一聲,痛得渾身抽搐,氣息也變得沉重,當坤爺鬆開口時,血液混雜著唾液從秋野的肩膀上流下來。
我感覺臉火辣辣地燒起來,隨之而來的是內心極度的羞恥、恐懼、悲痛我感覺心臟咣咣地砸著胸腔,要把胸腔砸裂、砸碎了,那破碎的殘渣滲入骨髓,痛得我視線模糊,我的大腦混亂得不能思考,我不清楚坤爺對秋野在做什麼,我當時認為那可能是一種特殊的懲罰方式,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只是氣憤,為什麼會有那種形容不上來的複雜的心理反應。
我向後退去,我感覺雙手止不住地發抖,以至於手中罐子裡的水都被我顫了出來,我聽到秋野抑制不住的粗喘與呻吟,那一幕就好像一把利刀直插我的心臟,將其貫穿了,我感覺喉嚨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我想怒吼,但發不出聲音來,我向後退,直到退到牆根,我觸電般地驚覺,我感覺鼻腔裡發酸,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像逃命般地瘋了一樣跑到水房,用冰水衝著臉,通透冰冷的水泛著星星點點的閃光,像無數根細針刺痛著我的臉頰,我任由這痛持續著,但水溫始終沒有沖涼我快要燒焦了的心臟。
我不敢再去那個倉庫,因為我不知道坤爺對秋野的懲罰何時能停止,我不敢去看,不敢去想,更不敢面對。心臟在火辣辣地燃燒後,帶來的是無限的空虛、疲憊、孤寂的痛楚,我做著手中的活,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針頭紮了我的指尖好幾次,從指間滲出的鮮紅的血珠暈染在還未修飾完整的布料上,像盛開的彼岸花。我時而有種噁心的感覺反射上來,那是對倉庫所見留下的後遺症。
我必須做些什麼來緩解情緒,我不能幫助秋野擺脫痛苦,那麼我就要讓折磨秋野的人得到更嚴重的痛苦,我腦海裡躥出這樣奇怪的思維,扭曲著我的理智,而且越發強烈地竄燒起來,傷害秋野的人,我不會讓他好過!
我到後院摘了很多可以讓人拉肚子的花,找了一個恰當的時機來到食堂,待夥計走後,我偷偷溜進那個做飯的帳篷裡。我在一排碗櫃裡尋找到坤爺用的碗,在每個碗裡都塗了些花汁,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我幹活的房間。
晚上,我回到寢室,看到秋野早就躺在床上,時不時翻身,他還沒睡著,我無比的尷尬,腳下好像栓了巨重無比的鐵錘,我艱難地挪動著步子,連走到床前都變得艱難。我開始鋪床,秋野背向我,我想,他也在一定在回顧著倉庫裡的不堪吧他沒問我為什麼沒給他送水,更沒問我是否看到了什麼,沉默地背向我,這樣也好,讓我稍稍地舒了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我便聽到管事兒的嚷嚷著我們起床,我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接著夏淑飛和阿蒂也走進來,我知道可能是遇到大事兒了。
阿蒂用泰語跟管事兒的說了一大堆話,然後管事兒的就讓我們一個一個地蹲在走廊裡排成排,唯獨秋野,夏淑飛讓他在床上休息。我走出寢室前,下意識地看了眼秋野,秋野也同樣把視線悄悄地瞥向我,帶著困惑、焦慮,我回避秋野的視線,來到走廊,跟其他人一起蹲在走廊裡。
阿蒂用泰語跟蹲在走廊裡的男孩兒一個一個地問問題,口氣像要把人給吃了,男孩兒們畏懼地搖頭,阿蒂瀉火地隨便找個人就踹上兩腳。
我隱隱地感覺這事兒跟坤爺有關,我想到昨天我偷偷溜進廚房在坤爺的碗裡塗了很多能讓人瀉肚的花汁難道生效了?我開始畏懼、緊張,同時也有種遠大於畏懼的興奮充斥著大腦,就像別人弄壞我一根筆,我再偷偷地弄壞他整個文具盒一樣,那是扭曲的僥倖得逞後的興奮。我儘量保持平靜,不能讓他們看出我的不尋常。等他走到我這裡,用很不標準的中文問:“你昨天去廚房了嗎?”
我抬起頭,“你說什麼?”裝作沒聽懂。
“你昨天去廚房了嗎?”阿蒂加重語氣。
我搖了搖頭,“沒去。”我感覺雙手因過於緊張在發抖,但我控制,這種偽裝自己的忍耐從而變成更加扭曲的興奮。
阿蒂打量了我好長時間,瞪了我一眼,之後去審問其他人。
等審完了所有人,阿蒂從我們之中叫出幾個他認為有問題的,每叫一個名字我的心臟都咯噔地猛跳一下,他叫了十幾個人,但沒叫我的名字。阿蒂讓沒叫到名字的人該幹什麼幹什麼,然後把那十幾個人叫到一個小屋子裡。
我心裡暗舒了口氣,往幹活的房間走去。正當我剛剛放下心來時,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猛然轉過頭,心臟狂跳不止,我身體不由自主的發抖,但我抓著褲子,儘量讓自己自然些。
夏淑飛走過來,愁眉苦臉地看著我,他問:“羽陽,你跟其他人吃飯的時間不一樣,你一般下午才去吃飯”他撓了撓頭,皺著眉,很苦惱的樣子。
“是我是下午去吃的飯,但我去的時候夥計一直在,他能給我作證,我沒去廚房。”我說。看他的表情不像是懷疑我,可能是想讓我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
夏淑飛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昨天晚上,坤爺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拉肚子,後來挺不住了,去醫院化驗,便裡面含有大量沒分解的瀉藥成分,不知道是誰幹的!”
我下意識地嚥了下口水。
我聽夏淑飛接著說:“醫生說,如果再來晚一點兒可能就掛了。坤爺咬定這裡有人要陷害他,食堂的夥計不可能做這種事,否則他會沒命,但除了夥計,他找不到其他人。”
“那藥是誰下的,你下午去吃飯的時候就沒看到可疑的人?”夏淑飛誠懇的眼神看著我,企圖聽到我說出他想要的東西。
我裝作努力回顧的樣子,這讓我想起從事特務工作的間諜,我本應更加緊張,可一股更強烈的興奮同時竄上來,完全覆蓋掉了那該來的緊張。我說:“我沒注意,因為當時也想快點回去幹活,吃了飯就走了。”
夏淑飛眉頭皺得更緊,他理解性地點點頭,他依然不甘,卻無能為力,轉身離開了。我看著夏淑飛離去的背影,心中有種異樣的、扭曲的成就感,我讓坤爺差點兒掛了,還成功地騙過了疑心重的夏淑飛。
而我這麼做,都是為了秋野。為他,再冒險的事我也敢做。